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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至抵崝廬上冢

一

已掃層嵐入，初驚宿草長_（1）。親顏支寤寐，兒氣冷山岡_（2）。飛雉銜松色，黏蝸濕蘚香_（3）。紙灰飏淚盡，天照一杯漿_（4）。

【箋注】

    此二首詩，抒寫在長至（即“冬至”，12月22日）日到崝廬上墳。第一首直接寫來到墳前的所見所感。

    （1）“已掃”二句：已經(jīng)過了層層山巒，才驚訝墳上隔年的陳草長得這么長！

“宿草”，此指墳墓上隔年的草?！抖Y記·檀弓上》：“朋友之墓，有宿草而不哭焉?！笨追f達疏：“宿草，陳根也，草經(jīng)一年則根陳也，朋友相為哭一期，草根陳乃不哭也?！?/p>

首聯(lián)寫進山至墓地，驚訝墓草之長。

（2）“親顏”二句：親人的容顏，支撐著我日日夜夜，兒子我的情緒，來到這山崗就變得凄冷。

“支”，支撐。宋陸游《閑游》：“野飯聊支日，山蔬不直錢?！薄爸у幻隆?，意謂支撐著度過日夜。

“兒氣”，兒子的情緒。氣，情緒。宋李新《送姚深之》：“還家少鼓男兒氣，塵尾驅牛笑煞人?！?/p>

頷聯(lián)寫自己的凄楚心情。

    （3）“飛雉”二句：飛著的野雞，似銜著松樹的顏色；蝸牛黏液弄濕的苔蘚，散發(fā)著香氣。

“黏蝸”，蝸牛爬過有黏液，故稱。宋張炎《木蘭花慢》詞：“黏壁蝸涎幾許，清風只在樵漁。”

頸聯(lián)寫墓地的景色，倒也幽靜。

（4）“紙灰”二句：紙灰飛揚，眼淚流盡，天空映照在這一杯酒漿中。

“漿”，酒漿。唐杜甫《贈衛(wèi)八處士》：“問答乃未已，驅兒羅酒漿?！贝颂幹讣赖斓木扑?。

尾聯(lián)寫祭奠的場景。

二

翠華終自返，碧血更誰鄰_（1）。萬恨成殘歲，馀生看負薪_（2）。子孫身外物，今古墓旁人_（3）。為解冥冥意，烏啼霜露晨_（4）。

【箋注】

    第二首從自身的境遇寫對父親冤死的痛悼。

    （1）“翠華”二句：皇帝的翠華車蓋終究要自己返回，碧血的冤魂，又有誰來親近？

“翠華”，天子儀仗中以翠羽為飾的旗幟或車蓋?！段倪x·司馬相如<上林賦>》：“建翠華之旗，樹靈鼉之鼓?！崩钌谱ⅲ骸按淙A，以翠羽為葆也。”此代指光緒皇帝。

“碧血”，《莊子·外物》：“萇弘死于蜀，藏其血，三年而化為碧?！焙笠蛞浴氨萄狈Q忠臣烈士所流之血。此指陳寶箴之冤死。

“鄰”，指親近的人。唐李白《把酒問月》：“白兔搗藥秋復春，嫦娥孤棲與誰鄰？”

首聯(lián)以對比的筆觸，寫兩宮會回京與父親含冤，直指清廷之罪孽。

    （2）“萬恨”二句：萬種怨恨積聚到了歲末，我的馀生看來將窮困終了了。

“負薪”，背負柴草，指貧困的生活處境。唐李賀《自昌谷到洛后門》詩：“為探秦臺意，豈命余負薪?！蓖蹒鶇R解：“今將西適秦地，必將有所遇合，豈令余窮困無聊，而至于負薪自給乎？”

頷聯(lián)寫自己萬恨堆積，馀生貧困終了。

（3）“子孫”二句：子孫后代真是身外之物啊，無論今古，都是在墓旁祭奠罷了。

“墓旁人”，此指“子孫”就是墓旁拜祭的人而已。

頸聯(lián)上句悲憤地發(fā)出不情之語，為人所未道！下句表達自己終生祭悼的心愿?？芍^哀痛之極之語。

（4）“為解”二句：因為懂得墳墓中人的心懷，烏鴉在霜露的早晨也哀哀啼叫。

“冥冥”，指陰間?！稘h書·外戚傳上·孝武李夫人》：“去彼昭昭，就冥冥兮；既不新宮，不復故庭分?！薄敖廒ぺぁ敝敖狻?，可做“懂得”與“解釋”兩解，此用前解，似更通達而有情。

    尾聯(lián)寫清晨烏鴉啼叫，似與人祭掃之情相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