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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十月風(fēng)景

沒有回去之前，

母親在電話里跟我說，

姑丈生病住院了，

這次病得很重，

住了很久的ICU，

能不能熬過去，

還是一個未知數(shù)。

回到云表之后，

第一件事，

我就去看了姑丈。

所幸的是，

那時他已經(jīng)出院回了家。

到他家的時候，

正值大中午。

那時姑姑跟兩個小朋友去摘花了，

只有姑丈一個人在家。

剛進門的時候，

姑丈在客廳里坐著剝花生吃。

天花板上的風(fēng)扇慢悠悠地轉(zhuǎn)動，

正在懶洋洋地招待他的主人。

幾年不見，

姑丈仿佛一下子蒼老了幾十歲。

進去第一句話我就問，

姑丈，你知道我是誰嗎？

他看都不看一眼就回我，

不認識。

待我放好了水果，

坐在他面前的時候，

他突然來一句，

達妹（我的小名）什么時候回來的？

我就哈哈大笑起來。

我笑，他也笑了。

想想也是，

他怎么會不認識我呢。

從小到大，

我經(jīng)常去他家玩。

他幽默風(fēng)趣，

熱情開朗，

對我也總是很友善。

我跟他隨便聊起來，

聊到他生病住院，

聊到他兒子孫子，

聊到他現(xiàn)在情況，

聊到動情深處，

他突然感嘆，

今天不知明天事，

人生就這樣了。

人生就這樣了。

這句話，那天他說了好幾次。

我不知道怎么安慰人，

我只說你照顧好自己就好了，

兒孫自有兒孫福，

兒孫做好了，

你就享福就好。

他說是，現(xiàn)在也確實是這樣。

我說你孩子孝順，兒孫懂事，

你這輩子也值了。

他說人生就這樣了。

風(fēng)扇依然在不緊不慢地轉(zhuǎn)動，

我看到了他剝花生的手一直在顫抖。

我的眼睛掃描了他的客廳，

看到角落里有一筐芒果。

他也看到了我的眼神，

他說你吃芒果吧。

我說我不吃，

我說我吃不下。

他說，由你，

來我這不用客氣，

我說，好。

他說謝謝你來看我，

我很高興。

我說不應(yīng)該嗎？

他說應(yīng)該。

我說我一年才回來幾次，

就只來看你一次，

他說來看一次就夠了。

我跟他說起以前，

我說當初我談了個外省的男朋友，

那時沒有人支持和贊同我，

只有他跟我說，

達妹，你想嫁就嫁吧，

只要你幸福快樂就好。

以后沒人去看你，

我去看你。

我告訴他當時他的話對我有多重要。

因為當所有人都反對我的時候，

只有他支持和鼓勵我，

努力爭取自己的幸?？鞓罚?/p>

那時他真是給了我莫大的勇氣和力量。

所以，

我回來不來看他，

天理難容。

我告訴他，我回來了，

哪怕只是來看一眼，

我也要來看他。

他聽后，

先是笑笑，

笑著笑著，

眼里就泛起了淚光。

他眼里有光，

是淚光，

我眼里也跟著泛濫。

我知道，

很多事情在這一刻，

什么都不必說，

一切都盡在不言中。

聊著聊著，

姑姑就去摘花回來了。

跟姑姑又隨便聊了一會，

我就走了。

出門的時候，

我告訴他，

你照顧好自己，

過年回來，

我再來看你，

他說，好。

離開姑丈家的時候，

我想了很多，

我想他說了好幾次的話，

人生就這樣了。

我也想著，

我來看他，

只是想來看一眼，

給自己心里一個交待。

對于一個大病初愈的人，

我能說什么呢。

很多話不必說，

大家心里都明白。

但是，來看了一眼之后，

心里就安慰多了。

至少，自己心里有個底，

下次何時再見，

誰又敢保證呢？

只希望，

每一次的見面，

不辜負他人，

也不辜負自己。

因為，

人生就這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