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綿陽現(xiàn)存最早地上建筑謝閣蘭、梁思成為之震撼的國寶級文物
建于東漢末年
佇立芙蓉溪畔兩千年
中國古代建筑活化石
見證綿陽歷史煙云
謝閣蘭稱“綿州平陽闕”
梁思成稱“漢平楊府君闕”
今人稱“漢平陽府君闕”
西風殘照 漢家陵闕
今天的人們知道闕這種建筑,應感謝兩個四川人:一個是李白,《憶秦娥·簫聲咽》:“西風殘照,漢家陵闕?!币粋€是文同的表弟蘇軾,《水調歌頭·明月幾時有》:“不知天上宮闕,今夕是何年?!?/span>

1914年5月,四川梓潼,楊公闕闕,最遲西周出現(xiàn),定型并盛于漢代。漢代是闕的極盛時代,“漢闕”一詞由此而來。漢闕是一種紀念性建筑,也是我國現(xiàn)存的時代最早、保存最完整的古代地表建筑,有石質《漢書》之稱。我國現(xiàn)存漢代地上石闕47處,其中24處在四川,包括:綿陽平陽府君闕、梓潼李業(yè)闕、梓潼賈公闕、梓潼楊公闕、梓潼無名闕。
涪縣僅存地上建筑
李白的家鄉(xiāng)綿州,漢涪縣地。史書記載,最遲在漢高祖六年(前201),就有了因涪水(今涪江)而得名的涪縣,管轄今涪城區(qū)、游仙區(qū)、安州區(qū)、鹽亭縣、北川縣以及三臺縣、江油市的一部分。涪縣是廣漢郡13個縣之一,扼守于涪水與金牛道交匯之處,號稱“劍門鎖鑰,蜀道咽喉”。

漢巴郡、蜀郡、廣漢郡

涪縣位置圖
古老的涪縣留給今人的東西并不多,而且基本上是通過地下方式(墓葬)傳遞的,譬如“綿陽五絕”:人體經脈木雕、說唱俑、銅馬、搖錢樹、銅佛像。惟一通過地上方式傳遞的,則是一座漢代墓葬的配套建筑,即富樂山下、芙蓉溪畔的平陽府君闕。

1914年,綿州平陽闕(謝閣蘭 攝)
平陽府君闕形如書箱,也稱“書箱石”。相傳當年劉備入川時,張飛挑著劉備的兩箱書行至今天的芙蓉溪邊,張飛疲憊不堪,便撂下書箱在此,形成了漢闕。這個傳說多半是近代三國迷杜撰的,綿陽歷代地方志均無記載。
平陽府君闕
平陽府君闕建于東漢末年,是我國現(xiàn)存漢代石闕中保存最完整、最好的仿木質結構石墓闕。 該闕為雙頭闕,又名子母闕,由兩座闕組成。南闕為母闕,亦稱主闕,高5.45米、寬1.66米;北闕為子闕,亦稱附闕,高5.29米。兩闕南北相距26.2米,均用條石和板石交錯疊砌而成,由闕基、闕身、闕蓋三部分組成,無任何粘結物,經兩千年風雨洗禮,依然屹立芙蓉溪畔,令人稱奇。

2018年,綿陽,漢平陽府君闕
2007年四川人民出版社出版的《綿陽市志》,詳細介紹了平陽府君闕的銘文及圖案。南闕檐枋頭,原刻銘文因年代久遠,侵蝕風化嚴重,僅漢、平、楊、府、道五字可辨。南闕闕身楣枋上,刻有車馬出行圖(淺浮雕);斗拱壁上,刻有舞樂圖(中浮雕),其中有撫琴聽琴、羽人戲馬、雙人對舞等場景;轉角櫨斗上,刻有角神、母子獼猴、蟾蜍、朱雀(高浮雕)。北闕斗拱壁上,刻有追豬圖(中浮雕);介石上,刻有一雙髻女子于半啟柴扉內扶門遠眺圖;介石轉角處,刻有蛟龍、奔獅、束發(fā)力士與猛虎搏斗圖(高浮雕)。
謝閣蘭與綿陽漢闕
1914年5月,法國考古學家謝閣蘭考察了綿陽漢闕,并拍攝了一組照片。這是我們今天看到的關于綿陽漢闕的最早影像記錄。1923年,謝閣蘭在法國出版《中國西部考古記》一書,把綿陽漢闕稱為“綿州平陽闕”。他說,石闕在四川,據(jù)其分布之地而言,可分為三區(qū),東為渠縣區(qū),中為梓潼與綿州區(qū),西為夾江與雅州區(qū)。

維克多·謝閣蘭(1878~1919)
在謝閣蘭眼里,綿州平陽闕是復雜石闕的代表,也是四川僅存的有扶壁的雙闕。他解釋說,所謂復雜石闕,“因其建造以石塊層壘交置(其體較巨,故不能用強石建置),且其上層較豐,故其雕飾甚富?!彼谜掌臀淖衷敿氂涗浟司d州復雜石闕:

1914年,綿州平陽闕(謝閣蘭 攝)
其闕層次別為七部:下為座;上為闕身;又上闕蓋二層;又上介石一方;再上為椽;椽上為頂。座以板石數(shù)面構成。闕身以大石交互層壘砌之,上刻有駕車及行走步卒之狀(浮刻約公毫),其事與其體范,頗與山東墓室之石刻相類。下層闕蓋之四角,雕有神頭之像。上層之介石,飾以平刻曲枝。椽上雕刻甚多,四角雕二猛獸相斗,一人引較大一獸之尾,此外則雕兩蛇交纏,又有一怪人手持飛馬之韁。至若扶壁,其式較小,而其體范形貌裝飾,諸層皆同主闕。
梁思成與綿陽漢闕
1939年夏秋,梁思成沿川陜公路調查古建筑,邂逅了綿陽漢闕,并作了實地測量。在考察手稿中,梁思成記錄了漢闕的位置、形范及其特色:

