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實小小說

畫圈經理

文/墨吟

圖：拍賣公告

清晨。某城市。寬敞的馬路。人流。自行車車流。公共汽車和各種機動車車流。

一輛奔馳轎車超越行人，超越自行車，超越公共汽車，駛進某機關大院，停靠在辦公大樓前。車門打開，走出一位中年人，西裝革履，同他已經發(fā)福的體態(tài)十分相宜。他微笑著和人們打招呼，習慣地看了一下表。

上班的鈴聲響了。

他走進辦公大樓，來到“經理辦公室”門前，推門而入。

女秘書已將辦公室整理完畢，桌上整齊地放著當天的報紙和有關文件、信件，茶已泡好。

女秘書：“胡經理，您早！”

胡經理滿意地點點頭，“嗯”了一聲。他入坐，抽煙，喝茶，看報。

胡經理：“有什么文件需要批閱嗎？”

女秘書抽出三份報告，遞給經理：“有一家皮件廠和兩家皮鞋廠因原料即將斷檔，要影響出口任務。他們都急需牛皮?！?/span>

胡經理放下報紙：“影響出口任務怎么行？我們庫存牛皮還有多少？”

女秘書：“三個月前我們剛進口了一批牛皮，尚未動用過。”

胡經理：“喔，那就好了?！彼闷疸U筆，在三份報告上畫了圈。

女秘書：“今天上午有一個退休科技人員茶話會，您參加嗎？”

胡經理：“這個會我參加?！彼帜闷饒蠹埧戳似饋?。

三輛卡車依次停靠在牛皮倉庫門外。

在倉庫辦公室，三個供銷員拿著經理畫圈的報告正在同倉庫保管員交涉。

供銷員甲：“我說同志，我們是等米下鍋，急死人哪！”

供銷員乙：“完不成出口任務，你負得起責任嗎？”

供銷員丙：“經理批的條，你敢頂著不辦，你算老幾？”

倉庫保管員急得滿頭大汗：“我磨破嘴皮也解釋不清。走，一起到倉庫看看去！”

到了庫房，保管員用一大串鑰匙輪換著打開一個又一個庫房門，每個庫房皆空空如也。三個供銷員頓時啞口無言。

小型會議室的桌上放著煙、茶、糖果之類。十幾個年逾古稀的退休科技人員已按時到達會議室，他們圍桌而坐，在小聲談論著。接待人員給他們敬煙，倒茶，分糖果。

胡經理和女秘書進入會議室，大家都站立起來鼓掌。

胡經理滿面春風地說：“請坐，請坐。今天請大家來，一是表示慰問，二是希望你們繼續(xù)當好顧問，為建設中國特色的社會主義事業(yè)出謀劃策?！?/span>

說到這里，他似乎想起了什么，向秘書要了一份名單。

胡經理：“哎，看我這記性，連大家的名字都記不住。我們再認識一下吧，李成國同志——”

其中一個人站起來。

胡經理：“好，請坐。王純芳同志——”

一個女同志站起來。

胡經理：“好，請坐。羅廣同志——”

在座的人為之一驚，沒有人站起來。

胡經理：“羅廣同志沒有來嗎？”

大家面面相覷。此時一個老婦人來到會議室門口，手里拿著會議通知：“我是羅廣的老伴?！?/span>

胡經理：“老羅身體不舒服嗎？”

老婦人：“他去世一年了，還是您致的悼詞。”

胡經理猛然想起來了。

胡經理回到辦公室，頹然坐在椅子上，對女秘書說：“真是出洋相，請死人來開會。你也不核對一下，就發(fā)通知。”

女秘書：“是您在通知上畫的圈，我就照發(fā)了?！?/span>

胡經理：“得了，得了！”

傳來“篤篤”的敲門聲。女秘書打開門，只見三個供銷員氣呼呼走進來，把三份報告重重地摔在桌子上。

胡經理：“怎么回事？”

供銷員甲：“胡經理真會開玩笑，你畫的圈原來是空心湯團呀！”

供銷員乙：“倉庫里根本沒有牛皮嘛！”

供銷員丙：“這下可要停工待料啦！”

胡經理：“這絕不可能！”

他讓女秘書再查一查。女秘書打開抽屜，很快找出一張庫單，交給經理。

秘書：“是您親自畫的圈?！?/span>

胡經理睜大眼睛看著入庫單，搖著頭，百思不得其解。

女秘書從舊報紙里翻出一份報紙，指著一個拍賣公告給胡經理看。拍賣公告稱：本拍賣公司定于近期公開拍賣一批海關沒收的進口牛皮。

胡經理天天看報，偏偏忽略了這樣一個拍賣公告。原來，那批根本沒有入庫的、價值五十萬元人民幣的進口牛皮，因在港口存放超期，多次公告無人認領，已被海關作為無主貨物沒收，并送交拍賣公司拍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