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

黛

今天是我的32歲生日，與30歲這樣富有儀式感的時間節(jié)點來說，32歲顯得尤為日常，有那么一點趨于麻木的意味了。

但我的內(nèi)心，仍然留有一分悸動，好讓這一天多少顯得特殊一點。于是，我特意在今天去考了科目四，把駕照作為生日禮物，送給自己。這點刻意，讓我覺得原來快樂可以是蓄謀已久的。

學駕照的過程并不順利，歷經(jīng)13個月，科二掛了三次，我覺得這個煎熬的過程，并不比讓我親自出馬去追一個男人來得容易。（就是這樣，開個玩笑）

我每次掛科的時候，就會問自己一遍：你為什么考駕照？

無一例外，從來不是為了開車。

我考駕照的理由很蹩腳，很符合我的臆想個性：我想象中的我，就應(yīng)該是個會開車的人。換句話說，我的潛臺詞是：一個優(yōu)秀的女人，應(yīng)該有駕照，哪怕你以后不開車。這樣的話，并不陌生吧，就像很多雞湯文里所強調(diào)的：你可以不做飯，但你必須會做飯。

于是，為了滿足自己對自我的規(guī)束，或者對更好自我的追求，我無知無覺地就報名了，以至于后來掛科的時候，我才驀然想起我一直都是一個笨手笨腳的人呀。

但不管怎么說，駕照最終拿到手了，開心還是有很多的。

只是這件事一直讓我在思考另一件事：我到底要不要做自己？

我是一直鼓吹遵從內(nèi)心做自己，做自己想做的事兒，過自己想過的人生。但后來我發(fā)現(xiàn)，做自己的門檻很高，幾乎大部分踏上社會的人，都會有一種人在江湖身不由己的頹然，能夠保持初心，任性做自己的人，要么內(nèi)心真的強大到無畏無懼，知道要什么，且一定要去追求去得到；要么內(nèi)心真的四顧茫然，不知道自己所欲所求，放逐自己也是做自己的一種吧。

但其實大部分的狀態(tài)是有渴望，有懼怕，在選擇中拉扯，一邊把做自己作為隱性動力，一邊又跟做自己背道而馳作為顯性動力。人們往往喟嘆：生活重壓下，我們不知道自己是誰。但我想說，我們太知道自己誰了。

年輕時，我們都曾對世俗置若罔聞；成熟時，我們就會發(fā)現(xiàn)自己就是世俗世界。

因為做自己，是一件很難的事，而且也并不只與自己有關(guān)。

我記得每每在年終或年始的時候，我都會在朋友圈寫下希望自己勇敢做自己，愿自己隨心任性的諸如此類的句子。好像我永遠都渴望做自己，而現(xiàn)實永遠沒有讓我做自己一樣。

就在此刻此時，我忽然覺得這是一個天大的誤會：難道現(xiàn)在的我，沒有做自己嗎？難道被世俗裹挾的我，沒有做自己嗎？難道妥協(xié)茫然的我，不是在做自己嗎？難道特立獨行，一切游刃有余才是最真實的自己，而笨手笨腳、唯唯諾諾的自己，就不是做自己嗎？難道只有自己幻想成真，無拘無束，無憂無慮的生活，才是做自己最正確的打開方式嗎？

我甚至覺得，做自己如同愿景，勾人魂魄，卻難以實現(xiàn)。

我們?yōu)槭裁匆恢痹趶娬{(diào)做自己呢？這里面大概有兩種暗含的意味：一是做真實的自己，不違心；二是做更好的自己，不庸俗。

但很搞笑的是，有時候做真實的自己與做更好的自己是相違背的，這就很諷刺啦。就像我在前面說的，茫然的、笨手笨腳的、唯唯諾諾的、庸庸碌碌的、被世俗裹挾的，如果都是真實的自我，那我是不是可以說服自己：逃避是有效的，庸俗是快樂的，這一切都是正常的，沒關(guān)系，我們都一樣。

于是，我有時候會沉浸在自我安慰中：我就是這樣呀，我就是有諸多不足呀，我就是人山人海中平凡過境的人呀，這才是最真實的自我呀，接受最真實的自我，就是在做自己。

在這樣的心態(tài)背景下，做更好的自己，似乎就顯得讓人焦慮，讓人心累。要做到什么水平，才算是更好的自己呢？我為什么不接受自己真實的樣子，而去追求飄渺的更好的那個幻影自我呢？到底是真實的自我好，還是更好的自我好呢？

這的確是個問題，我無解。

當下階段我的焦慮，大概就來源于如此吧。

你是不是想勸我說：別想這么多，問心無愧，順其自然就好。（好沒用的話，我又開了一個玩笑吧）

臨近大學畢業(yè)的時候，我的一個學弟曾經(jīng)說：每個人都在追求自己不是庸眾，但這恰恰就是庸眾的想法。

多有意思的一句話呀，每個人都覺得自己與眾不同，不同又成為了新的一致。

我不知道做自己的過程，是否真的有未來，或者有意義，或者說做自己是否是一個悖論。但它的確有其獨特的意義所在，就像《看理想》里所說的：

做自己是一項浩大的重新制定標準的運動，運動或許成功，或許失敗，但無論如何都是一個沒有定論的未來。對于參與其中的人，召喚我們的并非未來的勝利，而是每一個塑造自己的瞬間，是過程中無數(shù)的選擇、遭遇、新的渴求、欣喜、傷痛，這些點亮生命的時刻超越了任何一種結(jié)局，讓人最終可以坦然地說：我曾活過啊。

而對于我來說，做真實的自己，還是做更好的自己，都可以不必著急。如果沒有答案，那就先了解了解自己吧。

以上，寫于2021年12月6日 我的32歲生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