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肖運錟

《亮劍》中的李云龍，在一次講話中對亮劍精神有過精神的描述：古代的劍客們在與對手狹路相逢時，無論對手有多么強大，就算對方是天下第一劍客，明知不敵，也要亮出自己的寶劍，即使倒在對手的劍下，也雖敗猶榮，這就是亮劍精神！

有了這種精神，縱然是敵眾我寡，縱然是身陷重圍，都敢于戰(zhàn)斗到最后一個人。一句話，狹路相逢勇者勝，亮劍精神就是軍隊的敢打必勝的精神。

1979年2月25日，配屬給13軍的50軍149師，歷盡艱辛，轉戰(zhàn)千里，到達對越自衛(wèi)還擊的西線戰(zhàn)場。部隊還沒來得及休整，就接到了圍殲沙巴越軍316A師的命令。

根據(jù)上級命令，師長康虎振和政委徐金堂決定以447團為右路，向敵后穿插，拿下黃連山埡口控制公路，斷敵退路，阻敵增援；以445團（欠2營）從中路進擊，沿沙巴西側投入戰(zhàn)斗；以師指及446團、445團2營從四號橋方向往沙巴推進，直指越軍316A師老巢。

【師長康虎振（中坐者）和政委徐金堂（右1站立者）】

2月28日下午，13軍命令149師立即進入戰(zhàn)斗。隨即149師命令446團當夜沿公路進至奔西愛、威龍松一線，占領進攻出發(fā)地區(qū)，準備次日凌晨向4號橋以南之敵發(fā)起攻擊。

于是，446團立即開始沿公路向前推進，并在3號橋接替13軍39師117團陣地。當時117團負責移交的人員對446團領導說：這就是4號橋，公路右側是奔西愛，已被我軍攻占。而446團首長判斷當?shù)貞獮?號橋，并向師指報部告了部隊到達的具體位置。

149師首長一看地圖，446團離坐標位置還有幾公里，446團所在的位置也不應該是4號橋，而應該是3號橋。于是，命令446團馬上繼續(xù)前進，拂曉之前必須到達明日發(fā)起進攻的位置。于是，446團命令2營為團的前衛(wèi)營，經3號橋沿公路向4號橋前進。同時強調沿途要注意搜索，于拂曉前在4號橋、奔西愛一線小河北側占領進攻出發(fā)地區(qū)。

當夜，2營以行軍隊形，冒著傾盆大雨沿公路向4號橋、奔西愛一線前進。天，黑得像鍋底而伸手不見五指；雨，“嘩啦啦”地像瓢潑一般；路，滑得像涂了一層桐油一般。部隊每前進一步，都十分艱難，以至于尖兵連于次日凌晨才進入4號橋附近。四號橋前面的公路，一邊是陡峭的山崖，一邊是深不可測的溪澗，地勢極為險要。從三號橋到四號橋之間，布滿了越軍密集的明調暗堡。越軍早已在此作了周密地布控。

當二營尖兵排正要沿小路向奔西愛前進時，突然與越軍遭遇。4號橋東北無名高地“呿——”地一聲，升起一發(fā)紅色信號彈。緊接著，兩邊的山上“嘭嘭”響起密集的槍炮聲。夜暗中，只見公路兩邊的山坡上，到處是越軍槍炮噴射出來的密集火舌，宛如暴風驟雨般地向二營撲來。大家?guī)缀踹€沒反應過來是怎么回事，就有不少戰(zhàn)士倒在血泊中。

為了躲避敵人的子彈，戰(zhàn)士們本能地在夜暗中就地尋找掩體，整個隊伍一時間失去了控制。公路上流淌著鮮血，地上有很多犧牲戰(zhàn)士的遺體和殘肢碎肉。有的戰(zhàn)士沖到路旁小河中，越軍的子彈就像長了眼睛一樣尾隨而來。河水被犧牲戰(zhàn)士的鮮血染成一片殷紅，一具具遺體隨著嘩嘩的河水順流而下。一時間，全營幾乎被打散了。

【越軍伏擊陣地】

很快，占據(jù)各高地有利地形的越軍，為了更清楚地觀察和打擊我軍，從山谷兩邊“砰砰砰”地發(fā)射出數(shù)枚閃閃發(fā)光的照明彈。頓時，整個四號橋區(qū)域被照得如同白晝一般。我軍二營完全暴露在越軍的視線和火力射程之中的開闊地上。各高地的越軍居高臨下，“呯呯嘭嘭”地一起向我軍猛烈開火。密集的子彈、炮彈和手榴彈像狂風暴雨一般襲來，二營面臨著全軍覆沒的嚴峻局面。

