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女人可以愛一個男人愛到什么程度？

昨晚重讀了茨威格的《一個陌生女人的來信》，這部小說和徐靜蕾導演及主演的同名電影，我都看了好幾遍了，看到獨白基本上都能背出來的程度。

每一次看的感受都不一樣。每一次都心痛到無以復加。

文字沒有鋒刃卻能深深扎中人的心。那種被精準戳中的痛感，在讀完之后久久無法回過神來，只剩一聲長嘆。

高爾基說茨威格是“最了解女人的男人”，光憑《一個陌生女人的來信》，就讓人不得不服氣！

他真的是大神級的人物??！他筆下的心理活動描寫真的太細膩、太精準、太微妙了！《一個陌生女人的來信》把一場如醉如癡的暗戀刻畫得入骨三分。

作家在41歲生日當天，收到一封沒有署名和地址的來信，整部小說由這封信構成。一個瀕死的女人，講述了一個“我愛你，與你無關”的刻骨銘心的愛情故事，而作家也就是收信的這個男人對此一無所知。

故事始自18年前，女人初遇男人的剎那，還是個13歲的孩子，女孩是男人的對門鄰居，之后女孩經(jīng)歷了搬家、與男人重逢、和男人有肉體之歡、為男人生下孩子……

而男人對此一無所知。他從來都不記得這個女孩的存在。

女孩經(jīng)歷了少女的癡迷、青春的激情，甚而流落風塵，但她一生只愛這個男人，直至臨死前女孩才決定告白。

“愛是一個人的事情，而愛情是兩個人的事情。所以，我愛你，與你無關。”

我愛你，但與你無關。我愛你，以我整個的一生，無論你認識我與否，無論你記得我與否，無論你在我身邊與否。我獨自品嘗著內(nèi)心深處的孤獨、痛苦、煎熬、驕傲、幸福、甜蜜。我以我的方式愛你，這已然成了我自己的事，我愛你，但與你無關。

家境貧寒的小女孩，對于生活中突然出現(xiàn)的一位神秘而優(yōu)雅的作家鄰居充滿好奇。她秘密地愛戀著他，她“偷偷在家門口聽他回來的腳步聲”，“從他面前經(jīng)過時紅著臉飛速跑過去，不敢正眼相視”，她“真羨慕他的仆人可以整天侍奉他”，這些描寫干凈、自然、簡單、純粹，把一個女孩澄澈純凈的愛戀描寫得細膩動人。

“沒有一個女人能像我這樣愛你。在這個世界上，一個孩子的暗戀是無人能比的愛情，這種愛情不懷有任何希望、低微，不為人所重視，充滿熱情，只是一味地迎合愛人，這和成年女人的熾熱欲望不同，它沒有那種愛情所具有的貪婪欲望。聚集全部的熱情，這只有孤獨的孩子才能做到。”我對13歲女孩的這種愛戀，徹徹底底感同身受。一個孤獨的孩子，無望而卑微地愛著一個人，她從未想過“在一起”，她對他毫無要求和期望，只要能夠靜靜地愛他，細細旁觀他的喜怒哀樂，就足夠了。

這種傻氣的愛戀就如同天大的秘密，只能獨享。我會細細觀察你的生活習慣、你的興趣與愛好、你的朋友和社交圈、你的每一個動作和你的每一個細微的表情、你的每一次蹙額和展顏……

你的這一切對我來說都是無比珍貴，和你有關的一切成了我每天秘密歡喜的來源和生活的重心。

當女主聽到媽媽說她們要和繼父一起搬家，搬到另一個城市的別墅里，她的大腦“轟”一聲，暈倒在地。

不能再旁觀他的生活，那她的人生還有什么意義？再充裕的物質(zhì)對她來說又有什么用？

“沒有了你，我不愿過著愉快而滿足的生活。我獨自沉浸在自己憂郁的小天地里，自我孤立著，自我折磨著。他們給我買了許多漂亮的新衣服，可是我全都不要，一件也沒穿過。我拒絕和他們一起去看戲、聽音樂會、郊游。”這種如同苦行僧、殉道式的、自我折磨的愛情，唉！

再過幾年，亭亭玉立的少女，自我意識開始萌發(fā)，她離開母親和繼父，獨身前往維也納尋找心心念念的男人。她白天上班，晚上一宿一宿地站在男人的樓下，期待著與男人重逢。

正是綻放的年紀，愛慕和向往中自然帶上了情欲，女人開始嫉妒男人身邊的女子。她每天守候在男人家的樓下，靜靜看著男人房間的燈光。男人經(jīng)常會帶不同的女子回家。女人的內(nèi)心，心酸而痛苦，無奈而糾結。

某一夜，她無法忍受那種嫉妒的痛苦，決定不再等待著對她一無所知的男人。然而，第二天她又反悔了，如果沒有等他，她不知道自己的時間要用來做啥，她的生命還有什么意義，生命里還會有什么歡喜和期盼，于是，“第二天的晚上，我無奈地又去了你的房前，在那一直等著。我命中注定要用一生在你緊閉的大門前等候。”

有生之年，狹路相逢，終不能幸免，命中注定我愛你，命中注定你是我此生全部的幸福和苦澀，命中注定我要用一生等待你。

她變得大膽，終于在一次“偶遇”時，男子拋出求歡的信號時，女人“不帶猶豫”即刻答應了。于女人而言這是她期盼向往已久的，可是這般痛快答應反倒令男子有些不解。

也許，在男人的眼里，女人們總是應該欲擒故縱、忸忸怩怩答應才正常的。茨威格是這么描寫這個細節(jié)的，“對于我這般痛快的答應，他是會高興還是不高興呢？”

男人帶她去吃飯，帶她回家，帶她感受肉體的歡愉。然而至始至終，男人始終沒有認出女孩是昔日的鄰居。

女孩是美麗的，很多男人愛她，可是，他們都不是他。“每個人都遷就我,寵愛我,大家都對我很好,只有你,只有你把我忘得干干凈凈,只有你,只有你從來不曾記得我!”

