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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71 年 12 月,一位名叫朱道來的38歲中年男人,因肝癌搶救無效,在南京一所醫(yī)院病故。 遠在上海的賀子珍在得知這一消息后,悲痛欲絕,嘴里喃喃地說道:“我的毛毛不在了,我的毛毛不在了......” ![]() 最像毛澤東的“毛毛”賀子珍口中的“毛毛”,是她和毛澤東生育的兒子毛岸紅。 毛澤東一生前后有十個兒女,除了毛岸英、毛岸青、李敏、李訥這四個兒女之外,其余六個子女都在解放前先后夭折或者失落民間。 這六個夭折的孩子中只有毛岸龍是楊開慧所生,其余五個均為賀子珍所生。在毛澤東與賀子珍生育的六個子女中,活下來的只有李敏一個。 ![]() 五個沒有活下來的孩子中,有四個可以確定都是在戰(zhàn)爭年代險惡環(huán)境中去世的,只有小名“毛毛”的毛岸紅是死是活,一直是個謎。 這個1932年11月在福建長汀出生的孩子,長得端端正正,眼睛很大,特別像父親。毛毛是毛澤東與賀子珍所生的六個孩子中,惟一一個在兩人身邊長大的,所以毛澤東對這個孩子也是特別疼愛。 毛毛剛出生的那段時間,毛澤東幾乎每天都會在百忙中抽出時間,到醫(yī)院看望賀子珍和毛毛母子。 每次來醫(yī)院,他都要從奶媽手里把小毛毛抱過來,總是抱不夠。毛澤東總是樂呵呵說,毛毛比我有出息,我才一個毛,他比我多一個毛。 ![]() 1933年9月,蔣介石調(diào)集100萬兵力,對中央蘇區(qū)進行第五次'圍剿'。紅軍遭受重大損失,不得不開始進行長征。 長征前,小毛毛只有兩歲多。很顯然,毛澤東和賀子珍是無法帶著這么小的孩子去長征的。 作為母親,賀子珍舍不得丟下孩子。她想起了毛毛的姐姐毛金花,就是在交給一戶老百姓撫養(yǎng)后,染病去世的。 有了這個前車之鑒,賀子珍不放心把毛毛交給不熟悉的人。經(jīng)過商量,毛澤東決定把毛毛交給留在蘇區(qū)的毛澤覃和賀怡夫婦撫養(yǎng)。 兩人一個是孩子的叔叔,另一個則是孩子的阿姨,把孩子交給,可以說是最好的選擇。 毛毛走的前一天晚上,賀子珍剪開了自己的一件灰布軍裝,又想辦法弄來了一些棉花,在昏暗的油燈下,一針一線地給毛毛縫制了一件小棉袍…… ![]() “毛毛的下落打聽到了!”主力紅軍長征后,中央蘇區(qū)很快落入敵人之手。為了毛毛的安全,毛澤覃把毛毛秘密轉(zhuǎn)移到了瑞金一個安全的地方,想打算等形勢好轉(zhuǎn)時,再來把毛毛接走。 1935年4月25日下午,毛澤覃率領部分紅軍突破敵人的包圍圈,來到瑞金縣一個名叫'黃田坑'的村子里。毛澤覃和戰(zhàn)士們在這個村里過了一夜。沒想到第二天拂曉,敵人包圍了這個村子。 ![]() 毛澤覃端起一挺機槍,主動掩護戰(zhàn)友們撤退。在擊斃了數(shù)名敵人之后,被敵人一顆罪惡的子彈穿透了胸膛,壯烈犧牲,年僅30歲。 之前由于為了保密,毛澤覃安置好毛毛后,并沒有告訴任何人。所以他犧牲后,小毛毛的下落便成了一個迷。 雖然失去了小毛毛的音訊,但賀子珍始終堅信,孩子還活著。她的理由很簡單:敵人并不知道毛毛的真實身份,所以孩子是有很大希望虎口脫險的。 如果敵人真的抓到或者殺害了毛毛,肯定會大肆慶祝,不至于一點痕跡也沒有。只不過是毛澤覃犧牲了,孩子的下落暫時難以查到而已。 ![]() 和賀子珍持有同樣想法的,還有她的妹妹賀怡。1949年,賀怡擔任中共江西省吉安地委組織部副部長后,便產(chǎn)生了尋找毛毛下落的念頭。 