一時間，部隊處于混亂之中，排長找不到連長，連長找不到營長，完全失去了系統(tǒng)性的組織指揮。但是很快，班排干部骨干清醒鎮(zhèn)定下來，立即各自為陣，因地制宜、機動靈活地組織反擊。各連隊的干部也在一邊戰(zhàn)斗，一邊尋找收攏自己的隊伍，逐步恢復了連一級的統(tǒng)一組織指揮。這時，瘋狂的越軍從制高點上猶如洪水一般地涌來。2營各連官兵，抱定敢于亮劍、雖死猶榮的決心，在干部的指揮下，由班自為戰(zhàn)，到排自為戰(zhàn)，形成連自為戰(zhàn)，最后在柯志祥副團長的統(tǒng)一指揮下，沉著穩(wěn)定，摸清敵情，進行著殊死的絕地反擊。

設置在三號橋附近的446團指揮所得到報告后，曹從連團長一邊急速地考慮增援反擊的方案，一邊向團指官兵發(fā)出準備戰(zhàn)斗的命令。得知二營遭到多面伏擊、損失慘重的消息，戰(zhàn)士們看到曹團長沉著冷靜的樣子，大有“泰山崩于前而色不變”的氣概，大家都感到有了主心骨，一個個迅速拿起武器，整裝待發(fā)。

正在這時，營里的干部突然帶著電臺兵闖進了團指，他們軍裝上還滴答滴答地流著水。曹團長焦急地詢問情況。原來，由于事發(fā)突然，前進的道路被密集的槍彈死死地封鎖住了，這名干部帶著電臺兵跳進了河里。他們隱蔽在河邊一處灌木叢，聽到“呯呯嘭嘭、轟轟隆隆”的槍炮聲，像開了鍋似地響個不停，漫山遍野都是槍炮噴射出的火舌，晃得人眼花繚亂。在照明彈的光亮之下，成片成片的遺體和傷員慘不忍睹。直到黎明時分，他們才想到要趕快跑回團部來報告情況，但對部隊的傷亡以及反擊的具體情況卻說不清、道不明。

曹團長一聽，怒火沖天地指著這名干部吼：“我真恨不得斃了你小子！”說實話，按照戰(zhàn)場紀律，曹團長此時此刻真要拔槍斃了這名干部，也是在履行他作為指揮員的職責，無可厚非。但是，曹團長很快冷靜了下來。他知道，這名干部過去沒有經歷實戰(zhàn)，太年輕，此時即使是斃了他也于事無補，不如給他一個將功補過的機會，對改變戰(zhàn)局更為有利。他命令這名干部立即返回部隊，重新組織被打散的隊伍開展反攻，為后續(xù)增援爭取時間。這名干部帶著報務員，朝著激烈廝殺的戰(zhàn)場飛奔而去。

【越軍資料圖】

之后，曹團長立即率領1、3營、高機連、100迫擊炮連等部隊緊急奔赴戰(zhàn)場。

四號橋地區(qū)是316A師老巢沙巴的重要門戶，其地勢異常險要，屬于典型的易守難攻的關隘要塞，加之越軍又在此構筑了大量的工事和火力點，真要在處于劣勢的情況下拿下這個關隘要塞，確實“難于上青天”。此時，越軍的火力極其猛烈，整個戰(zhàn)斗處于白熱化狀態(tài)。

曹團長指揮1營主攻4號橋西南的無名高地，先頭1連遭到高地守敵及外約姆河東山越軍交叉火力封鎖，前進受阻，戰(zhàn)斗處于膠著狀態(tài)。

到149師加強指揮的50軍副軍長劉廣桐和149師師長康虎振得知軍情緊急，立即從師指揮所直奔4號橋頭。劉廣桐全權代表50軍，帶領149師配屬13軍，決戰(zhàn)越軍王牌部隊316A師。

