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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情現(xiàn)象學(xué)一) 什么是愛情?我們可以找到很多種版本的不同答案,有很多答案背后還連接著某種已成體系的理論模式如柏拉圖的精神戀、叔本華的家族生殖意志論、弗洛伊德的力比多快樂原則、斯滕伯格的“三元結(jié)構(gòu)”理論等等。這里我們不講這些愛情的理論模式,也不打算專門探討“愛情是什么?”這樣的“本質(zhì)論”問題,因為這樣的專門探討我以后會以系列課程的方式專門在此予以呈現(xiàn),這里只想以英國哲學(xué)家,也是愛情理論專家羅素的一段“愛情論”作為一個標準模式來討論現(xiàn)如今人們的“愛的能力”問題。 英國哲學(xué)家伯特蘭·羅素(1872-1970)在《羅素自傳》第一卷序言《我為什么而活著》中說:“對愛情的渴望,對知識的追求,對人類苦難不可遏制的同情心,這三種純潔但無比強烈的激情支配著我的一生。這三種激情,就像颶風(fēng)一樣,在深深的苦海上,肆意地把我吹來吹去,吹到瀕臨絕望的邊緣。 我尋求愛情,首先因為愛情給我?guī)砜裣?,它如此強烈以致我?jīng)常愿意為了幾小時的歡愉而犧牲生命中的其它一切。我尋求愛情,其次是因為愛情解除孤寂——那是一顆震顫的心,在世界的邊緣,俯瞰那冰冷死寂、深不可測的深淵。我尋求愛情,最后是因為在愛情的結(jié)合中,我看到圣徒和詩人們所想象的天堂景象的神秘縮影。這就是我所尋求的,雖然它對人生似乎過于美好,然而最終我還是得到了它。 我以同樣的熱情尋求知識,我希望了解人的心靈。我希望知道星星為什么閃閃發(fā)光,我試圖理解畢達哥拉斯的思想威力,即數(shù)字支配著萬物流轉(zhuǎn)。這方面我獲得一些成就,然而并不多。 愛情和知識,盡其可能地把我引上天堂,但是同情心總把我?guī)Щ貕m世。痛苦的呼號的回聲在我心中回蕩,饑餓的兒童,被壓迫者折磨的受害者,被兒女視為可厭負擔的無助的老人以及充滿孤寂、貧窮和痛苦的整個世界,都是對人類應(yīng)有生活的嘲諷。我渴望減輕這些不幸,但是我無能為力,而且我自己也深受其害。 這就是我的一生,我覺得它值得活。如果有機會的話,我還樂意再活一次?!?/p> 羅素經(jīng)歷不凡,他出生于一個顯赫的貴族家庭,他的爺爺曾做過兩任英國政府的首相,他自己后來也在劍橋大學(xué)讀書和任教,其身份、地位、以及個人生活諸方面都可作為某種文化社會學(xué)的范本來對待,其中自然也包括他的“愛情觀”。 羅素不僅十分推崇愛情,而且還于1929年出版了專門探討愛情和婚姻的著作《道德與婚姻》,并因此書在1950年獲得諾貝爾文學(xué)獎,他在書中主張試婚,提倡離婚從簡,并對婚外性關(guān)系和同性戀持寬容態(tài)度。為了追求他心目中的愛情,他一生結(jié)過四次婚,結(jié)最后一次婚時他已80歲(1952年),可見其癡迷程度,亦可見其愛的心力之強健超常。此外,他還曾為世界和平運動先后蹲過兩次監(jiān)獄。這樣一個人,自然需要我們“青眼”對待,不管你同意不同意、贊成不贊成他的愛情觀,都不妨礙可以以它作為一種重要的參照標準。 羅素認為他的一生是為愛情、知識和對人類苦難的同情而活的,愛情是他的人生價值、人生意義之重要依托,排在他的價值結(jié)構(gòu)之首位。這是因為,他認為愛情對他具有三大價值功能:1帶來狂喜,即極度的喜悅、興奮,我想大概相當于柏拉圖提出的“迷狂”、尼采推崇的“酒神精神”、馬斯洛的“高峰體驗”,總之是一種非常嗨非常爆非常忘我的快樂情感之巔峰狀態(tài)。2解除孤寂,即通過與心愛的人相融合的狀態(tài)使自己有了一個可遮風(fēng)擋雨的心靈歸處,一個可庇護自己的情感家園、精神小世界,使自己有了來自精神伴侶的了解和慰藉而不再感到孤獨。