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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和香結(jié)婚二十多年，從來都沒有正眼瞧過她一眼。 他不愛她。 他們的結(jié)合緣于海的母親。 1 海六歲的時候，父親因病去世了，三個姐姐和海都是在母親一個人的慈愛里長大的。因?yàn)槭仟?dú)子，且又是幺兒，海從小就在四個女性的百般包裹中，她們都是那樣的疼愛他。 母親省吃儉用的也只是供他上了學(xué)，直到高中畢業(yè)。 大學(xué)他沒有考上，家里已經(jīng)是窮的揭不開鍋了。無奈，海只能放棄重讀的想法，憑著高中畢業(yè)的學(xué)歷在城里的工廠找到了工作。 因?yàn)橛形幕钟蓄^腦，肯鉆研，很快的他就成為了廠子里的技術(shù)骨干。那個年代，高中畢業(yè)已經(jīng)是很高的學(xué)歷了。 2 和他一起進(jìn)廠子的還有一個姑娘叫小紅。讓他一見傾心。 紅長得非常漂亮，身材婀娜，猶顯得衣著得體，又善解人意，海不知不覺間被吸引，主動的與之交往，發(fā)現(xiàn)他們有很多的共同語言。 那一年，他高高興興的騎著自行車回家準(zhǔn)備和家人一起過年并且把他談了戀愛的消息告訴家人們。有那么好的姑娘不嫌棄他們家里的貧窮，愿意做他家的兒媳婦，家人們一定高興的什么似的，一路上他都美美的想著她們高興的畫面。 3 他到家的時候，卻發(fā)現(xiàn)家里來了一個陌生的姑娘。媽媽告訴他：這是她們娘四個共同商議給他選的對象，叫香。 海不高興地看了一眼穿著樸素，長相普通的香，第一次和母親發(fā)生了爭執(zhí)。 母親說：“你以為你和小紅的事情我們不知道嗎？我私下托人都問過了，她父親是個不務(wù)正業(yè)的二流子，母親名聲不好，這些年能夠把小紅供出去全憑她的母親周旋在幾個男人之間的手段，你想想，將來她能好到哪里去？” 海不服氣，但也不敢犟嘴，只是被強(qiáng)勢的母親罵得痛哭流涕。 香見勢，趕忙遞給他一條毛巾。 海接過來，又氣憤的摔在她的臉上。 海和母親僵持著，他沒有在家里過年回到了廠子里。 4 本想著堅(jiān)持幾年母親自然的就放手不管了，沒想到紅卻比他先結(jié)婚了，對象是公社書記的兒子。 海失望于紅的不堅(jiān)定。 海遵從了母親的意見，結(jié)婚那天來了許多的親朋好友，幫著母親操持他的婚禮。 海喝醉了，醉的一塌糊涂。 三天后，他爬起來，胡亂的吃點(diǎn)東西，騎車去上班。全然不顧廠子里已經(jīng)給了他十天的婚假。 到了廠子里，他四處尋找小紅的身影，同事告訴他，小紅已經(jīng)辭職不干了。她那做書記的公公說他們家不缺她掙的這點(diǎn)小錢。 海對愛情的執(zhí)著因?yàn)闆]有了方向而迷茫。 海還是不愿意回家，他不愿意看到香，他的心里認(rèn)為若是沒有她的出現(xiàn)，他和紅一定會幸福的。 5 母親只是給他找了一個會過日子孝順的兒媳婦全然不懂他需要一個精神伴侶的渴望。 家里還有農(nóng)田，有只有男人才能完成的體力活，他不能為了逃避真的就不管母親的辛苦。每半個月他就回家一次，幫著家里把所有男人該干的活干完。 他的第一個孩子降生的時候，他還在廠子里工作，家里人捎來信讓他回家。他固執(zhí)的沒回，直到一段時間后他回家給玉米追肥。 