為了尋找毛毛,賀怡踏遍了永新、瑞金等當年毛澤覃戰(zhàn)斗過的老區(qū),又轉(zhuǎn)赴贛南各地尋找毛毛。1949年11月,她告訴古柏同志的夫人曾碧漪:“毛毛的下落打聽到了!”于是便拉著曾碧漪,乘坐一輛吉普車,向瑞金飛馳而去。 在經(jīng)過江西泰和縣澄江鎮(zhèn)橋頭村的豐塘橋時,吉普車翻到溝里了,坐在車上的賀怡當場犧牲。曾碧漪在向中央?yún)R報這起車禍時,也把賀怡的這句話給匯報了中央。她相信賀怡既然說了毛毛的下落打聽到了,那就表明,毛毛還活著! ![]() 只要毛毛還活著,就一定能找到賀怡去世三年后的1953年3月, 江西省長邵式平接到一份中央組織部部長安子文發(fā)來的加急電報: 1934年10月中央蘇區(qū)的紅軍長征前夕,有一些負責干部和紅軍將士將他們的子女寄養(yǎng)在瑞金等地的群眾家里,中央委托江西幫助尋找這些紅軍留下的孩子們,特別是要注意找到毛澤東主席的孩子毛毛…… ![]() 邵省長放下電報,從抽屜里拿出了一封信。那是前不久住在上海的賀子珍也給他寫來的,信中說她和毛澤東的兒子毛毛,在長征之前被毛澤覃寄養(yǎng)在群眾家,后來一直沒有找到。 毛毛是毛澤東最為疼愛的孩子,拜托邵省長千萬千萬幫助找到這個孩子…… 邵式平把尋找毛毛的任務,交給了省民政廳長朱開銓,以及民政廳局優(yōu)撫處的王家珍。 王家珍和賀子珍也算是半個老鄉(xiāng),他小的時候,就聽過這位女游擊隊長的許多傳奇故事,對賀子珍是打心眼里敬佩。 ![]() 特別是當他得知賀子珍現(xiàn)在孤身一人,對她思念孩子的心情更是感同身受。如果自己能完成這一任務,賀大姐一定會開心極了! 王家珍的第一站,是當年中央蘇區(qū)的首都瑞金——一塊在中國革命史上占有獨特地位的紅色土地。 瑞金縣委、縣政府在得知王家珍的來意后,只對他說了九個字:“無條件支持,全力協(xié)助”。 縣里專門召開了多場老紅軍、老干部座談會,當年的老紅軍們紛紛打開記憶的匣子,竭力回憶長征紅軍中的各個細節(jié),想通過每個人碎片化的回憶,發(fā)掘出有用的線索。 紅軍長征后,國民黨在蘇區(qū)殺害了不少紅軍戰(zhàn)士以及擁護紅軍的老百姓,連未成年的孩子也不放過。許多紅軍后代就是在這個時候被敵人殺害的。 他們死后,甚至連葬在哪里都無人知曉,要想找到毛毛的下落,難度之大是可以想象的。 一晃一個多月過去了,王家珍等人不知道走訪過了多少村子,仍然找不到一點線索。 個別同志認為毛毛肯定早已不在人世了,王家珍拿出一本在瑞金縣檔案館收藏的1934年《瑞金縣志》給這個同志看,只見上面赫然印著一句話:“共黨魁首毛賊澤東, 生有一子寄留瑞邑! ” 這段文字雖然不長,但王家珍堅信,毛毛當年就是被毛澤覃寄養(yǎng)在瑞金某戶農(nóng)家!只要毛毛還活著,就一定能找到他! ![]() 發(fā)現(xiàn)毛毛的線索一天,王家珍在葉坪鄉(xiāng)朱坊村走訪時,得到一個消息:村里有個叫朱盛苔的農(nóng)民,當年收養(yǎng)過一個紅軍的孩子,據(jù)說孩子的父親還是一位紅軍的大干部! 事不宜遲,王家珍馬上趕到朱盛苔的家。及其妻子黃月英。朱盛苔告訴王家珍,自己確實收養(yǎng)過一個紅軍孩子,現(xiàn)在這個孩子早已長大,名叫朱道來。 那是1934年農(nóng)歷九月底,朱盛苔一家人正在吃飯,一個鄉(xiāng)蘇維埃干部領著一個手中抱著孩子的紅軍來到了他的家。 紅軍對朱盛苔說:“老鄉(xiāng), 這孩子的父親是紅軍干部,要離開蘇區(qū)去打游擊,想請你們幫助撫養(yǎng)一下孩子,可以嗎? ” 朱盛苔的妻子黃月英見孩子只有兩歲左右, 長得方方正正,皮膚又紅又嫩,特別可愛,于是一把把孩子抱了過來,表示沒有問題。 