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01 我清晰地記得,我們這兒在疫情期間能夠出門是3月22日,那天不知道是從哪兒來了幾個人,他們帶著厚厚的口罩,敲了我家的門。然后又詢問了我們家里人最近的出行情況,確定沒什么大問題后,他們便給我們家發(fā)了一個小本——也就是小區(qū)的出入證,手持這個小本以后便可以自由地出入小區(qū)的大門了。 當時我算了一算,自己在家里已經(jīng)待了有快50天了,在小區(qū)里的散步在那時候就如同是在“國內游”一般。但即使是這樣,在有了出入證的前幾天我還是沒有出去,一是因為懶,一是因為怕死。大抵是在有了出入證的四五天之后,我才第一次出門。 我第一次出門,發(fā)現(xiàn)當時的大街上其實并不如我想象中的那樣冷清,因為我可以看到滿世界幾乎都是人,其中有很多人甚至已經(jīng)摘掉了口罩。我在大街上漫無目的地轉悠了一圈,便回家了。第二天,我又出了大門去玩,這次還騎著車。我騎著車路過了外婆家,經(jīng)過她們家前面的一個巷子的時候,發(fā)現(xiàn)那兒正在辦喪事,遠遠地便可以聽到喪樂,路過巷子的時候也可以看到一些在里面走動著的穿著白衣服的人。 整個疫情期間,死亡是一件再也不能熟悉的事情了。每天在新聞上不知道要刷新多少次,來看一看最新的疫情動態(tài),又有多少人感染了,又有多少人死亡了。而我們看到的卻只是冷冰冰的數(shù)字,而其實在每一個數(shù)字的背后,都代表著一條生命,他們也像我們一樣,在這世界里活過,微風曾吹拂過他們的身體,暖陽曾滋潤過他們的心扉,而到了死亡要來臨的時候,或死亡已經(jīng)降臨的時候,這一切都要結束了…… 或許正是因為在這樣的大環(huán)境里,我當時路過的時候,看到這個巷子里正在辦喪事的場景,心里便生發(fā)出一陣觸動。我難以想象當一個人要知道自己即將死去時,心里該是多么的痛苦。 我把車停到了外婆家,進去坐了坐。在閑聊的時候,我才得知,原來隔壁的巷子里死去的那個人我應該是見過的,至少她的丈夫我是很熟悉的。再進一步聊下去,我才全曉了她的死因。 ![]() ![]() 原來,她的死純粹可以說是一種無意。那天,她正和她的丈夫在地里做活,是在刨地。他們倆人當時還用著工具,有種類似于我們在歷史書里所看到的那種“二牛抬杠”,只不過這里面的“牛”已經(jīng)換成了電動的機器。我記得在我小的時候有一次家里面刨地,也是用這種機器,具體的樣子我已經(jīng)忘了,但我記得這個機器是需要兩個人來配合的,有一個人在后面推著,順便看著方向。在這個機器的前面,有一個地方可以站人,這個地方就略相當于“二牛抬杠”里面的“杠”,用來控制機器入土的深淺,另一個人便要站在這里。她和她的丈夫做活的時候,她在后面的位置,她的丈夫在前面的位置。出乎意料的事情便發(fā)生了,就在他們倆人這樣在地里做活的時候,可能是他們倆人配合不當?shù)脑?,也可能是他們的機器的原因,總之,這個機器上面的一道杠狠狠地插向了她的身體……她當場就鮮血直流,停止了呼吸,而她的丈夫卻是過了一會兒才發(fā)現(xiàn)她出了事,趕忙便將她送到了醫(yī)院,但事情已經(jīng)到了無法挽回的地步…… 我當時聽完后,心里面突然便沉重了起來,原來死亡竟可以是這樣無意,這樣不小心,這樣來不及讓人做些準備,這樣讓人覺得沒有力氣。而也正是因為在疫情期間,不允許人們過于密集的集合,所以她的葬禮也不能辦得太隆重,甚至在她的葬禮上有一些至親都不能過來,她的死又增添了許多薄涼。 后來,我要準備去上學了,再去外婆家的時候,那個巷子里又在舉行葬禮,我還以為又有人死了?;厝ヒ淮蚵牪胖?,原來這是為她補辦的葬禮。這次,明顯可以看到“熱鬧”了不少,花圈一直擺滿了半個巷子。這算是對她的死的一種寬慰和祈愿吧,只可惜她再也回不來了。 一直又到了我從學校里回來,再去外婆家的時候,那天下了一場極大的雷陣雨。我遠遠地看見了他的丈夫,他就坐在一張椅子上。同我記憶里的他的模樣并沒有發(fā)生什么大的改變,但明顯能看到這張臉上寫滿了滄桑和憔悴。他坐在椅子上,一個人空望著前方,手里拿著煙,但吸了一口便再也沒吸——像是在想著什么。我也不知道他究竟在想著什么,但我如果是他的話,我定是會有著滿心的悔恨,或許,我會因此而瘋掉的…… 2020.8.19晚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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