《梁思成西南建筑圖說(手稿本)》
出縣治北門,沿川陜公路東北行,約四公里,將抵仙人橋,公路橫經小山上,其南側百公尺處,有石闕壘立麥田中,即漢平陽君墓闕是也。闕凡二座,一西北一東南,相距二十六公尺余。其間為神道,神道之中線東向略偏北。闕之形范,闕身居內,子闕居外,闕身厚而高,子闕薄而低,但其下部已沒入泥土中,經發(fā)掘后,露出臺基一層。臺之平面,隨闕身與子闕周轉,四周鐫蜀柱椽斗,與雅安高頤闕所刻不期符契。

1939年,四川綿陽縣平楊府君闕(圖片來源:《梁思成西南建筑圖說(手稿本)》)
臺基上,以條石數(shù)層,壘砌闕身及子闕,俗因呼為“書箱石”,而闕名反為所掩。其面闊與進身之比,闕身約為七比四,子闕約為五比三,亦與高闕為近。梁思成在考察手稿中說,南宋婁彥發(fā)《漢隸字源》載此闕椽端刻“漢平陽府君叔神道”八字,今在東南闕檐下枋頭,猶存“漢平君”三字,但非位于椽端。梁思成稱此闕為“漢平楊府君闕”,而非人們所傳的“漢平陽府君闕”。

梁思成考察綿陽漢闕手稿圖自《梁思成西南建筑圖說(手稿本)》
《漢隸字源》是南宋著錄漢碑、編錄隸字的著作,作者婁機(1113—1211),字彥發(fā),浙江嘉興人,乾道進士,官至禮部尚書、權知樞密院事、參知政事?!稘h隸字源》全書7卷,“碑目”一項收錄漢碑309種、魏晉碑刻31種。每碑下各記立碑年月、地點及撰人姓名。
“破壞”帶來的意外驚喜
綿陽漢闕在歷史上遭受過人為破壞,卻為研究佛教在四川的傳播留下非常珍貴的實物。據(jù)《綿陽市志》載,梁大通三年(529),佛教徒就地取材,在闕身上鐫刻佛教造像33龕。這組與漢闕毫不相干的造像,謝閣蘭、梁思成在考察中均給予高度關注。

1914年,綿州平陽闕(謝閣蘭 攝)
謝閣蘭在《中國西部考古記》一書中說,此二闕為紀元二世紀時漢代遺物,保存尚完好,惟其闕身為梁時人增刻佛像。此種三四百年后之增刻,已將原有漢刻損毀多處,其事固可惋惜,然亦為研究佛教最古最可寶貴之材料,“實屬四川最古最可寶貴之佛教遺跡”“為四川之梁代佛教刻體之獨存至今者”。

1939年,梁思成考察綿陽漢闕
梁思成在考察手稿中說,綿陽漢闕“條石表面,隱起地栿枋柱,略如他例,惟梁大通大寶間加鐫造像于上,致方柱之間有無銘刻無從蹤跡。此項造像雖損闕之一部,但為川省最古之佛教藝術,甚足珍貴”。

1939年,梁思成考察綿陽漢闕圖自《梁思成西南建筑圖說(手稿本)》
對發(fā)生在公元529年的那次“破壞”,謝閣蘭作了細致入微的觀察:
增刻題有大通三年,"大”字僅存下半。別有一處刻有“梁主”二字,其爲五二九年之刻跡,絕無可疑。闕身之上,鑿有佛龕,其式小,而其形極異。唐龕為長方形。元魏龕頂為人字形。而此處龕頂則獨為穹頂形。此種曲線,在中國佛教作品之上極難見之。

漢闕上的梁代銘文(謝閣蘭 攝)
龕中雕像,亦與他處佛像有異。龕中僅有一像,服飄揚之衣,像首已亡,不能詳為何像,疑為“菩薩”之像。
闕主身份成謎
關于墓闕的主人,至今仍是謎。清代蜀中才子李調元曾觀摩此闕,在書中留下“漢平楊府君叔神道”的記載。1914年,謝閣蘭考察此闕,稱為“綿州平陽闕”。1939年,梁思成考察此闕,依據(jù)文獻和志書記載,在手稿中稱此闕為“漢平楊府君闕”。2007年,四川人民出版社出版的《綿陽市志》,介紹此闕為“漢平陽府君闕”。

1914年,綿州平陽闕(謝閣蘭 攝)
四川已故學者馮漢驥認為,漢代只有官位在“二千石”的官員,死后才能豎立石闕。漢郡守俸祿二千石,由此推斷,闕主的官階不會低。有學者認為,此闕的主人是東漢末年涪縣人李福?!度A陽國志》《三國志·蜀志》對李福均有記載。李福,字孫德,名福,梓潼涪人(即梓潼郡涪縣人),劉備定益州后,其為書佐、西充國長、成都令;后主劉禪時,遷巴西太守,為江州都督、揚威將軍,入為尚書仆射,封平陽亭侯。238年,李福隨大將軍蔣琬出征漢中病故。

1939年,四川綿陽縣平楊府君闕(圖片來源:《梁思成西南建筑圖說(手稿本)》)
持李福闕觀點的人推測,因蜀的國號為漢,李福又是涪縣人,歸葬涪縣,稱“平陽府君”完全可能。但是,作為蜀中才子的李調元,且是乾隆時期綿州人,卻清晰地記載闕身銘文為“漢平楊府君叔神道”。梁思成也謹慎地記為“漢平楊府君闕”。更為詭異的是,乾隆初年,綿州知州屠用謙主持編纂《直隸綿州志》,居然沒有關注此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