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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秋,大風(fēng)。 咔嚓。村口小路邊的白楊樹攔腰折斷。斷口白扯撕裂,很像一把把尖銳鋒利的匕首。沒有雷,沒有閃電,山頂上只有一盞殘陽。樹斷了。我揉揉眼睛,斷了,真的斷了。我分明看到一把把齜著牙的匕首,惡狠狠地立在斷口處,兇殘的樣子讓我膽戰(zhàn)心驚肉跳。 這是白楊樹是老家門口小路幾棵白楊樹當中的最后一棵。據(jù)村里面留下的傳說,白楊樹是光緒末年和宣統(tǒng)初年栽下的。最后這一棵長到三歲的時候愛新覺羅·溥儀被馮玉祥驅(qū)逐出宮了——這只是說明時間問題,這幾棵白楊樹與愛新覺羅·溥儀和馮玉祥沒有任何瓜葛。級棵白楊樹并排默默俯視著村莊一百多年。男人絞去大辮子,女人扯下裹腳布,阿洪叔公去參軍抗日最后去了臺灣,“大減年”死了半個村子的人,阿尋叔公從朝鮮捧來一大摞軍功書,三反五反破四舊,大煉鋼鐵放衛(wèi)星,深挖洞廣積糧大會戰(zhàn),備戰(zhàn)備荒為人民,唱紅歌跳忠舞搞串聯(lián),解散生產(chǎn)隊劃分責(zé)任田,村里的一切事情都被它們看在眼里,記在心里。 怎么就斷了呢?山頂上只有一盞殘陽。秋天的粵東山區(qū),滿樹葉子還泛著綠油油的光,還溫暖地對著我微笑。立秋的那個清晨,我還摸過它的樹干,我把感冒流出的鼻涕抹在它身上,它沒有嗔怪我,一如春天的微笑,溫暖而又慈祥。 白楊樹的笑聲充斥一年四季,把山谷塞得滿滿的。風(fēng)來,它笑;雨來它笑,笑是白楊樹的主要生活狀態(tài)。下大雨的時候,年年都有石頭從山坡滾落下來,白楊樹知道院子里有鍋碗瓢盆,石頭會把鍋碗瓢盆砸得粉碎,白楊樹知道紅冠子正在打鳴,烏雞正趴在窩里下蛋,滾下石頭會驚了它們,就一次次把石頭擋住了,其結(jié)果是一次次的傷痕累累。 我所做的最殘忍的事情,就是曾經(jīng)偷了白楊樹的笑聲。白楊樹剛剛冒芽兒,我就爬上去把葉子擼下來,夠不著的地方用桿子撥拉下來,然后,到井臺上淘啊淘,直到淘去所有的青澀,攥干,拌了面,做饅頭吃。饅頭里藏著白楊樹的笑聲,我把白楊樹的笑聲吃到了肚子里。一連好幾年春節(jié)回家,我靠偷吃白楊樹的笑聲維持度日。 白楊樹倒在路邊,軀干已變得冰涼。我想把它扶起來,無濟于事,它一聲不吭地躺在那里,再也不愿搭理我。它可能太累了,就讓它好好歇歇罷。我招呼幾個人把白楊樹抬到一個妥帖的地方,那里不陰不潮不濕,無風(fēng)刮,無雨淋,是個春天桃花開,夏天荷滿池,秋天菊花香,冬天曬太陽的絕好地方。 圖文無關(guān),文章配圖來源:拍攝作者 授權(quán)發(fā)布。 編輯:李瑜;校對:林詩晴; 策劃:十一郎;責(zé)編:夏鷗; 延伸閱讀
作者簡介 何嘉瑋,我是一個陽光,正直的人,愛好廣泛的我,喜歡旅行。不管什么時候,多體驗,多閱讀,多鍛煉身體,保持身心健康,保持陽光。來自廣東梅州,目前長居深圳,文學(xué)愛好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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