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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魈(音xiāo),即山中的精怪,也有人說它是山神,志怪小說中凡有關(guān)于山的鬼怪精靈,經(jīng)常能看到它的身影。
關(guān)于山魈的文字記載,較早見于相傳為西漢東方朔所著《神異經(jīng)·西荒經(jīng)》中,大意為:西方深山中有一種像人的怪物,叫做山臊(山魈),身高三四十厘米,赤身裸體,以捕捉山溪中的蝦蟹為食,生來不怕人,最喜歡當(dāng)有人野宿山中生火的時候,湊過來借火烤蝦蟹吃。其習(xí)性也類人,總愛偷人鹽當(dāng)佐料伴著蝦蟹吃。估計因為不怕人,所以借火是做幌子,偷鹽吃才是目的,可見是有點(diǎn)小聰明。他們有自己獨(dú)特的語言。有人曾經(jīng)搞惡作劇把竹條放進(jìn)火中,竹條燃燒起來就容易發(fā)出噼里啪啦的清脆響聲(“炮竹”的由來),山臊聽了就很驚懼。如果有人侵犯了它,那人就會得或冷、或熱的很難治愈的病。 事實(shí)上也許沒那么神奇,就是這猴子一般的動物不把自己當(dāng)外人(也許是因為在自己的地盤),但是久居山中,身上沾滿了對自己無害但是卻容易讓人生病的細(xì)菌,而有的人因為好奇犯賤跟他互動過多,所以就生病了,還以為是得罪的這山魈而被施了法術(shù)呢。總之《神異經(jīng)》記載的山魈還是很和善、普通的。 但到了兩晉,這山魈就有了變異。東晉葛洪在《抱樸子·登涉》中說,山魈長得就像小孩子,只有一只腳并且向后反長,喜歡夜里騷擾人。 說的仍是調(diào)皮的猴子的習(xí)性,只是變成了獨(dú)腳并且向后反著長,也喜歡主動去招惹人了,但還不足為惡。
再到了南北朝時期,山魈的形象越發(fā)鮮明:人臉猴身子,并且是只長了一只手一只腳,也會說人話了;而且有了新的技能,不但能變化,還學(xué)會了詛咒之術(shù)。 南朝祖沖之在《述異記·富陽人》中記載:劉宋時期,有一個富陽的王老板在小河里插竹柵欄捉螃蟹,一只山魈為了偷螃蟹吃,變作木頭屢次搞壞柵欄。老王看出端倪,就把那木頭裝進(jìn)蟹籠子里說要回家燒掉。結(jié)果木頭嚇得趕緊現(xiàn)出原形“人面猴身,一手一足”,主動承認(rèn)因為自己貪嘴偷吃所以才屢次弄壞老王的柵欄,并說自己是山神,請求王老板原諒并放了他,他保證幫助老王以后每次下柵欄都能捉滿大螃蟹。老王心想:我信你個鬼!你有那本事還用得著來偷我的螃蟹?所以那怪物可憐兮兮地一再相求,老王執(zhí)意不許,鐵定了心要弄死他。怪物無奈,又幾次三番問老王姓氏名誰,老王不再搭理他,回到家就把他燒成了灰。從那以后老王再沒遇到過怪事。 直性子豪爽人,夠狠! 書中最后記載,當(dāng)時民間已經(jīng)有了這種說法:這怪物就是傳說中的山魈,如果他知道了要害他的人的名字,就能施法先害了那人以自救。 看似很邪性的法術(shù),其實(shí)也很菜啊。民間傳說和古書記載中有很多人或者妖魔鬼怪等會這樣的法術(shù),《封神演義》中的張桂芳是這樣,魯迅先生《從百草園到三味書屋》中的赤鏈蛇是這樣。也有一些法寶有這樣的功能,比如《西游記》中太上老君的紫金葫蘆和玉凈瓶只有知道了人家的名字才能施法,而且還要人應(yīng)答才行。
