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那個雪后初晴的冬日的午后,回老家小住的我,特意去看了看奶奶曾經(jīng)住過的那個老院子。自從奶奶離去后,老院子就一直被閑置在那里,有很長一段時間我沒有去看過,不敢去打開那些塵封的記憶。         那個質(zhì)樸而溫暖的老院子,帶著一點簡單的舊味,樸素沉靜,讓人很容易就想起從前奶奶還在的日子。低矮的老房子,有矮矮的院墻有陽光照耀的天井,簡單的木頭大門,兩側(cè)守著秦瓊和尉遲恭。一切,仿佛還是從前的歲月靜好。   奶奶總是穿著青灰色的斜大襟的粗布上衣,喜歡坐在院子里的梧桐樹下用桃木梳子梳理那霜白的頭發(fā),然后綰結(jié)成髻。那個終日里神情柔和眉眼帶著笑意的老太太,總是把那小小的院落,收拾的整齊干凈,院子里的角落里,院子里的簡易的小花壇里,總是開滿了五顏六色的不知名的小花,為那個質(zhì)樸的小院增添了些許生機和色彩,讓那些貧瘠而蒼白的時光也充滿了溫暖。   往事如夢,如今的院落已非昔日的模樣。院子里長滿了雜草,昔日低矮的老房子,也在時光里失去了原有的生機和活力,大門后的一株早已干枯的老藤,還保留著它昔日的姿態(tài),靜靜地伏在那矮墻上,似乎還在守望著老舊的木門,那么古樸又蒼然。     滿目蒼涼中,一只小小的粗陶上釉的小罐,靜靜地置身于幾近坍塌的老鍋屋的灶臺上,落滿歲月的塵埃,那曾經(jīng)用來當把手的鐵絲,早已銹跡斑斑,無言地訴說著時光的滄桑。那是奶奶曾經(jīng)用過的小油罐,以前,我們沒有油壺,幾乎家家都用這種小罐來盛油。炒菜的時候,奶奶總是小心翼翼地提著它,用小油勺舀出油來,做完飯再把它小心地放到菜櫥里,生怕調(diào)皮的孩子或者淘氣的小貓把它碰倒或摔碎。 小時候物質(zhì)匱乏,就連現(xiàn)在孩子們不屑一顧的煎雞蛋對我們而言也幾乎是奢侈品。偶爾能吃上煎雞蛋卷在煎餅里,那真是無上的美味啊!我記得有一年冬天,我接連好多天咳嗽不止,吃過那難以下咽的苦藥片,嗓子都沙啞了也不見好轉(zhuǎn)。奶奶看見我那難受的樣子,心疼不已,她從小油罐里舀出一大勺油來,放到那個小鐵鍋里,然后把雞蛋打到燒熱的油里,快速地攪動,然后把油汪汪的雞蛋讓我趁熱吃下。接連吃了三個晚上,我的咳嗽果然好了。   那是記憶中吃過的最好吃的炸雞蛋,而那些雞蛋,是奶奶平時自己舍不得吃的,要用來換鹽換油的。也因此,我對那個小小的粗陋的小油罐有著很深的感情。奶奶總是把它擦拭得很干凈,而它,也一直陪伴著奶奶度過了那些漫長的貧瘠的歲月。    如今,它曾經(jīng)的主人已經(jīng)遠去了,而它,還在時光里靜默著,似乎在守候那一份曾經(jīng)溫暖而純凈的時光。我輕輕地捧起那個小小的油罐,就像捧起了那段無法回頭的歲月和歲月深處那段永不再復(fù)的時光。
 于是,我決定把它留下來,帶到我的家里,善待它,感覺那是奶奶留給我的一個念想。那個愛養(yǎng)花的老太太,臨離去前也沒忘記給我留了一些花的種子,說知道我也愛養(yǎng)花。我想,如果我把這曾經(jīng)的小油罐栽上花,讓它陪伴花成長,讓花延續(xù)它的生命,也是心里的一大慰藉吧。    如今,它果然不負所望,那棵小小的苗,慢慢地成長起來了,含苞待放了。有陽光的午后,我常常煮開一壺水,看著幾朵茉莉花在我的茶杯里綻開,芳香幽淡。而我,就那樣靜靜地,面對那個柔美的花和粗陋的罐完美和諧地在一起的小油罐,坐在花茶香氣簇擁的空氣里,心中時常蕩漾起溫暖的回憶,茶的熱氣氤氳,時常會模糊了我的雙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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