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通常會點(diǎn)一碗普通的牛肉粉,牛肉是煮好切片的那種,店里還有嫩牛粉,牛肉是涮出來。除了牛肉的吃法不同,其它的倒也一樣,有綠豆芽、香菜末、洋蔥絲以及九層塔葉,湯看著清清的。配醬是放在了長方形的小碟子里,分成四格,里面盛的有切成小段的紅辣椒碎、辣椒醬、魚露,兩瓣青檸檬。逢到面生的顧客,服務(wù)員總會問一句,要不要介紹一下四種料及吃法。記得這家小店剛開業(yè)時,有次單位集體加班,有位年輕同事推薦了這家小店。那個時候老板親自送餐,不知是餐食太熱,還是路趕得急,只見文藝中年男打扮的老板流著滿頭大汗為我們一個一個打開餐盒。最后揭開的是那些小盒,說這是辣椒醬、這是魚露……如果要吃的地道,可以把它們都倒進(jìn)湯里。如果不習(xí)慣吃辣或不喜歡魚露的味道,也可以不放,沾著吃。說這些時候,他不停地用手擦著脖子上的汗,我忽然明白,流汗也可能是他緊張的緣故,面對顧客時的誠惶誠恐吧。
說真的,這第一次吃,沒吃出什么特別的滋味,印象不深,感覺都淡了些。也可能是再好的食物裝到塑料餐盒里,也會降低人的味蕾感受。大概是過了好長一段時間,又是同事相約,去他家的門店吃。這次的感受有些不同。是那種白色的大湯碗,勺子也大,木制的,還配了一個專門放勺子的小碗。白凈的小寬粉窩在碗中央,大片的九層塔的葉子和細(xì)碎的蔥花、香菜末撒在上面,新鮮翠綠。用筷子挑下去,碗底的洋蔥絲和綠豆芽一并被帶了上來,鮮脆舒爽的滋味還沒吃就已經(jīng)讓人流口水了。牛肉的口感不是十分軟嫩,帶著點(diǎn)韌勁,夾一片入口,在慢慢的咀嚼中,清燉牛肉那種特有的又混合了些異域香料味道的香氣在齒間流淌。粉是軟中帶脆的,滑溜溜地在嘴里,不待細(xì)嚼就輕飄飄地到了胃里,好像徐志摩的那首詩,“揮一揮手,不帶走一片云彩。” 那一次印象最深的是湯,看上去是透明的,如水,可喝到嘴里卻又醇香濃郁。這種香是秘制肉湯的香混合了九層塔、香菜等新鮮香草的香,跳躍著的檸檬微微的酸,讓這香又帶有些神秘色彩,好似蒙了一層面紗。視覺的清和味覺的香,這樣的反差交織在一起,一時間不知哪個是真哪個是假。不由得一勺一勺喝下去。兩種感覺在五官間穿梭彌漫,遠(yuǎn)近高低各不同,卻又相依相偎,漸漸地令人生出一種舒坦的滿足。這種剛剛好的微妙,回味起來又似有似無的感覺,也許是我后來多次光顧的主要原因。
記得有次是落葉滿地的秋季,那段時間換了新崗位,心里也確知它不是自己的目的地,何去何從,還沒有著落。不知是季節(jié)的原因,還是對未來的茫然,心情有些低落。那天在附近的公園越走越冷,也越走越餓,差不多快下午兩點(diǎn)了,想到去越鮮坐坐。那段時間,菜譜又豐富了許多,除了普通牛肉粉、嫩牛粉、牛雜粉,還新推出了火車頭,一種匯集了牛肉、牛雜、牛肉丸等重口味河粉。我吃的還是普通牛肉粉,熱熱的一碗,既清且香,還是那個滋味。在我大口吃粉大口喝湯的時候,不遠(yuǎn)處的柜臺,老板和幾個店員在竊竊私語,好像商量什么事情。其他兩三位顧客也像我一樣埋頭吃著。忽然覺得好安靜,那吃過粉的舒爽仿佛從身體飄了出來,像一縷青煙,在空氣中飄蕩游走。說不上后來我是精神抖擻回到辦公室的,只是在回去的路上內(nèi)心似乎多了些篤定和安穩(wěn),一切都剛剛好。
這幾年,在單位附近的馬路上沒少遇見越鮮的老板,有時是行色匆匆地拎著餐盒去送餐,有時什么也沒拿,但也像急行軍似地趕路。神情中嚴(yán)肅有余,不似一般餐館老板熱絡(luò)周到。他身形瘦長,又總是穿著一件半長的黑色風(fēng)衣,嚴(yán)謹(jǐn)令人有距離感。有時升起的想了解其湯品的配方秘籍等念頭也因此打住。想起錢鐘書先生的名言,假如你吃個雞蛋覺得味道不錯,又何必認(rèn)識那個下蛋的母雞呢,呵呵。 三月份的時候,先生推薦我去了另一家越南米粉店。坐落在挺大的院子里,二進(jìn)門,好幾間屋子,里面擺滿了綠植,不經(jīng)意地看到腳下,旁邊竟也是一溜兒可愛的多肉。裝修看似花了不少的心思,還沒看夠描花的大門,服務(wù)員拿上來的菜譜也是同樣的配色、同樣的圖案,這樣的用心讓人不由得嘆服。于是欣欣然點(diǎn)了牛肉河粉。價格是越鮮一倍的河粉,其湯也清,可喝到嘴里也真的是沒有一點(diǎn)可回味的余地,粗糙寡淡。想到剛進(jìn)門時笑臉相迎、謙恭有禮的年輕老板,心里有了一些感慨。做餐食,有人把心用在了就餐環(huán)境,有人把心用在了食材味道。有人不在意吃到嘴里的食物,挑剔的是就餐環(huán)境的雅致舒服。有人更在意味道,有沒有吃到心滿意足、念念不忘的味道。我屬于后者,這些年去一些新派餐廳,架勢有余,味道不足。每每這種時候,心里倒有了打翻五味瓶的感覺,不知說什么好,雜陳的味道。 最近有同事相約回單位看看,問起吃什么好,我提議還是去吃越鮮吧。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