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幅幅古代宮廷皇后的肖像畫，可以看出不同朝代的審美以及不同畫師的筆觸，只是從肖像畫中是否能窺見被卷入政治女性的悲傷呢？

從唐代到近代以來眾多與女性相關(guān)的書畫作品，其中有三幅宋代皇后肖像畫。有別于一般大眾對于中國傳統(tǒng)人物肖像畫的印象，多來自課本上的文人畫，每個人五官都十分類似，看不出差別。但出自宋代宮廷畫家之筆的皇后肖像畫可不是如此。

《宋徽宗后欽宗后半身像》

臺北故宮日前展出《宋徽宗后欽宗后半身像》。這兩位皇后都因靖康之禍被金人擄至北方。

從宋代的皇后肖像畫中，不僅能看出每位皇后的五官特色，細致如宋代后妃冠服制度的變化也都能看到。而宋代除了有栩栩如生的皇后肖像畫外，還有鮮為人知的朝代特色，那就是女主專政。兩宋共有19位皇帝，卻有9位太后、太皇太后有垂簾聽政的經(jīng)驗，這些攝政的太后們，又與唐代的武則天（624－705年）、韋后（664－710年）有何不同？

宋朝第一位攝政太后

宋代第一位垂簾聽政的太后，即宋真宗趙恒（968－1022年）的皇后，章獻明肅劉皇后（969－1033年）。根據(jù)《宋史．后妃傳》的記載，劉皇后出身低微，因此直到43歲才當上皇后，不過她“性警悟、曉書史”，且“凡處置宮闈事多引援故實，無不適當”，因此“帝朝退閱天下封奏多至中夜，后皆與聞之，周謹恭密，益為帝所倚信焉”，從文獻可見劉皇后在尚未攝政時，便常為真宗處理政務(wù)了。

目前收藏于臺北故宮的劉皇后肖像畫，她的臉上覆蓋了一層紅色面紗，從唐宋的畫像可知，古代撥浪鼓藝人頭上還會帶著面具。這是因為劉皇后年輕時“善播鞀”（鞀，音陶。即撥浪鼓），曾當過撥浪鼓藝人。宮廷畫家在繪制劉皇后時，便把這點巧妙地融合進了肖像畫里頭，以展示皇后過去的身份。

圖為章獻明肅劉皇后的坐像畫

章獻明肅劉皇后的坐像畫，目前收藏于臺北故宮的劉皇后肖像畫，她的臉上覆蓋了一層紅色面紗，這是因為劉皇后年輕時曾當過撥浪鼓藝人，宮廷畫家便利用紅紗來暗指劉皇后過去的經(jīng)歷。

由于宋真宗的身體日漸走下坡，盡管當時政出房闈，文人又提倡理學，主張男主外、女主內(nèi)，但是為了讓家國能穩(wěn)定運作、并保護、延續(xù)趙宋皇室，劉太后便有了攝政機會。那么，劉太后究竟有無武則天的野心呢？史書上曾記載她曾想穿皇帝才能穿的禮服－袞冕，不過馬上被大臣指責問：“陛下大謁之日，還作漢兒拜耶？女兒拜耶？”從袞冕一事，便可看出劉太后的心思，可惜她尚未有進一步的行動，便過世了。從劉太后生前留下的遺詔沒有被執(zhí)行，也可以發(fā)現(xiàn)，雖然皇帝嫡母的身份給予劉太后攝政的權(quán)力，但整個社會的規(guī)范也帶給她不小的阻力。

獲得朝臣宦官擁戴 垂簾的太皇太后

除了以皇帝嫡母的身份得到攝政的權(quán)力外，祖母也可以垂簾聽政。如宋英宗趙曙（1032－1067年）的皇后－宣仁圣烈高皇后（1032－1093年），由于英宗過世后，神宗（1048－1085年）雖繼位但忽得疾病過世，由年幼的哲宗（1077－1100年）登基。

