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明孝宗朱祐樘這輩子專寵張皇后一個人，沒有封妃，只有五個低品級夫人，但根本不上她們的床。 導致子嗣單薄。 除了嫡長子朱厚照，只生了一個皇次子朱厚煒，還一不小心早夭了。 相對于別的太子，厚照兄的生活也不要太幸福。奉天殿里的那把椅子，一個競爭對手也沒有。 從小是在眾星捧月中長大的。 但小厚照的性格卻沒什么瑕疵。 大清教育皇子說不要學朱厚照其實是尬黑。 在現(xiàn)存《明武宗實錄》里，內(nèi)閣閣臣對朱厚照一開始在當太子時的表現(xiàn)絲毫不吝嗇贊美之詞： ......早午坐講，筵輒移時，容儀莊重，未嘗少肆，講官退必張拱，致恭若相揖之狀，次日，掩卷誦所授書甚習......孝宗數(shù)幸春坊閱所業(yè)，上率宮僚趨走迎送，閑于禮節(jié)，問安視膳，恭謹無違。孝宗甚鐘愛之，有所游幸必從行，有所見必隨事啟迪；為學之暇，或聞其頗好騎射，以為克詰戎兵，張皇六師，亦安不忘危之意，弗之禁也...... 一眼看上去絕對是明君繼承人的光輝模板，和他在正德朝后期的表現(xiàn)簡直判若兩人。 《明武宗實錄》的總裁官是楊廷和，最后定稿的則是嘉靖皇帝朱厚熜拍過板的。 這兩人一是事件親歷者，一是坐了朱厚照的位置但沒直接血緣關(guān)系的堂弟，實在沒什么必要給他涂脂抹粉，因此在材料的使用上完全可以保真。 02 不過朱祐樘還是放心不下朱厚照，去世的前一天給寶貝兒子指定了三名顧命大臣，也就是當時的內(nèi)閣三人組：劉健、李東陽、謝遷。 弘治十八年（1505年）五月，明孝宗朱祐樘駕崩，明武宗朱厚照自此正式隆重登場！ 
就在朱祐樘駕崩的當月，北邊的蒙古鄰居達延汗（明史中稱其為小王子）不失時機地猛插一杠子：發(fā)動南侵。 雙方在萬全右衛(wèi)的虞臺嶺（今河北張家口萬全區(qū)北新屯鄉(xiāng)）爆發(fā)大戰(zhàn)。 此役，盡管明軍死守七晝夜，但仍然落得個全軍覆沒的下場： 是役也，官軍死者二千一百六十五人，傷者一千一百五十六人，失馬六千五百余匹，掠去男婦、畜產(chǎn)、器械不可勝計。議者謂：自己巳年兵禍以后所未有也。 被朝野視為自土木堡之變以后明廷最大的敗仗，沒有之一。 十月份，達延汗又跑到甘肅去搶了一圈，九邊各處一片混亂。 而滿朝大臣對此卻一籌莫展，無所作為，只能眼巴巴盼著蒙古人什么時候搶高興了，自己心滿意足的撤退。 朱厚照在心里冷笑，老爹除了留下一個“弘治中興”的虛名空架子，其他啥也沒有。 國庫空虛！邊軍廢弛！九邊到處都在漏水！文官大老爺們屁用都不頂！ 所以必須改變這個現(xiàn)狀！ 03 怎么改呢？ 畢竟內(nèi)閣三人組，在名義上有顧命的權(quán)力，大明以孝治天下，朱厚照不能一上臺就打他爹的臉。 眼珠子三轉(zhuǎn)兩轉(zhuǎn)，厚照兄有了主意——再把太監(jiān)團體抬出來跟文官這些老家伙們打擂臺！ 這也算中國歷史上的保留劇目了。每當太監(jiān)在歷朝歷代發(fā)揮重要作用的時間段，無一不是皇權(quán)有旁落跡象的時候。 這才有了我們現(xiàn)在熟知的“八虎”，即：劉瑾、馬永成、谷大用、魏彬、張永、邱聚、高鳳、羅祥。 現(xiàn)如今各種史料里，充斥著“八虎”從朱厚照登基開始，就引導朱厚照天天飛鷹走狗，不理朝政。 其實，“八虎”后來才在歷史上的名聲很大。 朱厚照對太監(jiān)們的把控，比其他兒皇帝要高幾個檔次，他沒有找當時正當權(quán)的司禮監(jiān)大太監(jiān)。 當時，八虎里地位最高的劉瑾才是鐘鼓司的負責人，鐘鼓司的日常工作則管理皇家戲班子。 沈德符《萬歷野獲編》載： “內(nèi)廷諸戲劇俱隸鐘鼓司?！?/p> 說白了，就是八個陪玩的。 他們在內(nèi)廷半點根基沒有，并且上面還有大太監(jiān)壓著，根本翻不起浪來。 