3進入圣徒和詩人的超越境界(自由天堂),上帝和神仙非人可企及,因此圣徒和詩人便是精神意義上的人間之至高之境。我想這大概是一種超凡脫俗的有信仰有詩意的自由之境、瀟灑之境和高邁之境,高到似乎不食人間煙火,似乎已與上帝和神仙毗鄰。而在羅素,它卻是來自愛情的贈禮、愛情的紅利。 我們把羅素的這一“愛情觀”稱為“羅素式的愛情”。 羅素的“狂喜”、“消除孤寂”、“圣徒與詩人境界”正好構(gòu)成與人的身心靈相對應(yīng)的三層次梯級結(jié)構(gòu),“狂喜”主要對應(yīng)身體或至多是“生理-心理”層面,“消除孤寂”對應(yīng)“心理”、“精神”需要,而“圣徒與詩人”無疑則在“靈魂”的層面,它們一個比一個層次高,一個比一個更趨向于人的精神價值歸宿,構(gòu)成由肉而靈的上升性梯級??梢钥闯?,作為一個大哲學(xué)家,羅素的愛情觀結(jié)構(gòu)自然是很“哲學(xué)”的,符合由形而下到形而上的邏輯,同時也比較符合人的靈肉一體的生命結(jié)構(gòu)?;蛘哒f它既不像柏拉圖的“精神戀”偏于“靈”,也不像弗洛伊德的“力比多”偏于肉,而是比較綜合比較合理。因此我們用它來作衡量我們愛情的借鑒、尺度就不算是離譜。好,問題來了,羅素的標準我們能夠著嗎?夠不著差距有多大? 不比不知道,一比嚇一跳!有一個年輕朋友告訴我現(xiàn)在許多年輕人根本就沒有愛的能力,他們搞對象一般都目的不純,當然是指大多與愛無關(guān),有關(guān)的是生存需要、家長期盼、社會壓力……反正離所謂的愛情非常遠。結(jié)果當然可想而知,久處無果,對象搞了N個,時間耗去無數(shù),精力由旺而衰,興趣由熱而冷,人熬皮了,心拖累了,事也看淡了,搞對象這事兒終成了一個“雞肋”,所謂的愛情也必然淪為“少年不識愁滋味,欲賦新詞強說愁”了。若說羅素式的愛情呢,那簡直就是上帝的福利、天堂的神話,和滾滾紅塵中的這些有利心無愛情的蕓蕓俗眾們壓根兒就不在一個頻道。 難道我們壓根兒就不該有追求和享有羅素式愛情的權(quán)力?或者說我們到底可不可以有享有羅素式愛情的能力?答案:第一個No,第二個Yes。于是現(xiàn)在我們該問的是:我們愛的能力到底是怎樣喪失的? 概而言之我想有以下幾條原因: 1物質(zhì)化、媒介化、網(wǎng)絡(luò)化、精神產(chǎn)品海洋化等使我們的世界擁擠不堪,而愛情就像富有的貴族小姐她不差錢,但不能沒有陽光、綠地、沙灘……她既需要“庭院深深深幾許?”的豪宅,又需要可策馬揚鞭的鄉(xiāng)野、大道。一句話,愛情需要充足的詩意空間和田園牧歌式的閑適沃土。有人說不對,過去我們父母輩們生活條件非常差,可他們也曾愛得如火如荼的。我說是你不對,是你沒有理解我的意思。我那是在打比方,是說我們今天這個高度物化的時代是不利于愛情的滋長和生存的,就好比一塊地上長滿了其他草,愛情這株芳草就沒有了插足之地。其實質(zhì)是它們過分地侵占了人的情感空間、價值空間,而使愛情“缺位”、貶值,被驅(qū)逐出“理想國”,成了流浪狗、流浪貓,或者還不錯,最后漂泊輾轉(zhuǎn)終可寄身于山谷一角,但仍然高標不改,“質(zhì)本潔來還潔去”,化作自憐自賞的“孤芳一族”——一株空谷幽蘭。成了“第五元素”,成了稀缺之物。 2人滿為患。上面說的是物多、知識多,價值誘惑多,這里是說人多。人多又怎樣?人多人貶值。物以稀為貴。過去,在遙遠的古代,“地廣人稀”,加上禮教的藩籬,女性紅顏就好比“昔日王謝堂前燕”,不是“尋常百姓家”易見之物。這樣就人為地制造了“異性資源短缺經(jīng)濟”,饑餓營銷效果便立馬陡顯,“當兵三年,母狗賽貂蟬”。于是不是因為“人群里多看了你一眼”,而是因為某種特殊的機緣巧合讓你與那個同樣“因短缺而暴餓”的“異性”瞬間偶遇、邂逅,春光乍泄、電光突閃,因陰陽氣流的猛烈撞擊而產(chǎn)生的肉欲波、情感電、愛情激光也就如尼加拉瓜大瀑布般狂泄勃發(fā)也就自然、油然而不可遏制。