圖為宣仁圣烈高皇后的肖像畫

宣仁圣烈高皇后，盡管高皇后在史書上獲得了“女中堯舜”的美譽，不過她攝政期間，卻是種下北宋亡國種子的關(guān)鍵時期。

根據(jù)《續(xù)資治通鑒長編》載：“上（神宗）疾甚……王珪（1019－1085年，宰相）言：去冬嘗奉圣旨，皇子延安郡王（哲宗）來春出閣，愿早建東宮。……又乞皇太后權(quán)同聽政 ……既退，移班東間?；首蛹盎侍?、皇后（欽圣獻肅向皇后，1046－1101年）、朱德妃（哲宗生母，1052－1102年）皆在簾下，珪等奏請皇太后權(quán)同聽政，皇太后辭避。入內(nèi)都知張茂則（1015－1094年，四朝宦官）言：皇太后且為國家社稷事大，不宜固辭。珪等請至于再三，皇太后泣許”。

為何不是由哲宗的嫡母向太后，或是生母朱德妃出面垂簾聽政呢？哲宗時所發(fā)生的情況顯示出雖然礙于皇帝年幼，或是生病無法處理政務(wù)外，所謂的母后攝政，還需強而有力的朝臣、宦官的支持才能成功，女性并非擁有極大的主動權(quán)。

被視為母儀天下象征的攝政太后

宋代另一位具有特殊攝政經(jīng)歷的太后則是哲宗的皇后，昭慈圣獻孟皇后（1073－1131年）。她的一生可說跌宕起伏，首先因為高太皇太后的喜歡，她被選上當哲宗的第一位皇后，但好景不常，由于宮中爆發(fā)符水事件，孟皇后便被羅織了不少罪名，后位被廢、趕出宮外當女道士。不過也因為被廢，讓孟皇后躲過了靖康之禍，被迎至宮中當太后。

圖為昭慈圣獻孟皇后的肖像畫。

孟皇后的肖像畫與其他頭戴鳳冠身穿褘衣（皇后禮服）的宋代皇后大不相同，孟皇后整體為女道士的裝扮，代表她被廢后位、出家的經(jīng)歷。

被金人立為楚帝的張邦昌（1081－1127年）迎孟皇后入居延福宮，先上尊號為“宋太后”，后恢復(fù)孟太后“元佑皇后”的尊號，并請其垂簾聽政。到宋高宗趙構(gòu)（1107－1187年）登基后，孟太后才撤簾不再聽政。由于靖康之禍，趙宋皇室?guī)缀跞珨?shù)被擄至北方，孟太后與宋高宗可說是極少數(shù)幸免于難的人，直到紹興十二年（1142年）高宗生母韋太后（1080－1159年）被放歸以前，孟太后可說是南宋母儀天下的代表。

回首孟太后一生的遭遇，無論是立后、廢后、復(fù)位、加尊號、垂簾還是撤簾，其實都來自主政者的需要，而非孟太后自身的意愿。由于宋高宗繼位時并無來自前任皇帝的懿旨，因此他需要曾與前任皇帝共受“天命”的孟太后，以其經(jīng)祖宗認可的妻子身份，來加強自身繼位時的合法性。

公雞倒下了 牝雞只好出來司晨

宋代后妃干政的獨特之處。在于宋代有鑒于歷史上因皇位繼承而引發(fā)家國大亂的教訓，對于后族、宦官有相當嚴格的規(guī)范。不過再縝密的規(guī)定，終究抵不過由于身體虛弱、英年早逝的皇帝們，這也給了甫成為太后的皇后一個女主攝政的機會。

歷朝歷代對于女主干政多有排斥，其原因可追溯至《尚書．牧誓》，其載：“古人有言曰：牝雞無晨。牝雞之晨，惟家之索”，認為母雞來做公雞所負責的事情，會導致家族敗壞。后代文人也多持相同看法，普遍認為牝雞司晨會帶給家族不好的影響。

不過仔細審視宋代的女主政治，與“牝雞司晨，為家之索”大有出入，實際上應(yīng)是“為家之索，牝雞司晨”，由于家中男人倒下了，牝雞不得不出來司晨。而宋代后妃的攝政權(quán)力仍由男人主導的政治社會所給予，她們就算想要有所作為，也必然會面臨到更嚴重的摯肘與阻礙，加上宋代文人家族對婦女的教導，讓這些攝政的太后、皇太后們愿意配合皇室祖宗法與父權(quán)社會的準則行事，也使她們與唐代武則天大不相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