孩子有一雙水亮亮的眼睛，看了他半天，然后伸出小手，向空中抓撓著，他的眼睛一下子就紅了，他想起了紅。 他厭惡的看了一眼炕上的香和孩子，轉(zhuǎn)身撲到了綠油油的玉米地里干活去了。 6 香無語，滿心希望自己的男人看在自己為他生了一個兒子的份上對自己好一點(diǎn)，可是癡情的男人還是只是想著他的初戀。 孩子四歲的時候，海下崗了，工廠倒閉，大批的工人沒有了工作，無奈海只能回農(nóng)村種地。那一年是一九九二年。 燥熱的夏天，香和海一起去鋤地。兒子小旭快樂地在身邊抓著螞蚱撲著蝴蝶。鏟到地頭，香就倒了一杯水，示意小旭給他的爸爸端過去。香害怕和他說話時他看她的眼神。 小旭懂事的接過杯子：“爸爸喝水，太熱啦！”。童稚的聲音象清泉一樣流入著煩躁的心，海他馬上露出了笑臉，接過杯子，一飲而盡。然后把杯子放回到孩子手里，愛撫地摸摸他的腦袋。 香知道海不喜歡她，但還是盡量的把家里弄的干凈整潔隨他的意，海的所有衣服都很干凈，熨帖得很平整。海吃的也始終是家里最好的伙食，香還教育兒子要懂得孝順，對父親要尊重，因?yàn)楦赣H是他們家的一切。 說實(shí)話，香不但能干活會過日子還很孝順，賢良，沒什么不好，盡管她不識字。 7 海什么都懂?？墒敲看蜗牒退胝?wù)勑臅r，看到她他就什么都不想說了，他們之間永遠(yuǎn)的隔著紅呢。每一次他無聲的嘆息，她都明白。 兒子十歲那年，不甘平庸的海出去做生意，拋下妻子，兒子和剛出生不久的女兒，還有年邁的母親。一個人出外闖世界，他像出籠的鳥一樣自由的呼吸著外面新鮮的空氣。 在外面風(fēng)里來雨里去的，一頓瞎倒騰，憑著自己的聰明也真的掙到了幾個小錢。 那一日他去南方販貨，在行駛的列車上，意外的遇到了紅。她還是那樣的年輕漂亮，歲月在她的臉上一點(diǎn)痕跡都沒留下。一襲白衣包裹著她依舊苗條的身材。眉宇間的聰明和凜礪一眼就見。 她的身邊坐著一個五十多歲衣著打扮不一般的禿頂男人，從他們曖昧的舉止觀察，關(guān)系不一般。海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這就是他心心念念深藏在心底里的戀人嗎？她居然這般踐踏他心中最神圣的愛情？ 反倒是紅落落大方主動介紹：“這是我丈夫，咱們縣里的首富?！毖哉Z間的自豪和優(yōu)越感顯而易見。 8 經(jīng)過了那么多年，海終于清醒的意識到，自己苦苦在心里保留的愛情在金錢和地位面前是那樣的不堪一擊。 他想起了香，那張樸實(shí)無華的臉。 那一晚他急急的出手了貨物。第一次他開始想家，想念母親，妻兒們。 坐了幾天的火車，懷里揣著這幾年掙來的積蓄，他急急火火的往家里趕。一個人行走在家鄉(xiāng)的土路上感覺那么親切，樹木花草是熱情的，土地是溫暖的。 人的心情有時候是能改變環(huán)境的。 海出其不意的歸家，一家人顯得很是高興，香的淚花花直流。 她討好的讓四歲多的女兒叫爸爸，孩子怯怯的看著陌生的他，躲到了母親身后。 十多年了，他已經(jīng)習(xí)慣了對香一直冷著臉，盡管此時此刻他是多么渴望得到妻子溫情的擁抱。 他掏出了揣在懷里的小口袋，把幾萬塊的積蓄交到了香的手上。 表面上還是冰冷冷的：“你長點(diǎn)心別放丟了?！?/div> 香黝黑的臉笑的像一朵花。 9 在歲月的長河中，愛情有時候會忽然在某個不特定的時間就來臨了，很短暫，有時候只是一個回眸的眼神，或者一句讓你感動的話，讓你怦然心動，而你會為了這僅有的心動，放棄尊嚴(yán)與之相守，靜待開花結(jié)果。 