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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景橋先生 每周一文 溫暖同行 全文1680字,閱讀約需5分鐘溫馨提醒:景橋“鄉(xiāng)愁系列”暖文,已由中央級九州出版社正式出版,現(xiàn)各大電商平臺均有售,搜索書名《愿你出走半生 歸來仍有故鄉(xiāng)》即可進入購買頁面。新書初見,多多關照!不知你有無這種體會,幼時在故鄉(xiāng)見過、用過的很多物什,鄉(xiāng)音可讀、形狀可描、記憶猶昨,但如今憶起,偏就不知 “學名”為何,也根本寫不出來。尤其好寫懷舊文字的人,一番搜腸刮肚、翻經查典,依舊一無所獲,實在為難了,只好或標注近似拼音,或輔以啰嗦文字長篇描述,以代替之,試圖求得那種接近的感覺。但畢竟沒有準確傾注筆端,總覺遺憾,又或自嘆學識有限頗感自責,甚至懷疑本無學名,只有土音,又或學名早隨著歲月流逝埋進了歷史塵埃,不免悵然。我就常生這種尷尬。仿佛碰到一位老友,啊啊半天,就是喊不出來姓名。熟悉我的讀友,偶爾看文時,想必或有同感。比如,在寫《曬谷坪往事》時,想寫一種專用于拍打暴曬豆莢的農具,實在不知道叫什么名字,只好描述為:“竹制的板器”。又比如,寫《冬日烤火往事》,想寫一種專用于火塘里烤糍粑的器具——鄉(xiāng)音稱之“粑印哩”,也是不知其名,只好描述為:“窯火燒制過的土坯,呈L形,底座厚一寸、長寬各三寸?!?/span>再比如,在寫《沒有爺爺奶奶的清明節(jié)》時,想寫鄉(xiāng)下過去用來燒熱了焐熱身子或被窩的器具,只好描述為:“燒熱一塊圓形泥磚,用破布厚裹,讓奶奶焐在疼痛處,緩解癥狀?!?/span>這種遺憾長了久了,自然會在閱讀中惦記留意,隨著歲月遞進,偶能獲知一些學名,頓有一種豁然開朗、若拾古董的興奮。于是趕緊用筆記下,仿佛金庫的密碼,生怕再給弄丟了。過年讀書,偶然獲知《曬谷坪往事》中那“竹制的板器”,學名叫“梿(lián)枷(jiā)”,困我半年之久的疑惑,迎刃而解。查閱資料,這農具梿枷(有的寫作“連枷”),果然,是“在一個長柄上裝上一排木條或竹條,可用來打谷脫?!薄?/span>而且,這梿枷,其歷史還甚為悠久,至少兩千多年了。據(jù)《國語·齊語》載,春秋時期的齊國,首先使用梿枷打麥。唐朝顏師古《注漢書》載:“拂音佛,以擊治禾,今謂之梿枷”。“新筑場泥鏡面平,家家打稻趁霜晴。笑歌聲里輕雷動,一夜連枷到天明”。明農學家徐光啟著《農政全書》》,對“梿枷”也作了專門記述。《解放日報》1942.8.28載:“這天太陽特別好,在廣場上,平鋪著淡黃色的麥穗,男的女的,老的少的,都拿起連枷,一起一落地打著,那肉紅色的麥粒,就沉淀在麥穗的底下了。”小時在故鄉(xiāng),梿枷,主要用于豆莢(黃豆、綠豆、豌豆等)的脫粒,稻谷脫粒則罕用,當時已有了腳踏式打谷機了。使用梿枷叫“打梿枷”,是個技術活兒,一掄一落的旋轉之間,用的是巧勁,剛好使竹板每一圈都平穩(wěn)且重力拍打在豆莢上,速度越快、響聲越脆、效果越好,豆粒便紛紛滾落出來。里手的農家漢子或農家婦人,打梿枷時會發(fā)出連貫且極有節(jié)奏的“噼啪噼啪”聲,仿若一支豐收的歡樂小調。如獲至寶地查閱著、誦讀者、回憶著,當年曬谷坪上農人們打梿枷的身影,如電影般從眼前晃過。鄉(xiāng)愁,此刻,在這個詞里得到盡情釋放。自然,這種“偶然”所獲也很多。我將之統(tǒng)稱為“農家生僻詞”。雖然我一貫反對寫文章用生僻詞,但獨獨對農家生僻字,卻情有獨鐘,見之則喜,寫之則悅。比如,耙手、?頭、田塍、地墈、禾場、火塘、斫柴、木檁子、石臼(兌臼)、撮箕、簸箕、犁轅、犁鏵、籮筐、把缸、火鉗……這些農家生僻詞,有的是因筆畫多難寫難認,有的則因為實物早已被歷史淘汰,字詞也便少見了。但它們,曾載著千年農耕文明的生生不息,伴著鄉(xiāng)村的日月光華流轉,沾著一筆一劃的泥土芬芳,刻著農人們的肩挑擔扛、春種秋收和生息代謝。每個詞,那么原始、淳樸、生動、形象,一筆一劃,無不是盎然的田野詩意。盡管隨著農業(yè)機耕化以及城鎮(zhèn)化擴張,這些原本常用的詞,淪落為了生僻詞,甚至行將消逝。但每每讀到這樣的詞,總倍感親切。腦海里總能瞬間放映出極為熟悉的場景,熟悉的人、熟悉的山、熟悉的水、熟悉的路、熟悉的景,有聲有色,念念不忘,如癡如醉。有時想,和故鄉(xiāng)一同遠去的,何止那故土故人故事,也包括這些農家傳統(tǒng)工具、這些農家生僻詞。許多年后,除了典籍里面可尋蹤覓影,又有誰還記得這些?一字一詞總關情,這些貫穿農耕文明史的農(字)具(詞),已然退出歷史舞臺,但內中承載的鄉(xiāng)愁,以及農家勤耕苦作、將自然之力發(fā)揮到極致的智慧文明,必將生生不息!這些農家生僻詞,仿佛一卷卷電影膠片,刻錄著游子的片片珍貴記憶,更蘊藏著那無限的鄉(xiāng)愁和生長的力量。讀這些詞,便讀到了故鄉(xiāng),讀懂了歲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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