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五

五月的時候，父親搬家回來了，母親從鐵嶺直接回了太原，她回去看看姥爺姥姥。華東輸油管道指揮部在其基地的東部靠近京浦鐵路的一片曾經(jīng)是稻田的地方蓋起來幾十排臨時住宅，稻田里太潮濕，就在地上鋪一層油氈紙隔潮，構(gòu)架是木頭和金屬材質(zhì)，墻壁是用葦席捆扎后表層抹一層三合土。徐州的夏日驕陽似火，整個屋里酷熱難耐，家家吃飯都在外面。由于離京浦鐵路非常近，幾分鐘一趟的火車仿佛仿佛就像要從屋頂上碾壓而過……就在這片臨時住宅區(qū)里住著幾百戶職工家屬，指揮部的領導們時不時還會來這里查看檢查一下，防止出現(xiàn)其他紕漏，郭指揮是一把手，他是從勝利油田調(diào)來的領導干部，每逢節(jié)假日他都會走遍家家戶戶，在職工家屬中的口碑極好（后來他調(diào)到其他省去了，但很長一段時間大家都念念不忘這位親民領導）。終于等到體檢通知了，由于父親那兩天外出了一趟，等到他回來后，體檢工作已經(jīng)差不多了，我趕緊去還是在板房中看病的職工醫(yī)院，這也處使了以后的一些未知事情……不久進入七月后我們接到通知我們將去河北廊坊報道（石油部管道局座落在這個離京城很近的小城市），時間是7月30日（后來我才知道這個時間報道算下半年，工齡、工資等都已后半年算起），心情非常好，哪時候看什么都非常順溜，母親也在給我們做著遠行的準備，這一次招工據(jù)說是當時管道局錯地實施補員戰(zhàn)略，之所以稱之為戰(zhàn)略，主要是躲避個地方政府的上山下鄉(xiāng)政策，哪時候東八三、華東，華北三個地區(qū)都是人口稠密地區(qū)，上山下鄉(xiāng)政策非常嚴，單靠一地企業(yè)的能力很難達成面對職工子弟招工，后來還是管道局通過石油部采取異地招工，在盡可能減少附帶條件下多一些解決擺在職工面前的難題。然而就在已經(jīng)準備出發(fā)的前夜，河北唐山在7月28日發(fā)生了震撼世界的大地震，唐山變成了一片廢墟，當天我們就接到了暫緩報道，具體什么時候臨行通知。接下來就是抗震救災，職工醫(yī)院也接收到從震區(qū)送來的傷員，全國人民都投入了曠世救援工作，從海城地震后就體會到了地震后作為供應部門的工作性質(zhì)，父親忙著調(diào)動設備器材和運輸車輛，整個8月幾乎沒有休息（華北輸油管道在地震中也受到了巨大的影響，恢復正常輸油生產(chǎn)是頭等大事）。進入9月后，地震的陰影剛剛有所緩解，1976年9月9日，在中國人民心中的一輪太陽殞落了——偉大領袖毛主席逝世。當我們得知消息后、幾乎跌落深淵，悲痛萬分……這是繼周總理、朱老總離世之后中國人民再一次受到精神上的悲切，在接下來的日子里，我跟所有成年人一樣進入了悲痛的悼念期和參加了廣播追悼大會……在以后的日子里，就是煩心的等待，由于心焦不已經(jīng)常與母親發(fā)生別扭，有時候生氣的說我走的遠遠的不回來了……在等待中我經(jīng)常能看到離我家很近的公共水龍頭，這一片有好幾個公用水龍頭，主要為臨時住宅小區(qū)民用，有一個離我家特近，站在屋子里通過窗戶就看得見哪里用水的人們，我經(jīng)?？吹接袃蓚€女孩子，后來我偷偷的打聽才知道她們也是供應處的子女，一個姓吳（吳瑤新）臨一個姓陳（陳婷莉）（他們都是從新疆隨家里搬來的），兩個女孩不同的做作和展示出來的個性極不一樣，有時候我通過看到她們身影會想去鐵嶺的耿鳳玲……時間過得很快，多災多難的1976年就要結(jié)束了，就在12月中旬我們接到了去東北八三報道的通知，而且時間準備只有10天（12月25日出發(fā)），我和妹妹都收到了一份通知卡，妹妹去長春管理處報道，而我是接到了去黑龍江大慶管理處報道，母親看到這兩份通知卡有喜有憂，她不停的埋怨我，說我不該說走的遠遠的，這回還有比黑龍江更遠的嗎？母親含著復雜的心情給我們準備著遠行的行裝，她拿出一件棉軍服對我說這是你爸爸最后一件轉(zhuǎn)業(yè)帶回來的軍服了，其他的都給你改的穿完了，帶著吧。挑來挑去能給我?guī)У难b了一個旅行袋，旅行袋是母親新買的，買了兩個我和妹妹一人一個。很快出發(fā)的日子就到了，指揮部辦公地門前聚集了很多前來送行的人，父親把我的行李送到了大卡車上后他就去上班了，我在人群中靜等著出發(fā)的口令，這時我看到人群中走來的母親，離開家前我和父親不讓媽媽送我，生怕她哭，她答應了，可這時候她來了。母親來送行讓我心里一陣酸楚，媽媽提了一袋子她烙的蔥油餅，告訴我讓我待在路上吃，又拿了幾個煮熟的雞蛋，這些平時在家很少吃，我看著媽媽，發(fā)現(xiàn)她眼淚含在眼淚，兒行千里母擔憂……不一會兒帶隊的師傅招呼大家趕緊上車，這時候父親單位的一個姓秦的叔叔來找我，他帶了一個大旅行袋，我是在沈陽倒車的時候他女兒回來找我，這是帶給他女兒的，他告訴我他女兒叫秦紅，大解放慢慢的啟動了，我望著母親向她揮揮手大聲說媽媽，再見！母親一邊抹眼淚一邊想我招手……由此，我告別了學生時代，走向了人生的第二階段……（我把出生到完成學業(yè)稱之為第一階段）火車一直向北，過了天津后就一直向東北方向奔馳，就在這年的清明前后我曾南下，今非昔比的是，身份發(fā)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從此我走向人生最重要的四十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