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文/ 寒山 王七蛋到基地上任的那天,陽光格外地好。陣陣清風吹在臉上,也吹在王七蛋的心窩子里,他輕輕地嘟囔:該是老子甩開手腳大干一番的時候了。 王七蛋所到任的基地是縣里一家規(guī)模不小的種豬配種基地。由于多年來管理不善,出現(xiàn)了公豬不吃潲、母豬不下崽的尷尬局面。縣里考慮到王七蛋本身是農(nóng)學院畢業(yè),學的正好是養(yǎng)殖專業(yè),在種豬配種方面應該有豐富的臨床經(jīng)驗和管理技巧,委派他來主政這家基地。 王七蛋到任那天,縣里組織了一個聲勢盛大的歡迎儀式:中心小學幾百名活蹦亂跳的孩子穿著統(tǒng)一的著裝,手拿鮮花和氣球,一個勁地嚷:歡迎歡迎!熱烈歡迎!老百姓們自發(fā)列成隊排在街道兩旁,伸長脖子使勁往前面夠,他們要看看究竟這位王七蛋先生長得什么樣,究竟能為他們的養(yǎng)豬事業(yè)帶來多少貢獻。一個賣豬飼料的老板還花錢請了個樂隊,奏起了“今天是個好日子”的音樂,幾個吹號的吹得格外賣勁,鼓起的腮幫活像公豬那發(fā)脹的尿泡。 在歡迎儀式上,分管農(nóng)業(yè)的茍副縣長隆重介紹了王七蛋同志,并作了激情四射的重要講話。他說,王七蛋同志首先是一位優(yōu)秀的共產(chǎn)黨員,能主動放棄大城市優(yōu)厚的工作待遇,來支持我們這個鳥不拉屎的貧困縣,這在我縣脫貧攻堅偉大戰(zhàn)役中是值得大書特書的!他還說,王七蛋同志還是一位了不起的專家,經(jīng)過多年的實踐論證、論證實踐,研發(fā)出一套種豬配種優(yōu)化策略,并已逐漸形成理論體系,在國內(nèi)外種豬配種事業(yè)上,都是一位不可多得的配種能手和專家!茍副縣長最后強調(diào):全縣人民尤其是黨員干部要高度理解并積極支持王七蛋的配種事業(yè),要將我縣的種豬配種事業(yè)作為打贏脫貧攻堅戰(zhàn)、奔赴小康新征程的頭等大事來抓。大家把巴掌拍得賊響,仿佛這個鳥真不拉屎的地方迎來了真能讓鳥拉屎的救世主一樣。王七蛋臉上堆著笑,一面頻頻地點頭,一面也把巴掌拍得賊響,仿佛在接受教徒們虔誠的頂禮膜拜。 王七蛋其實并沒那么玄乎。 他早年在農(nóng)學院養(yǎng)殖專業(yè)讀書的時候,尤其對配種業(yè)感興趣。在一個月黑風高的夜晚,在學校黑乎乎的廁所里,他鬼使神差地將同系的一名漂亮師妹作為配種實驗品給糟蹋了,卻被巡夜的保安逮個正著!兩人為了不想將事情鬧大,丟了父母的臉面,便同保安商議私了:答應給保安一筆錢,讓他把這事爛在肚子里。保安也鬼使神差地答應了!時光荏苒,歲月如梭,天有不測風云:王七蛋配種成功——師妹懷孕了!這事鬧出去那還得了?小師妹在新學期開學時就沒再來學校,王七蛋心生內(nèi)疚,開學不久后也申請退學了。就這樣,一對苦命鴛鴦在離開校園后終于走到了一起!但卻遭到雙方父母的極力反對。王七蛋把心一橫,拉著師妹私奔到這個鳥不拉屎的縣城,開一家雜貨店維持生計。小師妹做起了賢妻良母,王七蛋則整天窩在家里,用一臺舊電腦繼續(xù)他未完成的學業(yè),一家人日子過得緊巴巴。 