就算后面用廢了，厚照兄也不心疼，但如果能跟文官玩成兌子，那可是賺大發(fā)了。 把他們叫成“八虎”，是外廷的那些老家伙們。 內(nèi)閣之所以心急火燎的要搞掉“八虎”，主要是嫌他們的手伸太長了。 04 之前，內(nèi)閣利用手里的孝宗遺詔，想限制太監(jiān)（皇帝直屬）對軍隊及稅賦的控制力度，但這些事情因為劉瑾都沒有了下文； 宮里沒錢，劉瑾第一個跳出來出主意：把宮里太監(jiān)全部撒到地方上出任鎮(zhèn)守，他們出了宮自然會把錢搞回來。 厚照兄樂開了花，下令全部照辦。 劉瑾因此升任內(nèi)官監(jiān)太監(jiān)，總督十二團營。 
但無疑使內(nèi)閣諸臣十分惱怒——太監(jiān)搞來的銀子，又不送到戶部和太倉去增加他們的KPI；太監(jiān)們強行搞錢，在地方上留下一屁股屎，卻要大老爺們?nèi)ゲ粒?/p> 綜上，劉瑾由此在群臣心里掛了號。 《明史·列傳第一百九十二·宦官一》載： 孝宗遺詔罷中官監(jiān)槍及各城門監(jiān)局，瑾皆格不行，而勸帝令內(nèi)臣鎮(zhèn)守者各貢萬金。又奏置皇莊，漸增至三百余所，畿內(nèi)大擾。帝大歡樂之，漸信用瑾，進內(nèi)官監(jiān)，總督團營。 05 內(nèi)閣首輔劉健回家就寫奏疏：皇上啊，您不能重用宦官啊，前有趙高禍秦，二世而亡；近有王振弄權(quán)，土木之變...... 厚照兄收到奏疏，回了個“知道了”，然后繼續(xù)干自己的事，身邊又出現(xiàn)了更多的太監(jiān)。 緊接著，禮部尚書張升聯(lián)合六科給事中四人、都察院御史十余人，輪番上疏，要求罷黜“八虎”。 結(jié)果，又是泥牛入海。 劉健便半賭氣半威脅朱厚照：皇上，您再這樣下去，我們這個活兒就干不了了！內(nèi)閣集體辭職！您另請高明！ 劉健沒想到的是，朱厚照根本就不吃這套，還當眾回嗆到讓他下不來臺： “天底下哪有那么多十惡不赦的死太監(jiān)，你們文官群體里能壞事兒的奸臣更是不勝枚舉！我不說，你們自己心里明白！” 天下事豈皆內(nèi)官所壞！朝臣壞事者十常六七，先生輩亦自知之！ 劉健一口老血差點噴到丹陛上：皇上你怎么能大著舌頭把實話往外擼呢？！ 06 朱厚照這個態(tài)度，那就表明單純講道理已經(jīng)沒有用了。 劉健等人不得不劍走偏鋒。 正德元年（1506年）十月，五官監(jiān)候（官名，正八品）楊源上了一封奏疏，稱： “熒惑入太微垣帝座前，或東或西，往來不一”。 熒惑，即是火星。古人眼里，火星代表災星，它的出現(xiàn)，歷來被認為是自然災害、甚至國家被傾覆的前兆。 楊源奏疏一上，各科道御史聞風而動，紛紛跟進，說：請皇上立刻罷黜“八虎”，否則還會招致更大的災禍！ 不得不說，這一招真靈，朱厚照被嚇住了：鬼神的事兒，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萬一應驗了呢？ 朱厚照便有意的疏遠了“八虎”等人。 吏部尚書韓文趁熱打鐵，領(lǐng)銜六部九卿，又來了一輪奏疏轟炸。 朱厚照頭大了：雖然“八虎”能讓他開心，但現(xiàn)在的情況已經(jīng)威脅到自己的統(tǒng)治，不得不把他們推出去當替死鬼了。 朱厚照派人找來司禮監(jiān)掌印太監(jiān)李榮和首席秉筆王岳，三人合計了一通：將“八虎”發(fā)往南京閑住，由王岳即刻向內(nèi)閣宣布，安撫朝野人心。 （李榮是看著朱厚照長大的老人兒，王岳日常和文官的關(guān)系還不錯，當初朱厚照不讓他們倆摻和進八虎和內(nèi)閣的戰(zhàn)爭，無非也是想把他倆當成緩沖劑，畢竟做人留一線，日后好相見。） 可消息傳達到內(nèi)閣時，劉健等人卻不買賬：我們費了這么大力氣，卻只把他們打發(fā)到南京閑?。咳f一哪天皇帝想起他們，再把他們召回來，那不是白忙了？！ 