到了唐初,山魈形象又有了新的變化。通過唐人戴孚的《廣異記》我們可以看到,嶺南一帶的山魈的長相特點(diǎn)仍為單臂獨(dú)腿,跟《山海經(jīng)》中許多山神類似;在言行舉止方面跟人更加相近,男的貪財女的愛臭美,并且還很要面子,“人話”說得很溜,也愿意跟人和平相處。唯一“不如人”的就是不太會耍奸,而且特別重名聲好面子。特殊技能就是善于驅(qū)虎和降天災(zāi)來懲罰侵犯了它的人。 《廣異記·斑子》中說,嶺南的山魈長著一條腳跟向前的獨(dú)腿,但是手掌和腳掌都只有三個分叉,在樹洞中做窩,還知道用樹枝來遮擋。而且公的山魈叫做山公,喜歡跟人要錢,母的山魈叫做山姑,喜歡跟人要脂粉。如果人們滿足了他們的要求,就能得到保護(hù)。這所謂的保護(hù)就是在山中行走不會受到老虎的傷害,因為它們能驅(qū)虎。更神奇的是他們性情耿直,會和山區(qū)附近的人們一起種地平分收獲,如果有人耍小聰明多分了就會遇到天災(zāi)! 《廣異記·劉薦》還記載另一個偶遇嶺南山魈事件,說嶺南判官走山路的時候遇到山魈閑玩,就稱呼他為妖鬼,結(jié)果把好面子的山魈惹惱了:“我玩我的你走你的,礙你什么事了你這么作踐我!”然后站在樹枝上打呼哨,很快一只老虎應(yīng)聲而來,就在山魈的命令下?lián)湎騽⑺]。劉薦還想跑,那哪能跑得了?很快就被老虎撲倒坐在了屁股下。山魈譏笑劉薦:“還敢罵我嗎?”劉薦和手下人趕緊賠罪求饒,山魈才讓老虎放了他。經(jīng)此一事可把劉薦嚇壞了,好幾天腿肚子還在抖摟,并因此大病了一場。
隨著人類活動范圍的不斷拓展,中唐時期的山魈已經(jīng)廣為人們所知,人們還根據(jù)山魈的長相、特長等特點(diǎn)給他起了許多亂七八糟的名字。這時候的山魈亦正亦邪,已經(jīng)開始跟人漸行漸遠(yuǎn),并且對侵犯他的人報復(fù)手段也越來越激進(jìn),不但會驅(qū)虎害人,還會放火燒人房子(仍跟降天災(zāi)差不多的路數(shù))。 段成式在《酉陽雜俎》中記載:山蕭,又叫山臊,《神異經(jīng)》中稱為山?(音cán),《永嘉郡記》稱作山魅,又有山駱、蛟或叫魃、濯(音zhuó)肉、熱肉、暉、飛龍。它的樣子像鳩鳥,黑色,又稱作治烏。它的巢穴大小就像能容納五斗(合現(xiàn)在五十升)東西的容器,外面涂上白色的土來裝飾,當(dāng)它鉆出洞穴時,黑白相雜的樣子就像箭靶子。如果有人侵犯了它,它能驅(qū)使老虎來害人,并放火燒人家的房子。它的俗名叫做山魈。 唐之前的山魈還是有點(diǎn)友善可愛的,并不主動作惡,而之后的山魈形象開始兩極分化。一類仍舊亦正亦邪,且保持著童趣,而人們卻對它并不太友善,總想教訓(xùn)甚至殺死它。一類逐漸被妖魔化,開始主動攻擊人類,成為邪惡的化身。 袁枚書中的山魈屬于第一類。《子不語·縛山魈》中的山魈喜歡偷人帽子,而且對人類喝酒的行為感到很好笑,但并不害人,結(jié)果還被眾人痛打一頓?!独m(xù)子不語·山魈怕桑刀》中,山魈被稱為獨(dú)腳鬼,喜歡聽人唱歌,只有用老桑樹削成的木刀能砍死他。 劉伯溫著《郁離子·化鐵之術(shù)》中,山魈和諸多鬼魅惡意阻撓郁離子煉金濟(jì)世。蒲松齡的《聊齋志異·山魈》中,山魈就成了跑到人家中要吃人的惡鬼了。這都屬于第二類。
建國之后再無鬼魅現(xiàn)世(是不是轉(zhuǎn)入了地下未知),山魈也就只成了人們茶余飯后的談資。 附:段成式《酉陽雜俎·卷十五·諾皋記下》第13“山魈”原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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