對于香來說，丈夫給她的不僅僅是錢是信任是愛護(hù)，更是尊重。她的卑躬屈膝，某個時刻的怦然心動有了結(jié)果。 她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時候就看上了這個在塵土中騎著自行車往返于她家門口的年輕人的，她只是記得，為了得到這個男人她吃盡了苦頭，不過最后她還真的走進(jìn)他的生活，收獲了他給她的憐愛，這就足夠了。她吃苦的過程一下子就縮短了許多。 10 海站在長滿青草的墓碑前，眼睛里噙滿淚水，他用袖子擦了又擦抹了又抹。 天陰沉著要下雨了，很陰冷。他一只手拿著木棍撥拉著燒得紅艷艷的陰錢的火堆，一邊在曠野里的墳場中嚎啕。 海原本為了生計，再次外出打工。悲劇來得那么猝不及防。 一天中午，幾個孩子背著大人去村子外的池塘里洗澡，十幾個孩子都回來了，只有他家的小旭被人找到時已經(jīng)沒有了呼吸。 香看到只有十六歲的兒子的尸體時，強(qiáng)烈的自責(zé)讓她瞬間崩潰，瘋了。 海聽到消息回到家里時，見到的也只是放在棺材里兒子僵硬的尸體和瘋了的妻子。 香瘋的奇怪，每天中午兒子死的那個時間段她都會痛哭，凄涼悲苦的聲音浸透著每個村人的心田。其他時間她不說話，就是不停的洗衣服，收拾房間，所有的一切干干凈凈的，然后還是重復(fù)。 海抱著她狠狠地?fù)u晃：我不怨你，不怨你，這都是咱兒子的命啊！你醒醒，醒醒，咱還有女兒呢，她還需要你呢。 ?？?，大聲的使勁的哭，希望能讓香正常。 命運(yùn)有時候就是這樣愛開玩笑，當(dāng)他意識到自己有多愛她的時候，她已經(jīng)不明白愛是何物了。 11 燥熱的夏季來臨了，海一個人頂著烈日去鋤地，再也沒有人給他倒水喝，再也沒有孩子的笑聲，他把小女兒送到縣里最好的學(xué)校去讀書了，讓她遠(yuǎn)離家里的悲傷。所有的一切都讓他一個人來承受吧。這應(yīng)該是上天對他的懲罰吧，他認(rèn)為。 孤獨(dú)的一個人照顧著妻子，看著她的黑發(fā)變白，看著她漸漸地衰老，疲憊。 她很累很累了，晚上睡覺的時間越來越長，每次睜開渾濁的眼睛，直勾勾的看向屋里的某個角落，忽然的就笑了，好像想起了什么一樣。 兩年了，她的病沒有任何起色。 有一天晚上，海半夜醒來，感覺香在用手輕輕的撫摸他的頭發(fā)，黑暗里，她說對不起，對不起。海高興了，覺得她的病要好了會說話了。 那天的中午，他因?yàn)樘哿怂暮艹粒拮拥目蘼曇矝]能讓他從睡夢中醒來。直到母親的痛哭搖晃他才睜開眼睛。 香，死了，自己跳進(jìn)了兒子淹死的池塘。 海后悔自己為什么不早點(diǎn)醒悟，早點(diǎn)的來愛護(hù)這個需要他愛護(hù)的可憐女人，要是他能早點(diǎn)對她好，她也不至于十幾年生活在他的威嚴(yán)之下，落下抑郁的心結(jié)導(dǎo)致最后悲劇的發(fā)生了。 如果一切可以從來我會選擇好好愛你，海跪在墳前，動情的說。 大雨傾盆而下，似乎被海的真情打動了。 作者簡介：網(wǎng)名樂樂，亦稱平淡，黑龍江綏化人，一個喜歡思考，偶爾憂傷，又對不公的社會感到有責(zé)任的農(nóng)村女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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