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shí)許語并不喜歡林晨，她那么聰明，就沒看出來林晨有什么優(yōu)點(diǎn)，但是偏偏林晨就是喜歡找她玩。林晨問她，我們是好朋友么，她回答，是啊。然后林晨就開開心心地笑了。有什么好笑，莫名其妙，跟個傻子一樣。

最近有部新電影上映了，里面有林晨喜歡的演員，興高采烈地去買了票，又來邀請?jiān)S語一起看，許語看了看電影題目，名字真土，不想看，看到了林晨充滿希望的眼神，像一條討好主人的狗一樣。許語說，應(yīng)該會挺好看的。又看了眼名字，真惡心，心中作嘔。

林晨指著一張照片說，這是我最喜歡的演員，帥吧。許語瞥了一眼說，帥。她又瞥了一眼，老土的姿勢，濃艷的妝，圓圓的臉。丑得要死。許語挺鄙視林晨的審美。

離約定時間還有一小時，許語低頭看了看表。不想去，她打開了電腦。

林晨也低頭看了眼表，她早就在電影院門口等了。秒鐘一點(diǎn)一點(diǎn)地走動，電影開始的時間緩緩逼近。林晨發(fā)現(xiàn)自己輕視了時間的威力，那是一場足以沖塌一切房屋的洪水，她能感受到洪水正向自己襲來。洪水沖毀了一切。她給許語打了個電話。

另一邊，許語坐在電腦前，電腦正在播放一部電影。聽到林晨的聲音，她慌慌張張的點(diǎn)了暫停。你怎么還沒來呀。

許語又慌慌張張得去看時間。平靜地說，我有事來不了。

哦。掛斷了電話。聽不出林晨的語氣，許語關(guān)掉手機(jī)，扔在一旁的桌上，靠在椅子上繼續(xù)看電影。

林晨愣愣地盯著許語的手機(jī)號碼看。她怎么不早點(diǎn)跟我說呢？為什么她會那么鎮(zhèn)定。她揉了揉眼睛，轉(zhuǎn)身，走進(jìn)電影院，遞給檢票員兩張票。檢票員朝她身后望了望，兩個人？林晨想了想，回答，可能會來，檢票員把票還給她，說，快進(jìn)去吧，已經(jīng)放了十多分鐘了。這個林晨知道，已經(jīng)放了十多分鐘了。

她進(jìn)去。稀稀拉拉的人沉沒在黑暗中，投影的光很弱，似乎在旋轉(zhuǎn)，照亮了空中小塵埃，它們像在透明玻璃瓶中滾動的小水珠，，翻滾著。林晨覺得它們下一刻就會灑落，灑落在黑乎乎的人影上，它們在黑暗中抬頭，在望漆黑無邊的夜空，沒有星星和月亮的天空。

林晨順著他們看的方向望去，夜空中，男人對女人說，我永遠(yuǎn)愛你。

林晨坐在教室的椅子上，看著許語一步一步走進(jìn)教室，又連忙低下了頭，看書上總覺得無法連成句的字，密密麻麻的字整齊排列，林晨覺得很亂。

林晨下課沒有去找許語，趴在座位上安安靜靜地寫題目，一個一個字慢慢地寫，草稿本上，每個得數(shù)后面都帶有密密麻麻的小圈，螺旋紋一樣，林晨看著它們，有一種被催眠的感覺，昏昏欲睡，那小圈像纏繞著的蛇，跟她一樣，趴著一動不動，是冬眠了嗎?現(xiàn)在是夏天吶，吶，你看，金黃柔和的太陽光在我桌上吶。

放學(xué)后，許語沒有等林晨，背起書包快步走掉了，快得只落下一個模糊的背影，倒影在傍晚的余暉中，金色的背影映入林晨暗灰的瞳孔。林晨把一本一本的書塞進(jìn)書包。為什么她不等我？林晨靜靜地回想，她突然想起了。以前都是她主動找許語的。她背起了書包，真重。

林晨走在路上，兩手緊抓著書包兩旁的帶子，緊緊抓著，她看著腳下的路，像在懸崖邊朝下望，陰冷的風(fēng)從下打著旋轉(zhuǎn)上來，她緊緊拽著帶子，好像松了她就會掉下去，她倒退了一步，她的視野里只有黑。

她加緊了步伐，回家。

其實(shí)林晨是一個健忘的人，不記仇。一個星期的事，像滴入茫茫大海中的水，蕩起一絲漣漪，又消失，歸于平靜。她跟許語仍然是好朋友。許語給過她肯定的回答。是吧？她對自己很有信心，但她心底深處是空的。

期中考，全班第一，許語。林晨鼓掌。許語不經(jīng)意之間瞥到林晨，跟傻子一樣的笑，她默默翻白眼。下課，許語就被圍起來了，一句一句的贊美擠得她頭昏腦脹。她翻開書來看，周圍似乎沉寂了一會，響起了更大的聲音。陰陽怪氣，讓許語只想躲避。

“冷靜的學(xué)霸呀，考第一都不興奮呀?！?/p>

“這叫學(xué)霸風(fēng)范，第一是應(yīng)該的，多厲害呀?！?/p>

“我們要向?qū)W霸學(xué)習(xí)！這是榜樣！”

“……”

有細(xì)針在扎著許語，不是很疼，但從四面八方涌來，排山倒海的氣勢，要將她吞沒。她漸漸意識到她被拋棄了，她躲不過這驚濤駭浪。一絲苦笑爬上嘴角，丑陋的蟲般蜿蜒爬行著。

林晨默默地聽，看許語不動聲色。她本來是想慶祝的。

人群漸漸散去，許語抬頭，愣愣的看林晨。

你不難受嗎。

許語知道她在說什么。

不難受，我挺好的，他們都在夸我，為什么要難受，我很高興。

哦。那就好。

林晨輕輕回到座位上，寫作業(yè)，她看到了許語的眼神。她不傻，但她可能一輩子都無法理解許語在想什么。她還想問一句，我們還是朋友嗎。她沒問，因?yàn)樗碌贸龃鸢浮?/p>

砰！教室外傳來叫聲。是什么東西碎了么。林晨把頭探出去。地上落著碎土，丑陋地侵占地面，花盆支離破碎，露出尖利的碎片，花在地上，這朵花的顏色好像在退卻，黑白爬上花瓣，單調(diào)的色彩。

林晨縮回了頭。單調(diào)的黑白，像許語的眼神，令人驚恐。

電影里，夜空中，男人對女人說，我永遠(yuǎn)愛你。

林晨想起了結(jié)局，男人拋棄了女人，有個聲音在念內(nèi)心獨(dú)白：我一直都很討厭你。

林晨覺得這部電影很貼近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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