兩名紅軍向他深深地鞠了一躬:“大嫂,孩子就托付給你們了,你們一定要保護好他,等他的父母來接他! ” 從那以后,這個紅軍的孩子有了一個新名字——“朱道來”,意思為半道上撿來的。 ![]() 盡管日子過得艱辛,但朱盛苔夫婦對朱道來視如己出,甚至比對自己的親兒子還好。 朱道來在朱家生活了整整19年,朱盛苔勒緊褲帶,供他讀了小學、中學。他的心里只有一個樸素的想法:道來是紅軍的后代,我一定要好好撫養(yǎng)他,將來他的父母來接他時,我可以問心無愧地告訴他們:俺沒有虧待道來! 王家珍感覺心臟都快跳出來了,連忙追問道:“朱道來人呢?快喊來讓我看看!” 朱盛苔卻告訴王家珍:“道來被他媽媽接去南京了......” 原來兩個月前,一個手持南京軍區(qū)介紹信、名叫朱月倩的中年婦女,在瑞金縣民政部門的陪同下找到朱家,說朱道來是她和霍步青烈士的兒子霍小青,這次來,就是來接朱道來的。 朱盛苔夫婦當然不會反對,他們在收養(yǎng)道來時,早就做好了有朝一日道來的親生父母來接走道來的準備。再說,讓道來跟著他的媽媽去南京, 肯定比在瑞金鄉(xiāng)下有前途,就算是為了道來的前途考慮,他們也不會阻攔。 王家珍聽完事情的原委后,并沒有馬上做出結(jié)論,而是讓朱盛苔拿來一張朱道來的照片認真地端詳起來。王家珍越看越驚喜,因為朱道來與年輕時的毛澤東長得太像了! ![]() “他就是我的毛毛!”這時,朱盛苔又仿佛想起了什么,連忙拿出一封朱道來前幾天寄回來的信,交給了王家珍。 朱道來在信中告訴朱盛苔,到南京后自己過得并不愉快,朱月倩對自己也沒有多么好,有時還嫌他土里土氣,所以他很想回來。 王家珍看完信后,感覺不太對勁。按常理說,一個與失散多年的兒子團圓的母親,疼死了都來不及,怎么會嫌棄兒子呢?莫非是她也發(fā)現(xiàn),朱道來不是她的孩子? 王家珍馬上返回南昌,向朱開銓廳長和邵式平省長作了匯報。經(jīng)江西省委請示,中組部同意由王家珍和黃月英一道,把朱道來接到上海,讓賀子珍辨認。 賀子珍當時住在上海四川北路一座小院里。雖然條件不錯,但卻不能打消她對失散的毛毛的牽掛。找到毛毛,成了她最大的心愿。 當朱道來出現(xiàn)在賀子珍面前時,賀子珍的眼里猛地溢出淚水,她用顫抖的聲音自言自語:“是毛毛,他就是我的毛毛! ” 為了保險起見,黃月英拿出了朱道來被送到朱家時穿的那件襖子。 賀子珍瞄了一眼,馬上肯定地說:這件小棉襖,正是20年前自己在燈下親手用千針萬線縫制的, 絕對沒錯! ![]() 聽說找到了毛毛,賀子珍的哥哥賀敏學與嫂子李立英也趕了過來。在看過朱道來后,都說這孩子就是毛毛,絕對錯不了!為了表示感謝,賀敏學還把黃月英、王家珍請到自己家里做客,盛情款待了兩人。 半個月后的一天,中組部發(fā)來一份通知:請朱道來、黃月英、王家珍來北京一趟。賀子珍還特意囑咐朱道來:見到爸爸后,記得代媽媽向爸爸問好! 朱道來等人被接到了北京后,正在北京讀書的李敏,以及周恩來、朱德、鄧穎超、康克清等領導都來看望過他,大家都為賀子珍感到高興:這下可好了,終于可以母子團圓了! 黃月英在北京住了些天后,提出要回家了,家里還有不少農(nóng)活等著自己呢!這位善良的農(nóng)家婦女,打心眼里為朱道來感到高興,更為自己撫養(yǎng)過毛澤東的兒子而感到自豪。組織上問她有什么要求,黃月英說什么要求也沒有。 ![]() “不管是誰的孩子,都是革命的后代”誰也沒有想到,就在這時,半路上殺出來個“程咬金”,改變了朱道來的命運。原來第一個接走朱道來的朱月倩,此時也來到了北京。