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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田 割完麥子,田捆子曬的差不多了,就該轉到打麥場上去了。 轉田是一個講究活生。 首先是平路。老爸不放心我們,親自拿了一張锨,從家門口就開始了。平路,就是把架子車要經過的路一一天平,踩瓷實,牲口套上車走起來才平穩(wěn),不翻車。平路的人,要有眼力,得會擇路,還得會技巧,稍動幾锨土,路就要變得平整,不然就囊工。從地上,到場上,埂子,跌窩,草根,虛土,都一一地平、墊、鏟、踩過去,讓它變得平展展的。 再次是裝車。架子車上要綁架,用椽子、草腰子(繩)固定在架子車四邊,讓架子車變得寬大起來,下層寬,上頭就穩(wěn),莊稼人不懂降低重心的物理,卻從實際生產經驗中總結出了許多符合物理的實際操作來。 綁好了架,套了牲口,開始轉田。駛車就是一個最重要的工作了。到了上坡的時候,你要會吆喝牲口直直往前沖,要是車駛偏了,翻車就是常事。翻了車,打麻煩,重新裝車是小意思,最叫人心疼的,是田捆子翻下來后,糧食顆粒就從穗頭上跌出來,撒的地上紅堂堂一片,父親的脾氣就來了。父親脾氣爆,我們都驚恐不已,忙不迭地重新幫忙裝車,撿起摔落的穗頭,糧食,或者干脆連土一起掃起來,裝進袋子,總之,想方設法去補救。但還是沒辦法消除父親的怒火。我們心里都很清楚,父親是心疼糧食,也就不敢說話。莊稼人一年四季苦到頭,不就是為了這幾顆糧食嘛,現(xiàn)在撒的滿地都是,咋能不心疼。我們心里也有怨氣,韁繩在你的手里,車是你駛的,咋能怨我們呢,但我們都不敢說,怕他聽了更生氣,就低頭默默地干活。 車終于裝起來了,我們跟在車后面,小心翼翼地看著車,唯恐再遇上跌窩翻車。好在走過一次之后,路況熟悉了,更容易提防。慢慢地心就放下來了。 我們那時候牛換了騾子,騾子力氣大,父親調教的也好,人只要喊號子,騾子能聽懂,從韁繩上控制,它居然懂得你的意思,快慢都可由人,需要出力的時候,你只要抖抖韁繩,騾子就快起來,呼哧呼哧就開始爬坡,到了坡頂,你再叫一聲,它就會慢慢往下,不會哧溜一下沖下去。多年以后,我想起那頭騾子,還覺得它真是一頭了不起的騾子,為我們家的農活出盡了力氣,也挨了不少的鞭子。 轉田,就是這樣一件神經比較緊張的農活。隨著一塊地一塊地上的田捆子逐漸的減少,人的心情也會變得輕松愉快起來。 摞田垛的時候,父親絕對不讓我們插手,替代。我們只管把田捆子給他扔到田垛上去就成。因為田垛摞起來,需要防下雨。摞得好的田垛,下雨的時候只是露在外面的田穗子可能會被雨打濕,生芽子,里面的田捆子下多大的雨,都干酥酥的,下雨的時候,你只要把田垛底下用土圍起來不讓雨浸泡,那天雨過天晴,就可以打場。摞得不好的田垛,就不成,雨就鉆到田垛里面去,把田穗子都給捂壞了,生芽子,只能吃芽糧食。吃芽糧食一頓兩頓是新鮮,全部成了芽糧食,等于就沒收了,一家的伙食就成問題。 父親是莊稼人中的把式,干農活有自己的一套。干活也講究,不愿意落在人后面。有些方面對我們產生的影響到現(xiàn)在還在發(fā)揮著若明若暗的作用。 生在農村,不會干莊稼活會被人笑話。平路、裝車、駛車、摞田垛,都是農活里技術含量非常高的營生。這些營生的技術后來慢慢都失傳了,因為現(xiàn)在的農活,干法和以前完全不一樣了。 好久不曾干農活了,估計也不會干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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