不行！八虎必須死！沒得商量！ 07 為了穩(wěn)妥，劉健還跟王岳拉起了手指頭：“王公公，除掉八虎，對你有百利而無一害！” 王岳本來只想當個吃瓜群眾，但經(jīng)劉健這么一提醒，王岳打定了主意：八虎深得寵信，難保他們以后不會覬覦自己的位置......確實應該一道把八虎給滅了！ 王岳便回宮力勸朱厚照直接對八虎下死手，最不濟也要充南京凈軍！ PS： 所謂凈軍，不是讓犯了錯的太監(jiān)去當兵，而是讓他們?nèi)サ柜R桶、洗廁所。 這里面有很多門道兒—— 如果上面有死對頭催命，過不了幾天南京方面就會出一份報告，說某某倒馬桶的時候失腳掉茅坑里淹死了。 像后來的馮保、王安等人都是這個待遇。 08 群臣和大太監(jiān)合力打壓，這下劉瑾等人死定了吧？ 不，沒有！ 因為群臣中出現(xiàn)了一個叛徒，而且職位還不低，他就是新任吏部尚書——焦芳。 焦芳之所以會背棄團體，主要還是身份作祟——他現(xiàn)在是吏部尚書，外廷第一人，如果能有機會讓現(xiàn)在的內(nèi)閣空出幾把椅子來，自己不就能一步登天了嗎？！ 此外，焦芳還有個最有特點的毛病，堪稱明代第一人：他特別歧視南方籍的官員。 每當有南方籍官員被罷免，焦芳便會開心的像過年，甚至買鞭炮回家放。 當時的內(nèi)閣里，謝遷的老家在浙江余姚，南方人；李東陽，是北京土著，但祖籍湖南茶陵，還是南方人；劉健是北方人，但他和兩個南方人把持內(nèi)閣，在焦芳眼里，這是北方的叛徒??！ 09 焦芳火線投誠，腳不沾地去找了劉瑾。 劉瑾的方法很原始，一個字：哭。 聲淚俱下，哭得朱厚照很為難。 “皇爺，奴婢們真的不想死?。 ?/p> “朕不會讓你們死的，只是你們現(xiàn)在需要去南京避避風頭?！?/p> “可是，可是王岳串通朝臣，他們一定要把奴婢們置之死地！” “??？” 朱厚照聽到這句話，當場愣住了。 死穴找著了！ 對于皇帝來說，不怕朝臣聒噪，也不怕家奴鬧事，怕得就是這兩撥人上下其手，把自己裝進袋子里！ 文官竟然勾結(jié)內(nèi)廷！這種吃里扒外的家奴誰還敢留？ 劉瑾見朱厚照臉上陰晴不定，再加了一把火：“皇爺，您已經(jīng)長大了！” 一語點醒夢中人，就算我爹讓我尊稱你們?yōu)橄壬?，讓我好好跟著你們讀書，但說到底，你們都是朱家的打工仔！ 朱厚照即刻傳旨：劉瑾升任司禮監(jiān)秉筆，邱聚提督東廠，谷大用提督西廠，張永等人接管御馬監(jiān)兼提督京營。 王岳及其在司禮監(jiān)的同黨范亨等人全部逮捕下獄。 10 而群臣對這一切，還一無所知。 劉健還在忙著策劃，要等第二天上朝的時候?qū)Π嘶l(fā)動“雷霆一擊”，無論如何要逼著朱厚照殺了他們。 當劉瑾宣布了關(guān)于王岳的處理結(jié)果，劉健才明白，自己這次輸?shù)煤軓氐?，再留下來也沒什么好果子吃，嘆了一口氣，提出辭職。 李東陽和謝遷緊隨其后，也提交了辭呈。 但最后的處理結(jié)果，是準許劉、謝二位閣老告老還鄉(xiāng)，李東陽留了下來。 之所以這么做，一是因為李東陽在處理八虎的問題上沒有劉健和謝遷那么激進； 二是因為朱厚照和劉瑾都需要李東陽留下來給他們撐場面當招牌，畢竟大明朝還沒有一次性罷免全部閣老的先例。 11 這場斗爭中，最大的贏家非焦芳莫屬。 焦老大人不過是給劉瑾透了個消息，便從吏部尚書直接進位成內(nèi)閣次輔。 之后，焦芳便棲身于劉瑾門下。 劉瑾也正式開始了他為期五年大權(quán)獨攬的“立皇帝”歲月...... 而對于文官而言，必須反殺他！不然將再無翻身機會。 正好，幫忙的來了...... —未完待續(x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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