這位將軍右手只有大拇指和食指兩根手指，周總理曾經明確見了首長不用敬禮的戰(zhàn)將，在戰(zhàn)場上老當益壯、意氣風發(fā)。他參加過抗日戰(zhàn)爭和解放戰(zhàn)爭中的魯西南戰(zhàn)役、挺進大別山、淮海戰(zhàn)役、渡江戰(zhàn)役、進軍大西南、進軍西藏、修建川藏公路、1959年西藏平叛、1962年對印自衛(wèi)反擊戰(zhàn)，如今又再披戰(zhàn)袍，參加對越南自衛(wèi)還擊戰(zhàn)。

劉廣桐副軍長見到曹團長和政委張廣禮后，鐵青著臉喝道：“曹從連，我命令你半個小時內拿下4號橋，否則軍法處置！”曹團長大聲喊了聲“是”，然后就和張廣禮政委跑回了前沿。他觀察了一下地形和越軍的火力情況，果斷地命令1連以一部兵力從右側徒步涉過小溪隱蔽向4號橋西南無名高地接近，同時組織團、營火力壓制西南無名高地和外約姆河東山的越軍火力。

【劉廣桐、曾文碧夫婦】

一時間，兩軍的炮火響徹山谷，滾滾的烽煙彌漫著大地。越軍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在了與446團的正面交鋒上。1營1連得以順利地從右側徒步涉過小溪，隱蔽地接近4號橋西南的無名高地，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打了高地上越軍一個措手不及，從而奠定了4號橋戰(zhàn)斗反敗為勝的堅實基礎。

當兩軍鏖戰(zhàn)正酣之時，越軍的坦克“轟隆隆”地開了過來參與對我軍的進攻，曹團長立即呼喚我軍坦克前來支援。

當我軍坦克轟鳴著從曹團長身邊經過時，曹團長突然發(fā)現(xiàn)自己的兒子、火箭筒手曹輝，正搭乘坦克一邊戰(zhàn)斗，一邊為坦克指示著射擊目標。曹團長看著兒子英武的身姿和勇毅的形象，一種自豪感油然而生。

由于曹輝等戰(zhàn)士冒著槍林彈雨，為坦克準確地指示了目標，我軍坦克先后摧毀了多個越軍的火力點，為446團的進攻掃除了不少障礙。我軍坦克一邊對戰(zhàn)越軍坦克，一邊清理公路兩側山坡上的越軍工事，愈戰(zhàn)愈勇，沿著公路向沙巴方向“轟隆隆”地乘勝攻擊前進。

突然，一個“復活”了的越軍據(jù)點的機槍，向曹輝他們“噠噠噠”地掃射過來，曹輝和他的戰(zhàn)友們從坦克上“噗通噗通”地滾了下來，鮮血染紅了軍裝，罪惡的子彈奪走了他們年輕的生命。

曹從連團長親眼目睹兒子犧牲。剎時，耳朵嗡地一響，熱血涌上頭。接著，他怒目圓睜、吼聲如雷，向兒子曹輝的方向撲去，卻被身邊的警衛(wèi)員死死地抱住。淚水從他的臉龐簌簌地滾了下來。

曹團長心如刀絞，很快冷靜了下來，他清楚自己肩上的責任。他振作精神，指揮全團向越軍發(fā)起更加猛烈的攻擊。曹團長看到我軍坦克已經摧毀了多個越軍的火力點，目睹一連已經奪取了至關重要的4號橋西南的無名高地，感到總攻的時刻已經到來。他猛地一揮沖鋒槍，一聲怒吼：“沖啊——”他身披滾滾硝煙，帶領官兵像潮水一般地涌向越軍。殘存的越軍哪經得住暴風驟雨般的打擊？頃刻之間便被碾壓得粉身碎骨，無一存活。

【曹輝烈士安葬于屏邊烈士陵園】

經過數(shù)小時激烈而殘酷的戰(zhàn)斗，446團反敗為勝，攻占了4號橋及周邊的高地，斃敵153人，摧毀地堡和暗火力點49個，繳獲了一大批武器彈藥。這支英雄的部隊，以自身傷100余人、犧牲70余人的代價，取得了4號橋戰(zhàn)斗的勝利。

149師的官兵事后提及此戰(zhàn)，無不感慨萬千。在后來的戰(zhàn)評會上，劉廣桐將軍對天鳴槍……149師446團在4號橋遭遇突襲、損失慘重的情況下，組織力量頑強反擊。官兵在“四號橋反伏擊戰(zhàn)”中展現(xiàn)出來的亮劍精神，在對越自衛(wèi)還擊戰(zhàn)的史冊中留下濃墨重彩的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