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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清之際，主張“天下興亡，匹夫有責”的顧炎武，一生以天下為己任，誓不仕清。當清朝的統(tǒng)治局勢已經(jīng)穩(wěn)定后，他毅然選擇了讀萬卷書、行萬里路，通過治學來尋求“明道救世”之路。這也使得他的治學之道呈現(xiàn)出以經(jīng)世致用為要、以考據(jù)實證為主的鮮明風格，開清代樸學風氣。清代學者潘耒盛贊顧炎武：“綜貫百家，上下千載，詳考其得失之故，而斷之于心，筆之于書，朝章國典，民風土俗，元元本本，無不洞悉，其術足以匡時，其言足以救世，是謂通儒之學?！苯鷮W者梁啟超評價他說：“論清學開山之祖，舍亭林沒有第二個人?！?br> 反對空談，回歸經(jīng)典 清代的學術興盛建立在反對宋明理學的基礎之上。顧炎武對魏晉的清談及宋明以來理學、心學的空談都持反對態(tài)度，他在《日知錄》中說：“劉、石亂華，本于清談之流禍，人人知之。孰知今日之清談，有甚于前代者。昔之清談談老、莊，今之清談談孔、孟，未得其精，而已遺其粗；未究其本，而先辭其末。”認為清談背離了儒學經(jīng)世致用的宗旨，僅僅是治學的細枝末節(jié)，必須回歸到踏踏實實做學問的根本上來，回到讀書治學的正路上來。為此，他提出“舍經(jīng)學無理學”“鄙俗學而求六經(jīng)”，主張立足文字音韻的考據(jù)來解釋古經(jīng)，避免臆斷解經(jīng)?！肚迨犯濉氛f顧炎武，從少年到老年都手不釋卷，到各地游歷時，用二馬二騾載書，甚至在馬鞍上默默背誦儒家經(jīng)典的注疏。他這種讀書治學回歸儒家原典的做法，深刻影響了乾嘉學者的治經(jīng)方法。清代考據(jù)學興盛，固然有文字獄的因素影響、宋明理學發(fā)展到極致而發(fā)生轉(zhuǎn)折的促動，也與顧炎武的大力推動有重要關系。 博學致新，開創(chuàng)樸學 顧炎武從理念、方法、規(guī)范等方面提出了一系列治學觀點，開創(chuàng)了清代樸學。 在治學觀念上，顧炎武明確反對以功名利祿為目的而著書立說和治學，認為“自一身以至于天下國家，皆學之事也”“自身而至于家國天下，制之為度數(shù)，發(fā)之為音容，莫非文也”。他認為世間一切，從個人的為人處世到天下國家各種制度，都屬于“文化”的范疇，都是應當學習的事情。做學問就是要“明道救世”，要把讀書治學和家國天下緊密聯(lián)系起來，拋棄名利思想。只有“明道”“紀政事”“察民隱”之類的文章，才是對天下、對將來有益的文章，才能在天地間廣為流傳。而達到這個標準的文章多一篇就多一點益處，對天下都是有利的。 在學術范式上，顧炎武的經(jīng)學研究不僅僅是就經(jīng)書而研究經(jīng)書，還廣泛涉獵了史學、小學、金石考古、方志輿地等方面，使當時的學術研究領域大為拓展，開清代學術風氣。梁啟超在《中國近三百年學術史》中羅列了清代學術的13個門類：經(jīng)書的箋釋、史料搜補與鑒別、辨?zhèn)螘?、輯佚書、?？薄⑽淖钟栐b、音韻、算學、地理、金石、方志編纂、類書編纂、叢書?？?。顧炎武都多有涉獵。他在撰寫《天下郡國利病書》時，一方面廣泛搜集史籍、實錄、方志及文集文獻資料，另一方面對山川要塞、風土民情作實地考察，此書除詳細記載輿地沿革外，收集的賦役、屯墾、水利、漕運等資料也相當豐富，是研究明代社會政治經(jīng)濟的重要史籍。顧炎武學術視野開闊，對同一個問題能夠從不同視角進行探索，使研究更為深入和透徹。清代儒學大家戴震、段玉裁、王念孫、俞樾，乃至后來清末民初的章太炎、黃侃等，都受到了顧炎武治學思想的影響。 在治學方法上，顧炎武主張“博學于文”。顧炎武為學，不僅征之以書，還征之以友，征之以實。居于窮僻之域，他感嘆“獨學無友，則孤陋而難成”，如果足不出戶，又不讀書，就像一個人整天面對著一堵墻一樣，毫無收獲，即使品德再高尚，對天下也是不會有任何貢獻的。顧炎武提倡的“博學于文”并不僅僅是向書本學習，還要向各方面的人才學習。他在游歷過程中，每經(jīng)過一個地方，都要向常年生活在當?shù)氐娜肆私怙L土民情，一旦發(fā)現(xiàn)和自己掌握的情況不一致，馬上查閱書籍進行對照，所以顧炎武的知識體系非常完備，既有高文典冊的基礎，又有田野采風的實地考察，達到了“博學”的層面。 在學術規(guī)范與學術道德上，顧炎武主張“行己有恥”的道德原則，堅決反對模仿、剽竊。很多領域和問題雖然古人已經(jīng)多方涉獵，但是顧炎武認為一定還有古人沒有研究透徹的地方，可以尋找新的材料、新的方法、新的角度，這些都是后人可以繼續(xù)努力的研究方向。古音學從南宋肇始，歷經(jīng)元明，至清而達到傳統(tǒng)音韻學的高峰。但事實上，研究先秦兩漢的語音，宋代吳棫所用材料上至先秦、下至隋唐，蕪雜不清。材料問題直接影響了結論的真實性，始終不能令人信服。顧炎武發(fā)現(xiàn)了這些問題，他從新的視角出發(fā)，直接將研究材料限制在先秦時期，通過深入研究考證，提出了新的論斷，從根本上改變了南北朝以來學者對音韻問題的看法，被譽為清代古音學奠基人。 注重致用，知行合一 《清史稿》評價顧炎武說：“炎武之學，大抵主于斂華就實。”顧炎武認為儒家經(jīng)典本身就是注重實用的，像《易經(jīng)》使人“無大過”、《詩經(jīng)》使人“思無邪”，而《尚書》是記“三圣”之事等?？鬃釉唬骸拔矣d之空言，不如見之于行事之深切著明也。”顧炎武始終信奉這個原則，為了學術研究最終能有用于天下、蒼生，做到知行合一，顧炎武花費了大量時間進行人生壯游。在江南蘇州一帶武裝抗清失敗后，顧炎武的足跡遍及山東、山西、河南、河北，“墾田于山東長白山下，畜牧于山西雁門之北、五臺之東，累致千金。遍歷關塞，四謁孝陵，六謁思陵，始卜居陜之華陰”?！吧鸁o一錐土，常有四海心”的顧炎武，懷著“匹夫之賤與有責焉”的愛國情懷，帶著“紀政事，察民隱”的務實目的，壯游四方、砥礪研學，在知行合一的實踐中開創(chuàng)了清代的樸學之風，創(chuàng)新了學術理念，也為后世的學術研究留下了寶貴的經(jīng)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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