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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21期 母親·窯洞 張建軍 打我記事起,母親就住在土窯洞里。窯洞陪伴了母親的一生,直到她安祥入睡。 如今,窯頂長滿蒿草,煙囪早已坍塌,小院滿是雜草。母親,不能再來收拾從前光景。 我站在母親生活了大半輩子的窯洞前,仿佛看見母親忙碌的身影來回穿梭,一如往昔。 母親矮小的身體,撐起一家九口人的湯水。又黑又暗的窯洞,卻不能阻擋母親忙碌的身影。灶臺爛了,母親和上溝里的紅膠泥把它泥好;墻皮破了,母親用麻紙把它補好,再用刷墻粉刷白。 黎明母親踩著點點星光參加生產隊早出勤,晚上背著朦朧月光拖著長長的影子回家。 一年四季,從早到晚,沒有一刻輕閑的時候。年輕時的母親,端莊的臉龐上總是熱汗涔涔。慢慢地,母親額頭上增添了細密的皺紋,兩鬢染上了灰發(fā)。 春天,母親拿上鐵鏟,挎上竹籃,溝坡坡上,地圪梁梁,河灘灘邊,四處搜尋著苦菜,甜苣,蒲公英等能吃的野菜,添補青黃不接時的裹腹食糧。 夏天,母親突擊采摘幾天榆錢兒,把它們曬干,碾成面,做湯喝。 秋天,母親用小刀把南瓜削成一長串一長串,掛在晾衣服的鐵絲上,干了后冬天切成小段,熬著吃。 冬天,昏黃的煤油燈下,母親不是給我們縫補衣服就是做實納鞋,一坐就是大半夜。夜深人靜,寒冷逼人。母親不停地做著營生。一個接一個,沒完沒了。母親舍不得浪費每一個夜晚,舍不得休息片刻。 一年四季,從春到冬,母親不停地勞做。家里家外,農活家務,一雙手十指關節(jié)骨突了出來,粗糙的指尖裂著小口,手背像塊榆樹皮。腰不在挺直,腿彎了,行動不在利索。 母親奶頭早被我們吸吮干癟了。米湯,糠面餅餅喂養(yǎng)大一個又一個她的兒女。 母親從沒上炕吃過飯。每頓飯剛給這個娃娃舀好,那個又喝光了。母親三頓飯就站在潮濕的地下,偶爾靠在灶臺邊,一邊吃飯一邊招呼著給家人添飯。 多子多福,其實是多子多罪。母親沒穿過一件整潔的衣服,沒吃過一頓美味可口的飯菜,沒睡過一個踏實安穩(wěn)的覺,沒花上一個時辰為自己梳洗打扮。 母親一生風雨來雨里去,養(yǎng)活一大家人的同時,盤熟了村里大小溝岔岔,溝坡坡,溝灘灘。再苦再累,母親一回到土窯洞,看見她的逐漸長大的娃娃們,母親的臉上泛起滿足的微笑。 土窯洞給了母親艱難而幸福的生活。她養(yǎng)育的兒女,從土窯洞走出去,走到了外面多彩的世界。晚年的母親,更留戀她的土窯洞。有時在窯洞門口一坐就是大半天。有時在大門口石礅子坐的,眼晴長時盯著對面岔路口。每當看到寵兒從城里回來時,母親一下精神了很多,馬上站起來迎上去…… 母親的一生獻給她心愛的人,獻給與她同心相伴的窯洞。 母親風雨人生,定格在八十七! 開吊那天下午,前來吊唁的人絡繹不絕。 靈堂前跪泣的孝子白花花的一大片??藓奥暰拘乃悍?。 母親已含笑九泉。 土窯洞也搖搖欲墜。 別了,我的母親! 別了,您那飽含深愛的土窯洞。 作者簡介
張建軍,網名小草,中學高級教師,愛好文學,初學寫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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