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先生讀書,說:“堯時天下太平。”宋先生說:“是由于圣人的治理所造成的吧。”彭蒙恰好在傍,他搶在前面回答說:“是由于圣法的治理造成的,并非由于圣人之所致。”宋先生說:“圣人與圣法有什么不同?”彭蒙說:“您混淆概念太嚴重了。所謂圣人,是從個人出發(fā)的;所謂圣法,是從客觀規(guī)律出發(fā)的。客觀規(guī)律出于個人的認識,但個人認識并不等于客觀規(guī)律。個人能夠總結(jié)出客觀規(guī)律,但客觀規(guī)律并不等于個人的理解。所以,圣人之治,是因某個人而得治;圣法之治,那就天下萬世無不治。這是有利于千秋萬代的道理,唯有圣人才能通曉。”宋先生還不太明白。去問田先生。田先生說:“彭蒙的話是對的。” 莊里丈人給長子起名叫“盜”,給次子起名叫“噬”。有次“盜”出門,他父親在后面追趕著叫他: “盜呀!盜呀!”治安官聽到叫聲,于是把“盜”抓住綁起來。他父親趕緊叫小兒子向治安官說明情況,因為著急說不出話來,只是喊:“毆呀!毆呀!”治安官于是就毆打他的大兒子,差點兒被打死。 康衢長者給小僮起名字叫“愛打架”,給看家狗起名叫“愛咬”。客人們聽了就害怕,三年不敢經(jīng)過他的門前。康衢長者覺得奇怪,就問旁人。旁人便把實際情況告訴他。他于是給小僮和狗改了名。客人們又重新來往。(選自《尹文子》) 明代楊南峰先生對此道:“此篇(指《大道》下)見為治當任法,不當任己。篇中一番正論,一番游戲,而起伏斷制,敘事議論,井井有條?!蓖瑫r代的陳廣野先生則道:“圣人圣法,辯折有本。此亦章法也?!?/span> 圣法之治,其根本是一個人道德修養(yǎng)上來后自生的一種大智慧,不是對前人的生搬硬套,也不是僅憑自己的理所當然,用這個由道德修養(yǎng)衍生出的大智慧去處理事既無不過,也沒有不及,既能守住大原則,又能靈活變通,總能找到處理這個事的致中和的點,這也是堯舜之治的核心。 夏、商、周三代的治世方法其核心就是“存天理,去人欲”,以明明德,為政以德為重心,到了后世,人們卻舍去根本,只關(guān)心細枝末節(jié),比如各個時代都講究不同的繁文縟節(jié)等。以此,三代的治世方法一直得不到恢復(fù),禮樂崩壞的根本原因就在這里。 黃宗羲先生說:“三代以上有法,三代以下無法。”有法是源于抓住了根本,無法即在于抓了末節(jié)。 堯舜以及三代的政治的靈魂在哪里呢?《論語》中孔子早就有所描述—— 堯曰:“咨,爾舜,天之歷數(shù)在爾躬,允執(zhí)其中。四海困窮,天祿永終?!彼匆嘁悦恚唬骸坝栊∽勇?,敢用玄牡,敢昭告于皇皇后帝,有罪不敢赦,帝臣不蔽,簡在帝心。朕躬有罪,無以萬方,萬方有罪,罪在朕躬。周有大賚,善人是富。雖有周親,不如仁人。百姓有過,在予一人。謹權(quán)量,審法度,修廢官,四方之政行焉。興滅國,繼絕世,舉逸民,天下之民歸心焉。所重民,食喪祭。寬則得眾,信則民任焉,敏則有功,公則說。” 子張問于孔子曰:“何如,斯可以從政矣?”子曰:“尊五美,屏四惡,斯可以從政矣?!弊訌堅唬骸昂沃^五美?”曰:“君子惠而不費,勞而不怨,欲而不貪,泰而不驕,威而不猛。”子張曰:“何謂惠而不費?”子曰:“因民之所利而利之,斯不亦惠而不費乎?擇可勞而勞之,又誰怨?欲仁得仁,又焉貪?君子無眾寡、無小大、無敢慢,斯不亦泰而不驕乎?君子正其衣冠,尊其瞻視,儼然人望而畏之,斯不亦威而不猛乎?”子張曰:“何謂四惡?”子曰:“不教而殺謂之虐,不戒視成謂之暴,慢令致期謂之賊,猶之與人也,出納之吝,謂之有司。” 又曰:“唐虞以上之治,后世不可復(fù)也。略之可也。三代以下之治,后世不可法也。削之可也。惟三代之治可行。然而世之論三代者,不明其本,而徒事其末。則亦不可復(fù)矣”。 先生又說:“堯、舜之前的治世方法,后世不可能恢復(fù),可以把它刪除。夏、商、周三代之后的治世方法,后世不可仿效,可以把它刪除。只有三代的治世方法可以實行。然而,世上議論三代的人,卻不了解三代治理天下的根本,僅注意到一些細枝末節(jié)。所以,三代治理天下的方法也不能恢復(f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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