唐伯虎與秋香、張生與崔鶯鶯的愛情不就是這么發(fā)生的嗎?而今天,在社會高度自由開放的條件下,不光異性不短缺而且已是“茫茫異性?!保陔S便哪一條城市大街、在隨便哪一趟城市地鐵、在隨便哪一個城市廣場,大量陌生的異性不光觸目即是,而且甚至還會與你比肩接踵或貼面擦胸。還有,那各種圖書封面、影視作品、街心電子大屏幕等時尚媒介還不管不顧地在強化著你對這已然極度過剩的“供給側(cè)”的“審美疲勞癥”,至于那些已像神經(jīng)脈絡(luò)那樣遍布城市各個角落的廉價的“性工作者”大軍,我們在這里還是不用說了吧。總之,異性之間的“可見不可見模式”改變之后,加上異性人口數(shù)量的實際上的大量翻倍,也成為對愛情不友好甚至敵對的環(huán)境指數(shù),愛情的不易產(chǎn)生很顯然也與此有關(guān)。 3生存壓力空前加大,生存成本空前翻高。教育、就業(yè)、購房、購車、辦婚事等在今天都成了橫亙在未婚青年面前的座座高山。愛情再美好那也是山后邊的事兒。因此,對不起,年輕人先翻山吧!且不說有些年輕人此一輩子也難以翻過這些大山,即使是那些費盡愚公的勁兒有幸翻過去了的年輕人,待終于跋山涉水來到愛情身邊時,也早已身疲、心老、情衰,想愛也“身殘志不堅”,原初那個愛情想象、愛情憧憬即使再美好此時也因曠日持久的延宕、懸置而放餿了、變味了,好像清倉處理的積壓商品因大打折扣而變得不再美好。 其實我們在這里只要想一想前幾代人的愛情生活就更有助于我們看清這一點,過去人們普遍收入不高,但因價值目標和消費標準本來就定得很低因而大家也活得自安自樂,物質(zhì)條件所占的價值份額降低了,愛情的價值指數(shù)反而升高了,人們能夠愛、容易愛也就順理成章,也因此“裸婚”才成為那時社會的普遍現(xiàn)象,而這在今天只能成為不正常的特例。今天相反,愛情的獲得成本太高、代價太大,遂致許多人想愛愛不起,只能望愛生畏,最終只好無奈地選擇無愛而更經(jīng)濟的人生。 金錢、物質(zhì)條件這些本來只是作為愛情的必要手段的東西一旦變得比愛情這個目的更重要、更有價值、更不易得,成了不可缺少、不可替代的硬道理、硬前提時,兩者的關(guān)系就必然扭曲、顛倒,此時重要的是手段,目的就貶值了、不重要了,變成了被這前提條件所主宰、限制的東西,它的價值此時只由這強勢的手段來規(guī)定來賦予,實則是被它野蠻的侵奪和掏空了,這就是今天無愛之“愛情生活”之所以“落了架的鳳凰不如雞”的平庸真相,自然也是人們大面積喪失愛的能力的又一重要原因。 4環(huán)境污染導(dǎo)致“愛情激素”的缺失,這一點我說不大好,因為現(xiàn)在我手里還沒有掌握確切的科學(xué)數(shù)據(jù),只是聽一些專家口頭上講過,說歐洲現(xiàn)如今許多男性青年因環(huán)境污染而影響到性激素,最終患上了“不孕癥”(喪失了應(yīng)有的“生育”能力),而由此類推,他們的荷爾蒙水平也會因此大大下降,這無疑是影響愛的能力的非常基礎(chǔ)的生理因素了。 以上肯定不是導(dǎo)致人們愛的能力喪失的全部原因,比如還有抑郁癥、心理變態(tài)等等其他種種相關(guān)的因素都可能是或隱或顯的“愛情殺手”,但無論如何,大家愛不起來,或懼愛、厭愛,不是給愛“背書”,而是拉黑愛、看輕愛卻已是一個普遍的社會心理事實。但是,人之為人,應(yīng)該如羅素那樣是萬萬不能沒有愛情的,也理應(yīng)達到羅素式的“愛情理解”和“愛情體驗”,或再換言之,也都應(yīng)該擁有羅素式的愛情,但這在今天對多數(shù)人來講只能是太過美麗的奢望,非神話即傳奇,總之,不是尋??傻玫摹斑\氣性福利”。 怎么辦?還有無拯救良策?這,咱們另文再論。 2016年7月9日星期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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