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起壁畫，你是否最先想到的是敦煌壁畫？敦煌壁畫是舉世聞名的瑰寶。但你知道嗎？敦煌珍藏著魏、晉、隋、唐、五代、宋、元等朝代的壁畫，卻沒有一幅明代壁畫。而北京法海寺壁畫，是明代壁畫的巔峰之作！

1. 明代宮廷壁畫，方寸之間的佛國世界

北京西郊翠微山中的法海寺，是明英宗朱祁鎮(zhèn)的近侍太監(jiān)李童募捐建造的，于1439年開建，1443年完工。寺名是明英宗所賜。寺名中的“法海”兩個字，與民間傳說《白蛇傳》中的法海沒有關聯(lián)哦，法海寺的名字源自“佛法廣大難測，譬之以?！?/span>。

法海寺雖在北京城，但藏于翠微山中，很多人并不知道它的存在。從地鐵1號線的蘋果園站出來，還有一段不算近的距離。

法海寺大雄寶殿的六面墻上，至今完整保留了十鋪壁畫，包括《祥云圖》《佛眾赴會圖》《三大士圖》《帝釋梵天禮佛護法圖》等，共繪有七十七個人物，男女老幼、神佛鬼怪，姿態(tài)各異、神情不一、真切生動。畫中花鳥、瑞獸、草木也栩栩如生。壁畫線條流暢，色彩濃麗，漫筆生輝。

這些壁畫是誰畫的呢？我國古代壁畫鮮有創(chuàng)作者可以留名，但法海寺明確記載了宮廷畫士官的姓名，即畫士官為宛福清、王恕，畫士為張平、王義、顧行、李原、潘福、徐福林等十五人。

20世紀50年代，有部隊借住法海寺，一位小戰(zhàn)士為了晾衣服，在壁畫所在的墻壁上釘了幾顆釘子，其中一顆釘子上下有一條長約7尺的裂紋。徐悲鴻、鄭振鐸等多位大師得知此事后，經過努力，及時避免了對壁畫可能造成的更大損壞。后來，法海寺成為北京九中的宿舍。20世紀60年代，大雄寶殿里的塑像都被破壞了，但壁畫奇跡般地保留下來，據聞是一位老校工守護了壁畫。

如今為了保護壁畫，參觀者只能在漆黑的大雄寶殿里打著手電筒，一邊聽工作人員講解一邊觀看。每天有固定的參觀場次，每次參觀時間約半個小時，到了參觀時間點，參觀者統(tǒng)一跟隨工作人員進去。2018年，我是直接到法海寺里等最近的參考場次。據說現在要先預約，每個場次的參觀人數也有限制。

壁畫的真跡不能拍照，旁邊藥師殿里的復制品可以拍照。復制品的質感與真跡相比有很大的距離，但從復制品中我們可以窺探真跡的美輪美奐。

2. 壁畫的畫工細膩，用料豪華

作為明代宮廷藝術，集明代工筆重彩繪畫技藝之大成的法海寺壁畫堪稱我國明代壁畫之最。有專家考證，法海寺壁畫上竟然沒有一處“廢筆”。即使與歐洲文藝復興時期的壁畫相比，法海寺壁畫也毫不遜色。

水月觀音周身的披紗薄如蟬翼

整個壁畫中最著名的是“水月觀音”畫像，周身纏繞著朦朧的白色披紗，遠看，披紗非常輕薄，若隱若現。近觀，披紗是極為細密的線條勾畫成的網，紗上綴有一朵朵六棱形的花瓣，每朵花瓣由48根金線繪成，細如蛛絲。我拍到的復制品，實在無法還原披紗輕薄透亮的質感，只有看了真跡才能體會其中的細微之美和畫技之高。

難度極高的“瀝粉堆金”和“疊暈烘染”工藝

法海寺壁畫將“瀝粉堆金”和“疊暈烘染”這兩大繪畫技巧應用得出神入化。

用手電筒從側面打光壁畫，會驚奇地發(fā)現畫中諸位天神的發(fā)冠、頭飾、鎧甲、瓔珞、腳鐲等配飾有立體的金色，這是使用了“瀝粉堆金”的工藝。金粉堆砌讓每一條輪廓線都獨具浮雕般的立體效果，流動的金色線條讓壁畫看上去金碧輝煌、光彩照人。

法海寺壁畫繼承并發(fā)展了唐宋時期重彩的畫法，運用純天然礦物顏料，不易褪色。又采用了“疊暈烘染”的上色技巧，就是將顏料層層疊染或暈染，或依次而淡，或依次而濃，有些部位疊暈烘染達到七層之多。經過這些復雜的工藝程序，壁畫的顏色與層次都表達得淋漓盡致。

壁畫的地仗層中添加了羊絨

什么是地仗層？壁畫通常不是直接畫在墻面或巖壁上的，壁畫一般包括支撐結構（墻壁或巖壁）、地仗層（又叫基礎層、灰泥層、泥層）和顏料層（又叫畫面層）。在地仗層表面用白灰泥粉刷成厚1毫米左右的壁畫表層，然后在上面作畫。

有的壁畫沒有地仗層，有的地仗層則厚薄不一，厚的有1厘米左右，薄的只有2毫米左右。各地壁畫地仗層的原料有一定的差異，但大體上以澄板土、沙子、棉花、麻刀、碎麥秸等作為“筋”，以膠、礬、蛋清等作為“凝固物”，形成類似現代石膏板的狀態(tài)，因此非常容易從墻壁或巖壁上成塊剝離，而不損毀壁畫。

法海寺壁畫的地仗層中添加了羊絨。羊絨的價格不菲，可見法海寺壁畫用料之豪華。以澄板土、沙子、麻刀、碎麥秸和羊絨為黏結劑，通過坯麻和坯絨兩種制作技術，搗細混合后抹于平整的墻上，經過近600年的時間見證，這種地仗層致密結實、不易開裂和變質，因此法海寺壁畫至今依然能完好如初。

無與倫比的細節(jié)之美

法海寺壁畫的方寸之間，任何一個局部，都很有看頭，每個細節(jié)都可反復欣賞。

3. 法海寺的“五絕”

明代壁畫堪稱法海寺的一絕，法海寺的其他“四絕”也很有看點。

四柏一孔橋

法海寺山門前西南方的香道上，有一座小石橋。小石橋的四角各生長著一棵古柏，古柏的根都生長在小石橋的石縫中，因此命名為“四柏一孔橋”。

千年白皮松

大雄寶殿前有兩棵白皮松，據說是遼金時期龍泉寺的遺存，至今已有上千年，是活著的文物。它們像兩條銀龍，盤踞于此，守護大殿。

青銅大鐘

精湛厚實的龍紐大銅鐘，重達1068千克，鐘體內外壁都鑄有漢文、藏文和梵文，字跡清晰可見，工整剛勁。

曼陀羅藻井

大雄寶殿殿頂的藻井分為上下三層，以雕刻精美的斗拱承托，藻井中央均繪以曼陀羅（宗教術語，意譯為壇場）。

熱鬧的北京城里藏著這樣安靜清幽的百年古寺，法海寺就如同“掃地僧”般存在著。歷經近600年的時光，今天的參觀者透過積年的塵埃，依然可以清晰地領悟到法海寺壁畫中所要表達的清凈殊勝、光明和諧的理想圣境。這里洗去了其他壁畫中著力表現的威嚴和肅穆，而是一派祥和與慈悲。法海寺的遠山門位于模式口大街路北，今己無存，據說原有一聯(lián)，如今聽來頗有禪意——暮鼓晨鐘，驚醒世間名利客。經聲佛號，喚回苦海夢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