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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江以前是一個縣，后來是一個縣級市，再后來是蘇州的一個區(qū)。但吳江人似乎并沒有把自己融入蘇州，他們把兩地仍然界分得很清晰。你約朋友吃飯，他如果在吳中、姑蘇或者園區(qū)，他會說我在蘇州，你也就知道他這時候不在吳江，其實吳江又何嘗不是蘇州?？蓞墙艘恢敝徽f自己是吳江的，幾乎沒人說自己是蘇州的。蘇州名頭很響，吳江人好像并沒有要跟著沾光的意思。 這當然不是說吳江人瞧不起蘇州，他們似乎只是習慣于寵辱不驚地過自己的日子；而從另一個角度看，吳越雖然都屬江南，但地域文化還是有些微差異。吳江在蘇州之南，挨著浙江，稱吳根越角，或吳頭越尾。吳越兩種文化濡染融合，使得吳江人兼有了吳地之精致柔媚與越地之激揚超邁。其實吳江和蘇州，只隔著太湖的東南一角，而今大橋貫通，地鐵直達，早已融為一體。 吳江其實是一條江的名字，這條江也叫吳淞江，又叫蘇州河，從東太湖口淌出一條水路，流向大海，在入?？谠猩艘蛔鞘校猩虾?。吳江不僅是上海的源頭，還是天堂的中心，所謂“上有天堂，下有蘇杭，中間是吳江?！闭l不說俺家鄉(xiāng)好？吳江人可是更勝一籌。他們總是不肯離開吳江。我的朋友中就有一個在南京省廳工作的，想方設法調回了吳江；還有一個要被提拔去上海，他堅辭不受。 吳江人不僅不愿離開吳江，甚至不肯離開鄉(xiāng)鎮(zhèn)和村莊。有一次我到七都中學去和老師們做交流，聽聞絕大多數老師們并不想調入吳江城區(qū)，很是驚異。后來知道，不僅老師，很多醫(yī)生、銀行職員和公務員都愿意留在鄉(xiāng)鎮(zhèn)工作。因為那是他們的家鄉(xiāng)，父母在不遠游；加上條件也不差，環(huán)境很幽美，交通又發(fā)達，要進城方便得很。還有一條更重要——在鄉(xiāng)鎮(zhèn)工作有不菲的額外補貼。 在吳江人眼里，什么東西都是本地的好。前幾年我老家的朋友聯(lián)系我，說老家的雞頭米滯銷，問我能不能牽線在吳江銷一點。我到處打聽，可這邊的經銷商說，外地的雞頭米銷不動，價格比本地的要低一倍。其實我老家地處洞庭湖流域，也是典型的魚米之鄉(xiāng)，那些水產品未必就比這邊的差。于是我經常與吳江的朋友開玩笑，說他們有本土崇拜情結。 前不久吳江農業(yè)農村局組織各級媒體記者到鄉(xiāng)村采風，也邀我參加。跑了好些村莊，讓我大開眼界，還寫過一篇《誰的鄉(xiāng)土，誰的田園》的小文。以前外地來了朋友，我都帶他們去古鎮(zhèn)轉轉，但現在我被那些村莊迷住了，誰來了都帶他們去溜達溜達。我大哥大嫂從荊州來，我們就去了眾安橋、北聯(lián)和紅旗三個村，我感嘆說，如果當年我們的鄉(xiāng)村也有這么美，我只怕懶得去擠高考的獨木橋了。 這一次還讓我注意到一個東西，就是吳江的大米。此前我只聽聞那些好吃的米無外乎就是東北大米、五常大米、泰國香米、日本純米，還有我離我老家不遠的京山橋米，那天在眾安橋村，我看到那些美麗的稻田，突然想吳江人這么牛叉，他們種的是什么米？吃的是什么米？那個大學生村官吳繼華告訴我，你說的這些米也好的，但吳江人最愛吃的是本地大米。  他們種的大米叫南梗多少號，我以前也沒聽說過。午餐時吃了一小碗，也的確好吃，但與我們知曉的那些優(yōu)質米有些區(qū)別。它的米粒不長，甚至有些圓潤，不由得讓人想起“米珠薪桂”這個成語；吃起來也比較軟，比較糯，還感覺有點香甜。問價格，比那些名氣很大的米低一些，也并不便宜。吳江大米還得過全國金獎的。 吳江工商經濟發(fā)達，然后反哺農業(yè)，資金充足，加上魚米之鄉(xiāng)的地理條件，按說他們要鼓搗出非同一般的優(yōu)質米應該也不在話下，但他們的大米好像并沒有聲聞遐邇。這就像蘇州的面，早聽說蘇州一碗面是上海人的心頭好，但卻并沒有像云南過橋米線、四川擔擔面那樣流布廣遠。還有黃酒，也主要在吳越地吃香，沒有像白酒、啤酒那樣風行天下。 如此種種，似乎是受制于市場那只看不見的手，但市場這個東西，卻是包羅萬象的，這里面可能還有地域認同、文化認同等復雜因素在起作用。譬如說大米，吳江人就愛吃本地產的，也許與他們獨特的口味有關；至于為什么沒有行銷全國，有一個最直接的原因就是，吳江農田面積狹小，所產稻米根本供應不了更大的市場。 耐人尋味的是，吳江的大米在優(yōu)勝劣汰的市場偉力面前，卻依然能夠守得住自己的一方小小水土。我總覺得這靠的是質量，也靠一種傳統(tǒng)文化的支撐。盡管全球化風起云涌，摧枯拉朽，但有生命力的地方文化卻也韌性十足。惟其如此，即便真能天下大同，世界也將多姿多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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