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事還是單身，有人來給他介紹女朋友，他表現(xiàn)得很平淡，不過也沒有拒絕?；蛟S從前，我在聽到這些事時會很有興致地參與，可是現(xiàn)在，我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一句也不愿多言。

和女性未婚朋友一起聊天，我們從來不愿提及婚姻的話題，就像森林里兩只躲在樹洞里抽煙的麻雀，面對眾鳥和鳴的世界寧愿相信自己眼前的煙縷。

被催著長大的這段時間里，無數(shù)次被成年人的謊言哄騙，以至于經(jīng)常在深夜懺悔，為什么要急于長大，為什么急于證明自己。似乎在證明自己這件事上，只有一個好處，那就是可以讓許多心底的不甘瞬間得到滿足，可是隨之而來的副作用就是讓人不斷面臨雪崩。

站在成年人的世界里，我驚奇地發(fā)現(xiàn)居然所有人都知道怎么做事，他們可以輕松應(yīng)對外界的壓力，可以自己應(yīng)付一日三餐，自己打掃房間，給吸塵器充電，關(guān)掉洗碗機的電源，給指紋鎖換電池。他們的確成為了理想中的大人，也有了自己重組的世界觀。這讓我感到震驚，因為從沒見他們?nèi)绾闻^，似乎二十五歲的生日一過，那些技能就自己長在身上了。

而我和他們不一樣，我擅長裝模作樣，假裝自己很懂，很從容，然而這種自以為是，也終于在前夜迎來了崩潰。

那是一個尋常卻不普通的晚上，房間里飄蕩著一大一小兩個人的呼吸聲。小的那個是毫無心計的，而大的那個卻滿腹心事。為什么憂慮呢？因為那個小的。

我在想，或許解決眼下問題的方法只有一個，那就是不讓孩子做一個夜行者，而為此要做的，就是延長他的飽腹感。

哎，要不喂點奶粉吧。前幾天聽熟人說過，奶粉是很抗餓的，而這時的奶粉已經(jīng)不止是一個人的口糧這么簡單了，而是一個家庭的救命稻草，一個母親最后的倔強。

正因為有了這樣的想法，那個夜晚才迎來了前所未有的哭聲。

我實在沒有預(yù)料到，才短短四個月而已，熟悉的味道就全然變得令人作嘔了，我看著他幾次把奶嘴嘔出來，竟和我孕吐的反應(yīng)一樣。在幾次嘗試以后，我們終于宣布戰(zhàn)敗了，原來成年人的世界里處處都是沒有硝煙的投降，所有人表面上在積極地應(yīng)對，然而實際上還沒有一個剛長牙的孩子有原則。

一切平息下來之后，我陷入了沒有盡頭的冥思，或者說是一種感嘆與驚愕。不曾想，原來我們在生命初期的時候，竟有著如此堅定的選擇，這種不可抗拒的力量，其實對于長大后的我來說已經(jīng)很久沒有體驗過了。

“都行”、“隨便”、“好吧”、“我可以”，這些詞已經(jīng)無形中成為了我的每日佳句，我可以接受本來不喜歡的事物，允許計劃外的事件發(fā)生，接受并不理想的生活，不會抗拒不分緣由的改變，甚至接納不公平。我以為這就是成長，這就是我對外界輸出的態(tài)度，也是世界回饋我的平生，可我卻忘記了，在很久以前，我也有著山崩地裂無法撼動的追求，我有過赤裸裸的執(zhí)著和絕對不容小覷的堅持。我想，那些作為兒童的專利，似乎就是在滿足他人需求的日子里逐漸被辜負，繼而消失的。

如此想來，我實在不愿失去他的堅定了，這種決絕，其實只倉促地出現(xiàn)在我們生命里一次，極其脆弱，很容易被打破，當(dāng)然更離譜的是，它一定會被埋沒，那么既然一定會消失的東西，我又怎能不珍視一次呢？

成年人的崩潰，不僅僅是崩潰本身，還有抑制崩潰所廢的心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