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少人羨慕她

cpu001 2022-04-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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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飛機、鑿冰釣魚、荒野飆車，她在北極折騰人生。

她叫天石，2021年，經(jīng)歷了幾次單人摩托世界旅行之后，天石結(jié)識了搭檔德友，從墨西哥開著越野房車一路向北，最終在北極落腳，留在了阿拉斯加背靠美國最高峰一個以飛行和極限戶外運動聞名的山村里。

自從在荒原般的阿拉斯加定居之后，天石幾乎很少跟人說上話，以至于電話接通的時候，她讓我等她半分鐘組織一下語言。

以下是天石的自述故事。

△阿拉斯加山脈。

飛進極光里

2020年年底，我和德友一路闖關(guān)，結(jié)束了從墨西哥沙漠到北冰洋為期10個月的公路旅行，決定留在阿拉斯加。

△為期10個月的公路旅行途中。

輾轉(zhuǎn)選擇了一個月，我們決定租住一間擺滿巨大動物標本的小木屋。那里被十幾畝荒無人煙的野地環(huán)繞，旁邊還有一條大河穿過，德友可以在這里野釣，而我，則看中了旁邊的小機場。

圣誕節(jié)前，我開始著手學習飛行。

△去年，我在她發(fā)出的一段視頻里看到，她剛打開機門，正大笑著清理方才因為暴風雪中駕駛飛機噴在儀表盤上的嘔吐物，即便是需要努力克服嚴重暈機，她仍舊是歡欣鼓舞著把飛行執(zhí)照考下來了。

冬天就是高山風的天下，這里大部分地區(qū)終年積雪，室外氣溫達到零下30°C。每天，來自北冰洋的寒流輸送來的寒風，從山脊上卷著雪灑落。

由于處在幾個山脈的交界處，陣風常達120km/hr（注：差不多等于七八級的臺風，可以讓人走不動路），光禿禿的機場，狂風肆虐更不在話下，隨便就能把幾百斤的小固定翼飛機掀翻。

△被暴風掀翻的飛機。

平常我們自己坐大客機幾乎沒什么感覺，但等到自己開小飛機的時候，狂風一吹，機身晃動、異常顛簸。再加上飛行考試要練習的是一些比較技巧性的動作，就更暈了。

比如轉(zhuǎn)個急彎；比如開著開著突然發(fā)動機熄滅，飛機馬上往下掉，這時候飛行員要馬上通過操作把飛機救回來。再加上狂風，整個人暈得難受，胃里快速有反應，幾次驚險降落后在滑行道開窗干嘔。

此外，機場在冬天都是冰沙積雪，每次在零阻力跑道起飛降落，都感覺像是在冰面中進行，要控制飛機并不容易。

△結(jié)冰的飛機場地面。

不過，雖然冬天的考試訓練很痛苦，飛行也沒有多令人害怕，對我來說更多是興奮感。

本質(zhì)上，飛機是一個非常穩(wěn)定的機器，一切狀況都有應對工序，基本上不會有什么問題。學飛機也要有扎實的基礎飛行知識，在真正上飛機之前，我花了兩個月全職自學基礎知識，包括氣壓氣象、機械和電路原理等，感覺像要學怎么從零造飛機一樣，特別有趣。

△天石在飛行中。

慢慢開始學會飛行，飛機可以帶你去到很多汽車到不了的無人區(qū)。從飛機舷窗往外，視野里一片荒涼，大山大河非常寬闊。這個時候就突然感覺到自己的渺小，好像我們的人類文明，只要大自然打出一個響指，就可以灰飛煙滅。

記得第一次長距離飛行，我從阿拉斯加南部飛到中部，直接飛進一片絢爛的極光里。

極光是一浪一浪的，遠處的極光就突然像漲潮一樣從遠方漫天鋪開，包裹住小飛機。雖然這個世界很多危險和不公，但這一瞬間有一種被萬物之源接納的感覺，和世界有了靈魂上的聯(lián)系，感覺自己就像是星塵做的，是宇宙的一部分。