她一口咬定朱道來是她的孩子,還在中組部大哭大鬧,說誰要是搶她的孩子,她就死給誰看。 這件事很快報告到了毛澤東的手里。毛澤東果斷的做出了一個決定:“不管是誰的孩子,都是革命的后代,就把他交給人民,交給組織吧!” 從那以后,朱道來既沒有返回南京,也沒有回到賀子珍身邊,而是留在北京由中組部副部長帥孟奇負責照顧。帥孟奇將朱道來送進了北京師大南二附中讀書。 后來,朱道來被分配到南京工藝裝備制造廠工作,以一個普通人的身份過完了一生。1971年12月,39歲的朱道來因肝癌病故。 組織上決定朱道來由帥孟奇照顧之后,賀子珍就再也沒有見過朱道來。所以朱道來去世很長一段時間之后,賀子珍才得知這一消息。 她一直把朱道來當做是自己的毛毛,所以朱道來的去世,對賀子珍的打擊很大?;蛟S在這個時候,她有想起當年把毛毛留在蘇區(qū)時毛澤東說過的那句話:“我們干革命是造福下一代,而為了革命,又不得不丟下自己的下一代”吧! ![]() 朱道來到底是不是毛毛?由于當年沒有DNA鑒定技術(shù),加上朱道來去世多年,所以對他是不是毛毛的問題,至今沒有一個確切的定論。 但是毛主席的外孫女孔東梅在《翻開我家老影集——我心中的外公毛澤東》一書中透露過一個細節(jié):“外公看了(朱道來)的照片和材料后說:不像毛毛。” 雖然孔東梅沒有明說,但結(jié)合毛澤東對朱道來的態(tài)度,很大可能是他發(fā)現(xiàn)了朱道來與毛毛之間的一些差別,所以才沒有和朱道來相認,最終指示:“不管他是誰的孩子,都是革命的后代,就把他交給人民,交給組織吧!” ![]() 1988年3月,朱月倩在一次采訪中說,朱道來得知賀子珍認為他是毛毛后,覺得當朱月倩的兒子不如當主席的兒子,所以對自己當年去北京“攪局”十分不滿,母子倆的關(guān)系一直比較僵,也一直拒絕使用自己給他取的原名“霍小青”。 2011年2月,江西省黨史辦的劉曉農(nóng)因為工作上的需要,由瑞金縣中央革命根據(jù)地紀念館總支書記賴軍陪同,來到朱坊村后,才得知朱盛苔已于1973年病故,黃月英媽媽也在1980年去世。 劉曉農(nóng)又采訪了朱盛苔的鄰居朱榮發(fā)。朱榮發(fā)說自己比朱道來小3歲,從小就天天在一起玩。1953年,來了個女干部把朱道來接走后,他才曉得朱道來不是朱盛苔的親生兒子。 至于朱道來像不像毛主席的問題,朱榮發(fā)說是有點像,但不是很像。朱道來的個頭挺高,比他們這些人都要高不少。 ![]() 朱榮發(fā)還說:“朱道來被接走后,村上的人都說盛苔叔竟然收養(yǎng)了紅軍大干部的孩子,如果道來真是毛主席的兒子,那可不得了!” 劉曉農(nóng)還查訪過朱月倩的信息,得知她的丈夫霍步清曾任中央巡視員、紅軍學校宣傳部長等職,1933年犧牲。但有關(guān)朱道來的資料卻很難查到,所以他到底是不是毛毛,確實存在很多疑問。 由于時間已過去半個多世紀,加上當年檔案材料不很全面,很多原始資料遺失甚至根本就沒有資料,不少信息只能通過當事人的口口相傳,所以有些遺留問題直到今天也沒有定論,這也許就是歷史的一種遺憾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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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自: 冬不拉拉 > 《中國革命史、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