幺雞圓臉上的青春痘更紅了，前座女孩的身影在心里晃。他小心疊好信紙，夾在借來的課本中，輕聲喚了女孩。

女孩匆匆取回書，轉(zhuǎn)了第二個半圈，繼續(xù)低頭看著筆記。

幺雞緊繃的心落下去，落下去，生出悵惘。女孩瘦而高，臉細(xì)小而瑩潤，刺眼的白發(fā)夾在青絲間像浮了一層霜，眉宇間有些稚弱，雙目因長時間看書而顯得悃悃愊愊的。

女孩不愛說話，非但班里的男生從不答言，即便是女生也懶于啟口，只在偎著同桌女孩時方有些言笑，更多時候悶悶地盯著書，像一塊木樁，懵怔的眼睛愈來愈貼近書本。幺雞覺得有些可憐，忽而心底生出一種恐懼來，那是一到初春就有的情緒，和暖的風(fēng)送來嫩草新芽，也將門前的雪人吹化，他怕女孩也跟著春風(fēng)化了去。想到此，他心中一緊，眼中濕潤起來。

他在信紙里寫道：“可以成為朋友嗎？我也是很悶的人，想與你聊天?！迸⑺坪鯖]翻到這頁紙，一連幾日未見消息。幺雞偷偷看著女孩與同桌的說笑，心里泛起粼粼水波，惆悵的風(fēng)侵?jǐn)_過心海，暗自在孤獨的涯角掀起浪花。

幺雞是受歡迎的人，“幺雞”這個名號也是大家起的，笑他緊張的時候面頰緋紅，像個大姑娘。他喜歡這種戲笑，分明裹含著親切與信任。這晚，室友甩給他一本書，光是封面的半裸照片就讓他臉上發(fā)熱，他下意識的捂住了臉。

室友拍拍他，擠擠眼皮，更多人圍了上來。哄笑聲中，幺雞翻過身去，想起前桌的女孩，那個笑起來光潔如月的人，愈發(fā)覺得心中那裸體引發(fā)的欲念污濁可恥。

然而幾乎每個月他的夢里都會出現(xiàn)那裸體，跟著生發(fā)出混沌的力與熱燥的風(fēng)，荒原、沼澤與森林……

他睡眠差了。

每日遲遲醒來，幺雞的腦海便浮現(xiàn)女孩的身影，她的孩子似的笑，她的悃悃懵懵的神情，在幺雞的心底生根發(fā)芽，肆意繁衍。室友們覺察出他的異樣，但很快就發(fā)現(xiàn)緣由。

在室友的鼓動下，在心底的求救下，幺雞決定再寫一封情書。為此他向談過戀愛的同學(xué)請教，搜羅出不少情書模板，寫好后請語文好的同學(xué)反復(fù)修改，直到滿意為止。

課間，同學(xué)們或談天說地，或打鬧追逐，或趴在桌上補(bǔ)覺，或別個MP3四處溜達(dá)，整個教室嗡嗡喁喁的。那個女孩依舊呆呆地看著書，孤獨得像鬧市中的書屋。

幺雞覺得時機(jī)成熟，匆匆將書信遞給女孩的同桌讓她代交，驀得瞥見身旁的好哥們，心底慌了神。哄笑聲忽然炸開，幺雞的一群好哥們高喊“幺雞！”女孩的同桌附在她耳邊說了幾句，塞給她書信。

女孩在哄笑聲中暴怒，原本瘦削的身體顫抖不止，同桌搖著她的手臂忽然呆住，女孩已滿臉淚水了。

幺雞想找個地方鉆進(jìn)去，女孩忽然轉(zhuǎn)身，扔出一把碎紙，落得幺雞的課桌都是，課堂里的笑聲更洪亮了。

幺雞失了魂，每日渾渾噩噩，像一具喪尸，室友們怎么寬解都不好轉(zhuǎn)。

這天早晨，水房處，幺雞打了熱水往寢室走，正碰到女孩與她的同桌，晨光恰好打在她的臉上，那么完美圣潔，幺雞莫名神傷。

女孩們似乎談得正起勁，完全沒有看到路過的他。

“昨晚夢到XXXX了?！迸⒄f。

“你看的書里的男主角？”同桌問。

“當(dāng)然，只屬于我的?！?/p>

“夢見什么了？”

“他強(qiáng)吻我，然后……”

“呸呸！”同桌捂住臉，“虧你還有臉說出來，少看那些書！”

幺雞怔在那里，腦中翻滾女孩說的詞匯，一股惡心直撲喉間，太陽頓時無光，他差點暈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