如果不是身臨其境，真的很難感受到那種震撼，好想把這種感動也分享給大家。于是萌生了一個想法，今后想考一個飛行教練的執(zhí)照，與朋友們一起突破地面極限，圓一個飛天夢。

兇猛阿拉斯加

阿拉斯加有一條人人諳熟于心的潛規(guī)則——People come here to be left alone（人們遠道而來，就是為了遠離人煙）。在這片野地里，誰也干涉不了誰，對于像我和德友這樣天生愛自由的人再合適不過。

我們住的小山城，地方很大，常住人口卻只有100來人，到了短暫的夏天，部分冰雪消融，這里才會迎來各地半工半玩的年輕人，以及來這里的登山、釣魚、打獵的旅人。

整個阿拉斯加地廣人稀，由于有海陸屏障、原住民部落分散，交通也極其不便利，97%的地方無法開車進入。想探索更多的阿拉斯加，就必須學會開飛機，而阿拉斯加也是全美（幾乎全世界）民用小飛機最普及的地方。

所以如果你看見小飛機在公路上降落，混在雪地摩托、鋁船和全地形車中去汽車加油站加油，也不必覺得奇怪。

△船只在海灣打撈墜落冰川。

阿拉斯加，又被稱作自由的“最后的疆土”。自由，也意味著絕對野，絕對危險。我住的小屋子，周遭就是阿拉斯加山脈，放眼望去都是荒莽的雪山，出門就可以釣魚、滑雪、騎雪地摩托等，可進城買菜或者辦事要來回開5小時以上的車。

不僅如此，每次開車出門都是一場冒險，被雪覆蓋的無人區(qū)道路，打滑、翻車、遇到暗坑都是常事。經(jīng)常出門的時候，就會看到路邊又有車拋錨了。

前不久，我們剛買了三個月的新車直接豎著扎在了地上。因為道路全部冰雪覆蓋，車開著開著就突然剎不住直接沖出去，沖出馬路，接著沖進樹林里，自己掀翻了過去，直挺挺地跟所有樹一樣站在一起，拔也拔不出來（大笑）。好在人沒有受傷。

△車直接扎進地里，正在用吊車把它拔出來。

因此，在阿拉斯加，即便是富人，也不會多花錢買好車。他們可能會買很貴的越野飛機、私人漁船、雪上摩托等各種厲害“玩具”，但絕對不買貴車——因為車根本經(jīng)不住這里的艱險路況。

在阿拉斯加這種野地方，你會充分感受到大自然的兇猛，因為人可能說沒就沒了。比如冰釣愛好者，在幾米厚的冰面上挖冰洞釣魚，因為氣候常有變動，不知道那一塊冰面已經(jīng)化成了冰?；蛘哐┠啵@時候如果不注意，整個人陷進去就出不來了，要是旁邊沒有人幫助，可能就會因為失溫死亡。

再比如，漫長的冬天，這邊幾乎每個人都會騎雪地摩托出門。如果是一個人，騎到山里去被大樹或者冰、路障等卡住，那人幾乎就“沒了”。很多時候人不是因為交通事故死的，而是因為沒有人及時找到你。

在這種情況下，即使發(fā)出求救信號，直升機來救你就像大海撈針。所以每次出門，我們都會準備好求生工具、會結(jié)伴而行，如果迫不得已一個人出門，也要告訴親人或者朋友你去哪里。

△北極狐。

每個當?shù)厝诵睦锒紵o比清楚，“荒野生存”式的浪漫冒險無比幼稚危險，沒有考慮好現(xiàn)實的求生問題，結(jié)果就是被餓死、凍死。

在這種地方，人定勝天的態(tài)度相當于自取滅亡。

我理解《荒野生存》里的男主角，他是從小被中產(chǎn)家庭保護得很好的孩子，沒有受到過什么摧殘，來到這里，覺得自己精神上有足夠毅力就可以應付，以至于他的背包里準備的是幾本哲學書，而不是糧食和生存工具。很顯然，他高估了自己，也低估了大自然的兇猛。

