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桔小書

圖 / 《秒速5厘米》

01

婁家兩位公子費了一番功夫終于見到了楊執(zhí)中，這楊執(zhí)中知道二人求賢心切，又給他們介紹了一個人——權勿用。

為見權勿用，兩位公子也費了一點時間。

先是剛準備去拜訪權勿用，新任的街道廳魏老爺就上門來商量丈量的事情，后實在抽不開身便派家中下人宦成去請，宦成去到之后那權勿用又說有孝在身，得等二十來天，直等得兩位公子惆悵滿懷，對著專門為權潛齋換了匾額的“潛亭”長吁短嘆，等到權勿用真的來了，又是好吃好喝的招待著。

權勿用和他帶來的張鐵臂，就這樣一起成了婁府的上客，兩位公子還特意舉辦了一場鶯脰湖大會。除了楊執(zhí)中、權勿用、張鐵臂、楊執(zhí)中的兒子楊老六外，還有牛布衣、陳和甫、蘧公孫，共九人參加了這場大會，大家吟詩的吟詩，擊劍的擊劍，好不熱鬧。想必當時的婁家二公子心里充滿了濃濃的驕傲感，嘿，這些名士、俠客，都是我們聚攏來的，天底下還有比我們更愛賢的嗎？

兩位公子愛賢確實不假，可就是眼光不咋地，相中的賢能之人大多虛偽，才能也一般，楊執(zhí)中、權勿用、張鐵臂，無一例外。

02

宦成代替兩位公子去尋訪權勿用時，曾在船上碰見過兩個權勿用的老鄉(xiāng)，宦成便向他們打聽權勿用，其中一人說不知道權勿用這號人物，另一人則給宦成說了一個與楊執(zhí)中口中截然不同的權勿用。

在這個人口中，權勿用出生于山野，祖代務農(nóng)，到他父親時賺了幾個錢，便讓他讀書了，他父親死了之后，權勿用既不會種田也不會做生意，把父親掙的一些家底敗了個精光，科舉考了三十多年連縣考的復試都沒有進過，就在土地廟了帶幾個蒙童混日子，后來聽了一個楊老頭子，也即楊執(zhí)中關于天文地理的混話，連幾個學生也不帶了，靠著坑蒙拐騙過生活。

宦成雖心里嘀咕為什么自家公子要三番五次地去請這樣一個人，對主人厚待的權勿用卻也是不敢有絲毫怠慢，老老實實去權家送了禮，又老老實實回來說清楚權勿用的回復。

婁三公子說要大宴鶯脰湖時，權勿用想著要買一件好的衣服，好做宴會的上客，讓張鐵臂幫忙當了五百文錢，當好之后就放在枕頭邊上，沒有想到被楊老六偷去賭錢輸了，還說“你我原是一個人，你的就是我的，我的就是你的，分甚么彼此”。

這本是權勿用在鄉(xiāng)里招搖撞騙時常說的一句話，楊老六用在這里沒有一點毛病，我甚至還想為他叫一聲“說得好”，但聽在權勿用耳里就不是那么一回事了，用現(xiàn)在的話說就是“雙標”，我可以這樣對人，人卻不能這樣對我，當然權勿用也知道楊老六的話無法反駁，再多的怨氣也只能憋在心里，只是經(jīng)此一事，權勿用與楊執(zhí)中的關系，是再也回不去了。

03

權勿用去婁府的路上，不知城里走路的規(guī)矩，只是一個勁地橫沖直撞，不小心撞到了魏老爺?shù)墓俎I子，魏老爺要拿他去審問，有一個人出來說權勿用是婁府里請的客人，讓魏老爺看婁府的面子上把他放了。

這個人便是張鐵臂，說起來還是權勿用的舊相識。

感念張鐵臂的幫助，權勿用便帶著他一起去了婁府，在婁府門前，權勿用怎么也不肯說自己是誰，大喊大叫地又鬧了一場，等楊執(zhí)中出來才平息了他的吵鬧，由此也可見權勿用的粗鄙。

婁家公子著實愛才，把權勿用和他帶來的張鐵臂都當做貴客，好酒好菜地招待著，席間聽說張鐵臂之所以叫張鐵臂，是因為曾經(jīng)用手臂擋過牛車，聽得兩位婁公子目瞪口呆，當下就決定把張鐵臂也養(yǎng)在家里。

張鐵臂不像權勿用愛鬧一些幺蛾子，他要鬧，就鬧一些大的。

在婁府待了一段時間之后，某一天，張鐵臂提著一個革囊從婁家屋頂上跳下來，張鐵臂告訴兩位婁公子自己有一個恩人和一個仇人，革囊里就是仇人的人頭，現(xiàn)下需要五百兩銀子去報答恩人，等報了恩人，就回來用藥水化了這頭顱，聽得兩位婁公子一愣一愣的，趕緊取了五百兩銀子給張鐵臂。

毫無疑問，張鐵臂一去不復返了，兩位婁公子的做法，真的是讓人又好氣又好笑，氣他們愚蠢笑他們天真。

到底什么才是真的名士俠士，不是一句兩句可以說清的，可以肯定的是，“假名士”“假俠士”就是權勿用、張鐵臂這樣的，他們甚至連一個普通人所要有的基本道德感，也是沒有的，又何談“名”、“俠”呢？

至于兩位婁公子，他們求賢若渴，想要效仿孟嘗君求得天下有才有德之人，可惜他們招來的多是一些虛偽之人，原本按照他們的設想，他們家有錢有實力，只要自己真心求賢，是一定會吸引到真的人才形成自己的朋友圈子的，結果卻與想象大相徑庭，且不說人才了，連一個真誠向善的人都沒有招徠到，還淪為市井間的笑話。

自張鐵臂事件之后，婁家兩位公子便熄了自己求賢的心，其實倒也不必，他們因聽信了楊執(zhí)中的說辭而信了權勿用是個高人，張鐵臂因為替權勿用解了圍而取得了權勿用的信任，不管是婁家公子還是權勿用，他們對于人的判斷都過于急切，不被坑才怪。

人性從來都是復雜的，了解一個人不要光聽他說的話，更不要聽別人說他的話，而是要在與他的相處中去聽他說的話，看他做的事。

或許，兩位婁公子不這么大張旗鼓地去求賢，而是靜下心來去尋訪去觀察去結交，說不定就能找到他們心中所想所認同之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