幾年后,王七蛋通過各種渠道,終于撈得了一大堆本本:《世界重量級科技人才庫專家》《世界種豬配種業(yè)業(yè)務顧問》《世界畜牧養(yǎng)殖業(yè)種豬配種總設計師》… …每一個本本似乎都雄辯而毫不掩飾地證明:王七蛋就是世界種豬配種領域的領袖和舵手! 王七蛋到任后,立馬召開班子會議。他堅定地認為:該基地“公豬不吃潲,母豬不下崽”這一尷尬局面的形成,主體責任在人而不在豬,要改變現(xiàn)狀,提升配種效率,首先要解決“人”的問題!他羅列了幾個話題提交大會討論:豬為什么叫豬?豬有哪些種類與特征?豬的身體構(gòu)造是怎樣的?豬的各器官分別有哪些功能?公豬配種與母豬發(fā)情的行為表現(xiàn)有哪些?外因與內(nèi)因有哪些… …他要求參會人員本著“以豬為本”的原則積極展開研討并最終形成個人資料上交。大家一面嘖嘖佩服王七蛋的專業(yè)素質(zhì)和業(yè)務能力,一面暗暗發(fā)愁:該去哪兒找這些問題的答案?此外,他還組織精良隊伍草擬了一大批規(guī)章制度,把整個基地的墻壁貼得滿滿的。為形成良好的學術研討氛圍,王七蛋還花重金從全國各地請專家學者來基地傳經(jīng)送寶,前來講學的專家走了一撥又來一撥,歡迎專家的橫幅標語換了一幅又換一幅,然而大家還是沒搞明白豬究竟為什么叫豬。 “人”的問題還沒解決好,王七蛋又開始籌劃解決“豬”的問題。他首先將豬按性別分類,按1:1的配對比例分別圈養(yǎng),然后在豬圈顯眼位置安裝幾個大電視,成天播放種豬配種視頻給豬看,以激發(fā)他們的配種欲望。但豬們還是睡覺的睡覺,啃圈的啃圈,沒有一頭豬白那電視一眼。王七蛋犯了愁,到了晚上,他悄悄溜進一間豬圈,又放視頻給豬看,然后用極其期待的眼神盯著公豬,公豬在母豬屁股上嗅了嗅,用一雙豬眼瞟了王七蛋一眼,嗷了兩聲,悻悻地走開了。王七蛋一邊罵著“日他娘”,一邊恨不得自己就是那頭公豬,惡狠狠地爬上母豬的屁股! 一天,一個專門負責喂豬的老阿姨來找王七蛋辭職,她說她在基地差不多喂了一輩子豬,現(xiàn)在突然發(fā)現(xiàn)自己不會喂豬了。王七蛋深感詫異:難道我這個配種專家的影響力不夠么?難道我給的福利待遇不好么?難道員工們的幸福指數(shù)不高么?這些人怎么如此不知好歹?他先是警告老阿姨不要耍性子,不要老跟領導找茬,然后帶著央求似的語氣:大媽,我希望你能留下來繼續(xù)為豬們服務,你不看我的面子,至少也得看看豬的面子吧。大媽也帶著央求似的語氣:王總,現(xiàn)在我都已經(jīng)沒得面子嘍!就請你饒了我吧!漸漸地,員工們一個接著一個地來找王七蛋辭職,王七蛋一個接一個地警告、挽留,最后,整個基地就只剩下王七蛋和那些豬了… … 在一個月黑風高的夜晚,王七蛋悄悄來到豬圈邊,最后看了豬們一眼,就悄悄地離開了。在離開基地的路上,王七蛋輕輕地吟起了他醞釀已久的詩: 輕輕地我走了, 正如我輕輕地來。 我輕輕地揮手, 好想帶走一根豬毛 … … 作者簡介 寒山,真名吳勝才,貴州省某中學教師,貴州省書法家協(xié)會會員,貴州省普通話水平測試員。有散文、小說及評論散見于報刊。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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