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寵辱若驚,貴大患若身。何謂寵辱若驚?寵為下,得之若驚,失之若驚,是謂寵辱若驚。何謂貴大患若身?吾所以有大患者,為吾有身,及吾無身,吾有何患。故貴以身為天下,若可寄天下。愛以身為天下,若可托天下。 本章老子繼續(xù)講他的為人之道。 這里,被后人譽(yù)為“處人間世之第一人”的老子(明袁宏道語)又有獨(dú)到見解,他將社會(huì)中之得寵與受辱等同,認(rèn)為人對(duì)“寵”、“辱”(等名利)反應(yīng)強(qiáng)烈(若驚),說明人還有欲其身,有私其身。 按老子無私無欲的為人原則,人有私有欲也必有“大患”。 所以為了“無患”,就必須“無身”(無我),即不得有別于人,有顯于身。 我身即天地之一物,內(nèi)外無異,又何來“大患”? 具體而言,老子認(rèn)為那些被人引以為榮的“得寵”,并非是“榮”而是“辱”,所以本章一開始老子就將“寵”、“辱”等同。 這又如何理解呢? 清魏源在《老子本義》中解釋說:“寵人者上人,寵于人者下人”,為“人下”,不是“辱”又是什么呢? 所以老子將“寵”定為下。 對(duì)此,明代釋德清作進(jìn)一步解釋:“寵為下,謂寵乃下賤之事也。譬如僻幸之人,君愛之以為寵,雖卮酒臠肉必賜之。非此,不見其為寵。彼無寵者,則傲然而立。以此較之,雖寵實(shí)乃辱之甚也?!?《老子道德經(jīng)解》) “得寵”一時(shí)無非是被用一時(shí),寵愛相加無非要下人加倍回報(bào)主子。 在這里,寵愛相加與加倍回報(bào)是相等的,但主子與下人的人格卻是不平等的。 然而遺憾的是,“世人皆以寵為榮,卻不知寵乃是辱”(釋德清語),有的還“受寵若驚”。 這“受寵若驚”,按老子看來,要比“不知寵乃是辱”更壞,說明“受寵若驚”之人實(shí)在是太“迷之于榮寵”(王弼語),有私有欲表現(xiàn)得太強(qiáng)烈。 而一旦迷于榮寵,按老子無私無欲為人原則來看,這“大患”也必定“返之于身”(王弼語),這“大禍”也必定降至于你。 為了免于禍患,老子再次提出“無身”原則:這“無身”是天地委形于我,我就不能有顯于身,有別于人。 這在東晉張湛《列子·天瑞篇注》說來,“我身即天地之物”,“外內(nèi)不得異”,這樣強(qiáng)盜小偷又怎么會(huì)光顧于你? 強(qiáng)盜小偷不來光顧你,又何來“禍患”? 既然天地委形于我,不得有顯其身,有別于人,就沒有必要“飭愛色貌,矜伐智能”,就沒有必要“橫仞外物以為己有,標(biāo)名氏以自異,倚親族以自固,整章服以耀物,藉名位以動(dòng)眾,封殖封貨,樹立權(quán)黨”(《列子·天瑞篇注》)。 如果無私無欲,又何來“禍患”? 然而,人又往往不明白這些,總要有別于人,有顯其身,以“得寵”顯我人生目標(biāo),但最終的結(jié)果卻往往好不到哪里去,如為顯事君之我,比干剖心、伍胥乘潮;為顯行道之我,孔子伐木于宋絕糧于陳…… 鑒于此,老子提醒:“吾無身,吾有何患?” 這樣,無身(無我),就“無物可以損其身,無物可以易其身”(王弼語),傲然而立,無身反成有身(貴身),以此去處天下,天下就可以寄托之,所以堯能因四岳,禹能因江河,凡人百姓愿隨圣賢(寵辱不驚、富貴不淫、貧賤不移)而遠(yuǎn)小人(如寵辱若驚)。 這就是《老子》本章最后說的:“貴以身為天下,若可寄天下。愛以身為天下,若可托天下?!?/span>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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