想要在這里和自大然共存，我們就得像野人一樣。

一件在城市里面很簡單的事情，在這里變得不容易，動不動就要動用一天甚至好幾天的時間，比如我們要自己砍柴用來煮飯供暖，比如生活垃圾，也要自己焚燒處理。

△日常生活里，要干很多體力活。

在這里，季節(jié)變換明顯，從冬天到夏天，就是極夜到極晝的轉(zhuǎn)變。冬天，天色幾乎全部陰暗，而夏天，天總是很亮，于是人的心情和生物鐘也跟著波動。

就像我們的鄰居北極熊，冬天冬眠，夏天忙著生育、玩、瘋狂干飯一樣，我們也養(yǎng)成了季節(jié)性的生活習慣。

夏天出去打魚、狩獵，準備好一年的魚和肉，趁著冰雪融化，去山里采野莓和野菜，用油泡制密封或放在大冰柜里儲存著；冬天，我們在黑暗里吃屯糧，養(yǎng)精蓄銳，為了新的夏季做準備。

漫長的冬天，天色陰暗，皚皚白雪映得黑夜比陰暗短暫的白天亮，其實會有點憂郁，但這也是做腦力活的最佳時期。

閑暇時間，我們就會給對方扔點子，也逐一實踐：冰川墜落浪費了便撈起釀酒，燒火只取暖浪費了便順便煉鋼做刀……

兩個冬季過去，我在腦筋急轉(zhuǎn)彎做各種計劃，有時候?qū)憣憱|西、做做視頻、倒騰一些數(shù)字游民的工作；而德友設計的手工手表和刀已經(jīng)進入市場。

總之，經(jīng)過這兩年的相處，我和德友每天相依為命，重新體會了同甘共苦這句話的分量。

△飛機被雪埋住了。當我們問她如何克服困難的，她撂了一句話：“不必多想，去做就行?！?/span>

我們需要一個女性榜樣

也是來了阿拉斯加之后，我才發(fā)現(xiàn)，這里簡直就是彪悍女人的試煉所。敢來這里生存的女人，一定不可小覷。

由于阿拉斯加環(huán)境艱巨，砍樹、維修、做木工、疏通管道、蓋房子、倒騰大型機器等，是一般人都必須掌握的技能。

在學開飛機之后，我才知道美國女機長比例只占全部人數(shù)的8%。當時學飛行暈機特別嚴重的時候，我的女飛行教練Summer，給了我非常大的精神鼓舞。

她只比我大五六歲，體型很小，身高跟我差不多（我只有154cm），之前，她當過健美選手和老師，在南美生活過很長時間，在那里，她與飛行結(jié)緣?；氐矫绹?，她開始在南部沙漠里學飛行。在更難熬的暴曬和沙漠熱流下，Summer硬生生把比我更嚴重的暈機癥狀挺過來了。

△我的飛行官Summer。

沒有其他方法，就是每天練，想吐了就吐在隨身塑料袋里，吐完接著練，最終她當然拿到了PPL（Private pilot license私人飛行執(zhí)照）。后來，她來到阿拉斯加，在如今我飛行的阿拉斯加山脈飛了一千多個小時，直到拿下了CFI （Certified flight instructor飛行官執(zhí)照）。

現(xiàn)在，她還找到了一個更加厲害的工作，每天開飛機給偏僻的北冰洋海岸原住民村落運送物資。而且那邊的氣候更加惡劣，每天的飛行都是一次對于身心的考驗。

她的努力和成功典范給了我能量，這就是我覺得為什么我們特別需要一個好的女性榜樣的原因。

這個世界上，女飛行員屈指可數(shù)，因為飛機根本不是為女性設計的。全球女性平均身高一米六左右，但是飛機座位設計太低，而且離操作臺太遠了，越大的飛機更是如此。

每次看著機場自備增高屁墊的女飛行員們，真是覺得又可愛又勵志。

△開飛機自帶屁墊。

能在這邊待下去的女性，一個個都比男人還厲害。我很崇拜的這里的一個女機長，三代女性飛行世家，每天開著DHC-6雙水獺飛機往返高山冰川，也做救援，經(jīng)歷過各種各樣的氣候和突發(fā)狀況，確保了無數(shù)極限登山和滑雪客們的安全。

