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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到中秋,我便會想起姆媽在煤球爐上躬著烘煎月餅的背影……
歲歲中秋,今又中秋,大街小巷的月餅散發(fā)著誘人的香味,每當此時此景,我就會想起兒時姆媽做的土月餅。 嬢嬢送來一只杏花樓的五仁月餅,讓我垂涎欲滴。我圍著月餅團團轉,任憑外面的游戲少年千呼萬喚,就是不出家門。姆媽見狀,未等嬢嬢出門就將月餅切為四份,父母不吃,四個孩子每人分得一小塊。我掰開月餅,迫不及待地大咬一口,花生仁、瓜子仁、桃仁,香香的。我一手拿著月餅,一手小心地托著下巴,連掉下來的渣屑都一一舔掉。 那時能吃到杏花樓的月餅算是奢侈的。雖然廣式月餅只是幾角錢一只,蘇式月餅幾分一只,但姆媽仍舍不得花這些錢,而是親手做月餅給我們解饞。 中秋前夕,姆媽從糧店買來富強面粉,摻水揉成面團,發(fā)酵后再拿出來用力壓、摔、按。面團富有韌性后,像做饅頭一樣切成小塊面團,用搟面杖搟成一個個圓圓的面餅,攤得很勻又不厚不薄,再裹進紅棗、核桃和“古巴砂糖”合成的餡料。紅棗、核桃是姆媽生病開大刀親戚送的補品,她舍不得吃;每家配給少得可憐的綿白糖送給了鄉(xiāng)下的外公,只得用下等的“古巴砂糖”。裹完餡料,把面餅邊緣緊緊捏在一起,用小碗反扣壓一下,去掉邊緣多余的面團,一個圓圓的月餅就做成了。
我在一旁看著餡料饞得不行,趁姆媽不備,抓起一把就往嘴里塞。姆媽沒說話,卻用嚴厲的眼神瞪了我一眼。我見她不吱聲,故技重演,被她一巴掌打在手上,我只能躲到一邊去了。榜樣在前,弟弟坐在方凳上老老實實地看著姆媽忙碌,不敢有非分之想。 月餅一只成形,姆媽用刷子在它們正反面刷一層豆油,以免在烘煎時粘鍋底。用煤球爐烘煎,火大,月餅會烘焦;火小,又會烘不熟。姆媽知道該用什么火候。她將爐門關上一半,在鐵鍋里倒上一攤豆油,把四五只月餅放進鐵鍋,絲絲縷縷的香氣開始在屋子里縈繞。 烘熟了的月餅,軟軟的,黃黃的,香噴噴的。等到姆媽把月餅夾出來的時候,我那份滿滿的幸福感溢滿了笑臉,清脆的笑聲在老屋里久久飄蕩。弟弟這下急不可耐了,趁著姆媽不注意,抓起一個月餅就往門外跑,燙得不斷換著左右手,一口咬下去,滿嘴的糖汁淌出嘴巴,嘴角被燙出了一個血泡來,“哇哇”大哭起來,可手中的月餅還是抓得牢牢的。征得姆媽的同意,我也拿起了一只,咬上一口,絲絲甜甜的,還有紅棗、核桃屑粒獨特的香味,那是鄰家孩子永遠無法體會的味道。 雖說姆媽做的是土月餅,但是看上去倒和市面上賣的蘇式月餅有幾分相似。十五的夜,月圓當頭,一家人搭著一只小方桌坐在門口,姆媽把一碟子月餅端上桌,微風拂面,抬頭賞月,其樂融融。團團圓圓的一家人,高高興興地吃著月餅,聊著家事,好一幅融洽美滿的全家福啊!姆媽站在一旁美滋滋地笑著,父親坐在小板凳上低聲哼著我們聽不懂的京劇唱段。
如今,什么味道的月餅都有,品種繁多,口味各異,可吃在嘴里,總感覺沒有姆媽做的土月餅吃起來那么有滋有味。那其中不僅有著美好的童趣,有著悠長的回憶,更有濃得化不開的母愛。每到中秋,我便會想起姆媽在煤球爐上躬著烘煎月餅的背影,想起天堂里的姆媽,我的眼睛忍不住又濕潤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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