牡丹圖   清·惲壽平/繪

北宋名相韓琦，與范仲淹合稱“韓范”，在歷史上有著崇高的聲譽，他所代表的“相州韓氏”，也被稱為宋代第一流家族。

韓琦的成功，離不開一個人物的奉獻——其妻安國夫人崔氏（1007—1062）。

在韓琦文集中，有一篇《錄夫人崔氏事跡》。字里行間，盡顯他對崔氏的倚重與深情。

韓琦《安陽集》書影

 01

韓琦與崔氏結(jié)合，算高攀

崔氏比韓琦大一歲，二人結(jié)婚那年，20歲的韓琦進士及第。

“榜下捉婿”是宋代擇婿的時尚。崔立時任相州知州，有近水樓臺之便，便把五女兒許配給了這個新科進士。

雖說韓琦之父韓國華與崔立都是進士出身，官銜也相當。但崔立數(shù)次受到朝廷表彰，名列循吏傳，有吏師之稱，韓國華則已辭世多年，家境有所不堪。

古代極其講究嫡庶之別，韓琦是庶出之子。

更讓韓琦慶幸的，是居然娶到了崔家女兒：“崔氏自唐以來，為衣冠甲族，與盧、李、鄭數(shù)家相為婚姻，它族不得預。夫人曾祖母、祖母猶皆盧、李二姓，故世高其門風。”

在唐代，讀書人有三個人生理想：“進士及第，娶五姓女，修國史。”五姓，指崔、盧、李、鄭、王五個門閥大族，勢力極為龐大。五姓之中，崔氏居首，在唐代歷史上出了十五位宰相。

這五姓之間相互聯(lián)姻，其他姓氏基本沒有機會。所以說，“進士及第”和“修國史”可以靠天分和努力實現(xiàn)，與“五姓聯(lián)姻”的機會，微乎其微。

到了宋代，門閥制度有所瓦解，偶有優(yōu)秀的外姓子弟如韓琦，被“五姓”容許結(jié)親，這是唐代書生求之不得的幸福。  

《四相簪花圖》，取材韓琦故事。   明·仇英/繪

 02

崔氏素養(yǎng)很全面

除了出身高貴，崔氏的各方面的素養(yǎng)，都是“頂配”。

女功之事，莫不臻極。在古代，對女孩子通行的要求是一致的：女功。

即便是千金小姐，也得練習一下女刺繡之類的手工活兒，既能消磨時間，也能鍛煉一下美感。

善書札，體法甚老，殊無婦人氣格。崔氏的書法作品未能傳世，但韓琦的作品我們還可以看到。依他的藝術(shù)修養(yǎng)，能有如此之高的評價，足見崔氏書格不俗。

近年出土的《崔氏墓志銘》說得更詳細一點：學顏魯公書，下筆老重，得其體法。

韓億書法，也是顏體風格。夫妻二人，氣味相投。

在《崔氏墓志銘》中，提到崔氏愛讀書，只是說他愛讀古代列女傳記，反復研誦，欣然向慕。這是夸贊古代識字女人有賢德的套話。

韓億更進了一步：好讀諸史氏書，通曉古代興亡治亂之事，并且還能寫出見解獨到的史論文章，“然以為非婦人之事，雖至親不得見”。

除了寫文章，崔氏還能寫詩?！?strong>作詩有清致”，一樣未能留存。 

魏國韓公小像

03

“專心公家者，夫人之力也”

臨事取舍剖斷，有剛毅大丈夫所不能為者。崔氏曾說：我遇小事則膽薄多驚，若處大事，知義所在，雖死不怖也。

遇小事膽薄多驚，是其感性的一面。知義所在，雖死不怖，是其理性修養(yǎng)的成果。

崔氏畢竟是女人，再大的本領，也只能應用在治理家事上。

韓氏最讓韓琦感念的，是侍奉婆婆胡氏，能盡婦道。臨終前親自端湯喂藥，日夜不敢懈怠，看到婆婆身體好些，就喜形于色，見到病情加重，就憂愁得吃不下飯。

婆婆去世后，她悲戚哭號，喪事之間，盡合禮儀。

韓琦仕途通達之際，哥哥們相繼辭世。他成了一族之長，必須照料遺屬們的生活。登上相位之后，他以仁義之道聞名于天下，姻親、賓客日子過得艱辛的，紛紛求援，以致門館若市。

崔氏道：“他們既然有求于我，就不能讓他們失望。”

內(nèi)外男女姻親中，由崔氏張羅婚事的，前后有二十幾人。她為此竭盡家財，在所不惜。

韓琦道：我官俸微薄之時，夫人連個像樣的發(fā)釵都不佩戴，經(jīng)常變賣了接濟各位親戚。只要是賑濟宗族，周人之急的事情，夫人必欣然贊助，惟恐不夠使用。身為婦人能做到這一點，太難得了！

崔、韓都是大家族，事務龐雜，她一一記在心頭，從來沒有疏失。

崔氏發(fā)放族人錢物，族中所房一視同仁，平均分配。

韓億曾感到奇怪，問她為什么這樣。崔氏答道：“我性好平，不欲使人見有輕重厚薄?！?/span>

崔氏性情莊厚，日常生活中從來不輕易言笑。嚴不失仁，喜不逾度。家門之內(nèi)，管理得像官府一樣井井有條。

韓琦說：琦略無私室之慮，而得專心公家者，夫人之力也。

《宋安國夫人崔氏墓銘》篆蓋

04

他贊不絕口，她心無所恨

嘉祐七年春天，崔氏患上了疾病，背肋疼痛，臥起不便。后來病情日益加重，于當年九月亡故。 

在此期間，她料理家事仍然孜孜不倦，考慮宗親事務更加周密。丈夫韓琦和弟弟崔公孺勸她略微放松一下，恐怕不利于調(diào)養(yǎng)。崔氏道：我平生已經(jīng)習慣了這樣，豈能因疾病而改變。只有死了，才會停止操這份心吧。

“夫人內(nèi)行高絕，如此之著，恐雖當世賢婦人，少能偕者。”

“臨事取舍剖斷，有剛毅大丈夫所不能為者。”

在韓琦看來，最賢良的婦人，難與他的夫人相比。最剛毅的男人，也沒有他的夫人有決斷力。

夸妻夸到這程度，古來今往，實在少見。

崔氏則說：“吾今見吾夫功名富貴既如此，吾之所享又如此，于婦人之致極矣。人生修短，固有天命，吾死何恨！”

大宋朝最圓滿的婚姻，或許就是這樣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