在西方，作為少數(shù)族裔女性，肯定會受到一些另眼相待和不公平的待遇，但我一直的想法就是：你可以選擇扭轉(zhuǎn)頹勢，把弱勢轉(zhuǎn)為更強的籌碼。

要說女性不適合哪些行業(yè)，那我就突破天花板證明自己，獲得更大的自我肯定；要說體能或?qū)I(yè)上的不足，那為了成功我們必定付出更多努力或者找到其他的突破口，經(jīng)歷常人無法經(jīng)歷的困難。

△此前，天石開摩托車環(huán)華旅行。

成長過程中，我媽媽也是一個很好的榜樣。

上世紀90年代還沒出國前，我媽媽是一名醫(yī)生，來到美國之后為了更穩(wěn)定的生活，便改行入職生物統(tǒng)計。直到我上大學之后，我媽媽還是覺得自己想當醫(yī)生，經(jīng)過幾年時間發(fā)奮圖強，在美國重新當上了醫(yī)生。

如今她在行醫(yī)同時，仍在職業(yè)發(fā)展上大膽做決定，開拓更大可能。她相信，獎勵是留給足夠有準備和膽識的人的。

11歲的時候，我隨父母離開了山東三代同堂的大家庭，來到了西雅圖。此前，我一直跟隨爺爺學習傳統(tǒng)文化，屬于先讀書后認字的那種，如今一肚子詩詞古文還能信手拈來，沒事也會自己背著玩。

之前我受到的古典文化熏陶有多深，來到美國之后，困惑就有多大。因為教育理念太不一樣了。于是，我很早就認識到了世界并沒有那么多對錯，只不過我們獲取的信息渠道不同。這導致我很長一段時間就是一個“杠精”，沉迷于求證。

在學生時期學醫(yī)，為了搞清楚世界公共衛(wèi)生和醫(yī)療問題，每個假期我都會參加人道主義救援，實地探索所謂的真實。

2015年，我恰巧得到一次去敘利亞戰(zhàn)爭前線救援的機會。一個個真實的難民，是教師、學生，是運動員、醫(yī)療工作者，他們都是跟我們一樣善良又努力活著的人，頑強地面對著和平人間難以想象的痛苦和不公，與我之前了解的大相徑庭。我能做的，微乎其微。

△2015年，天石在敘利亞。

也許這個世界并不存在一個真實的答案，在互聯(lián)網(wǎng)時代，信息很容易受到極端意見領(lǐng)袖的影響，情緒化的語言，最容易模糊問題。

來到阿拉斯加，很大的好處，就是讓我們都物理性地冷靜了。在這里，只要你想要的話，隨時可以打開互聯(lián)網(wǎng)，聽到外面的聲音，但是當你在一個被孤立出來的環(huán)境里，更容易建立起自己跟自己的聯(lián)系，跟宇宙萬物精神接軌。

人們太容易焦慮了，個個都緊張兮兮的，隨時都要爆發(fā)的樣子。

來到這里，你會看到本地人都在簡單地生活。雖然他們在做的，只是為了最基本的生存，為了吃喝住行自食其力。即使沒有群居的便利，他們欣然在孤寂中過得健康紅火，而不是在煩憂中被淹沒。

△阿拉斯加漁業(yè)發(fā)達。

雖然，這里的生活并不容易，生活成本很高，人工費很貴，隨便買些必備的工具都要花成千上萬美元。但同樣的，在這里，你不需要總是買衣服、化妝品等精神消耗品。你會擁有一種全新的金錢觀——去購置那些可以升值的、可以呵護自己生命的工具。讓它們服侍你，而非你來供養(yǎng)它們。

未來，我和德友準備在這里開墾出一片自己的家園，上天下海、擁抱草木、自給自足，并從中汲取能量。

△天石和德友。

統(tǒng)籌：余音作者：馬路天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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