女孩和男人渡過3個愉快的夜晚過后，男人要出遠門了。肉體之歡過后，男人送給她幾朵白玫瑰。男人允諾回來后再聯(lián)系女孩。男人不曾過問女孩的名字，也許在男人心里，露水情緣而已嘛，問名字多累贅。

男人出差回來，沒有聯(lián)系女人。女人無望地在他家樓下等待，看著他家的燈光心灰意冷——他果然把女人再次忘得一干二凈了。

在男人的一生中，因為有無數(shù)的女人愛他、驕縱著他，愛情來得太容易了，所以生性健忘的他記不住一個含蓄隱忍的女人？

在那3夜的肉體之歡過后，女人懷孕了，他是她終生的秘密，她不想讓家人知道，更不想讓他知道，一個已經(jīng)忘記她的男人。

一個人生養(yǎng)孩子，得背負多大的壓力？在經(jīng)歷生產(chǎn)時貧窮骯臟的環(huán)境之后，女人不愿讓自己的孩子生活在赤貧當中，她把對男人的愛轉移到了孩子身上，她想讓孩子接受最好的教育，享受最好的生活。

身無長技的女人，不得不向現(xiàn)實低頭，她開始憑借自己的姿色出賣肉體，可她始終拒絕出賣靈魂。喪妻的伯爵深愛著她，可是她還是拒絕了伯爵的求婚，斬斷了自己成為伯爵夫人的后路。無數(shù)人向她求婚，她一概拒絕了他們。

她內(nèi)心始終有一絲奢望，萬一男人記得她、來找她呢？為此，她鎖上了自己的心，不讓別人進去，不讓自己出來。

在一次舞會上，女人再次遇見男主，男主被她的美貌傾倒，男主向她調(diào)笑求歡，女人再次扔下包養(yǎng)自己的男朋友，跟著男主走了。

他一招手，整個世界在她面前就不復存在了；他一招手，她就忘了所有人；他一招手，她就會跟他走。

男主仍然沒有認出她，女人用白玫瑰提示他，一再提示他，男人仍然沒有認出她。男主只是把她當成夜總會賣笑的舞女，他們魚水之歡過后，男主甚至給她報酬，這一舉措令女主倍受侮辱。

“你從來也沒有認出過我，你從我身邊走過，就像從一條河邊走過，你踩在我身上，就像踩在了一塊石頭上面，你總是走啊走啊，不停地向前走著，卻叫我在等待中逝去了一生。”

愛一個人可以卑微到什么程度呢？

驕傲如張愛玲，見到胡蘭成以后也變得卑微：“見了他，她變得很低很低，低到塵埃里，但她心里是歡喜的。從塵埃里開出花來?！?/span>

為著他不經(jīng)意的一句話而雀躍、而失落；總是習慣在人群中尋他的影子；在報紙上尋找人們評論他的只言片語；他寫的書，她每一個字都能背下來；單單聽別人不經(jīng)意間提起他的名字，心跳就驀然漏了一拍……懷有秘密愛情的女子，宛如一朵悄然結籽的蓮花，含蓄而篤定。

女主不曾后悔。如果時光能倒流，她還是愿意遇見他。“我不埋怨你，我愛你，愛的就是這個你：感情熾烈，生性健忘，一見傾心，溫柔多情、用情不專。”女人的孩子病死了，女人崩潰病倒了。她深知自己大限已至，直至這一刻，她才決定向男人吐露心聲。

“我要讓你知道我整個的一生一直是屬于你的，而你對我的一生卻始終一無所知。”

我只有你，你從來也沒有認識過我，而我卻始終愛著你。

心疼女主。越極致的愛越容易走向極致的痛。

正如某人說，如果你無法忍受極致的痛苦，你只好舍棄極致的快樂。

她遇上他，是幸運還是劫難？

身處其中的人，被痛苦撕裂的時候，會不會覺得，如果不是遇到他，這輩子是不是能快樂些？

也許遇上其他人，能得到更多淺薄的快樂吧。

極致的快樂，總是要用極致的痛苦來交換。他是她極致的快樂。

師兄說：“可能對于女主而言，一生所有的痛苦，就是對他的思念。所有痛苦的解藥，就是擁抱他。情不知所起，一往情深?！?/span>

我說：“可能對于女主而言，一生所有的幸福，就是對他的思念。所有幸福的巔峰，就是擁抱他。情不知所起，一往情深。”

長相思兮長相憶，短相思兮無窮極。

相思相見知何日，此時此夜難為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