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世紀七八十年代，保定的大街上，經?？吹结敵拥拈T市部，門口豎立著很多半成品的秤桿和已經釘好的成品，遠遠看去就知道這是制作衡器的地方，進到里邊就會看到一位老師傅在秤桿上鑲嵌著金黃色的星星，他們就是釘秤匠。

釘秤匠俗稱制秤人，在保定卻把他們叫星秤的。比起釘秤來，這個“星”字用得極好，屬于古漢語中的名詞用作動詞，在這里是鑲嵌星星的意思。比起“釘”來，保定這個“星”字更為形象、具體，更能體現(xiàn)出這個職業(yè)的技術特點，也更有文化味道。

保定這里要“星”的秤是傳統(tǒng)的木桿秤。在中國，秤的出現(xiàn)很早，就出土實物而言，春秋中晚期，楚國已經制造了小型的衡器——木衡、銅環(huán)權，用來稱黃金貨幣。完整的一套環(huán)權共10枚，大體以倍數(shù)遞增，分別為一銖、二銖、三銖、六銖、十二銖，一兩、二兩、四兩、八兩、一斤。中國歷史博物館藏有一支戰(zhàn)國時的銅衡桿，這種衡器既不同于天平也不同于后來的桿秤，但與不等臂天平類似。經過逐步演化，衡桿的重臂縮短，力臂加長，也就成為現(xiàn)今仍在使用的桿秤。說到木桿秤的發(fā)明人，民間有兩種說法，一說是魯班，另一說是范蠡，保定人認可的是范蠡的傳說。

據傳，范蠡在經商中發(fā)現(xiàn)人們在市場買賣東西都是用眼估堆，很難做到公平交易，便產生了創(chuàng)造一種測定貨物重量工具的想法。有一天，他偶然看見一個農夫從井中汲水，方法極為巧妙：在井邊豎一根高高的木樁，再將一根橫木綁在木樁頂端；橫木的一頭吊木桶，另一頭系上石塊，此上彼下，輕便省力。范蠡頓受啟發(fā)，急忙回家模仿起來，在一根細而直的木棍上鉆個小孔，并在小孔上系上麻繩，用手來提著。細木棍的一頭拴上吊盤裝貨物，另一頭系一塊鵝卵石作為砣。鵝卵石移動得離提著的繩越遠，能夠吊起來的貨物就越多。于是他想，一頭掛多少貨物，另一頭鵝卵石要移動多遠才能保持平衡，必須在細木上刻出標記才行。但用什么東西做標記好呢？范蠡苦苦思索了幾個月，仍不得要領。

一天夜里，范蠡外出小解，一抬頭看見了天上的星宿，便突發(fā)奇想，決定用南斗六星和北斗七星做標記，一顆星代表一兩重，13顆星代表一斤，從此，市場上便有了統(tǒng)一計量的工具——秤。但是，時間一長范蠡又發(fā)現(xiàn)，一些心術不正的商人賣東西時缺斤少兩，就想怎樣把秤改進一下，杜絕奸商的惡行。終于，他想出把白木刻黑色星改為紅木嵌金色星，并在南斗六星和北斗七星之外再加上福、祿、壽三星，以16兩為一斤。目的是告誡同行，作為商人必須光明正大，不能去賺黑心錢。他說：“經商者若欺人一兩，則會失去福氣和幸福；欺人二兩，則后人永遠得不了俸祿（做不了官）；欺人三兩，則會折損陽壽?！本瓦@樣，秤這種計量工具便一代一代地流傳了下來。

保定制作桿秤的歷史很悠久，德國人赫達·莫里遜1904年在保定拍攝的釘秤匠照片為那個時代的釘秤匠留下了珍貴的身影。保定匠人制作桿秤的技術是心傳口授繼承下來的。衡器店的老師傅們介紹，做秤是一門精細的手藝，從選材、刨圓到用堿水浸泡、打磨，制作有多道程序，道道容不得半點馬虎，稍有不慎，秤就會有偏差。釘秤匠對自己的職業(yè)極為虔誠，從不因操作失誤而讓秤短斤短兩。他們在店鋪門口懸掛著這樣一副對聯(lián)，上聯(lián)是：“權衡物我一絲鈕”，下聯(lián)是：“輕重分毫幾點星?！币源苏咽咀约旱穆殬I(yè)，表明心跡，同時也是對自己的督促和激勵。

做秤選用的木桿較為挑剔，需要紋路細膩并且木質堅硬，柞櫟木、紅木等都是上等的材料。為了保證木桿不開裂，選好的材料要放在干燥的地方堆放兩個伏天后才能使用。木材經過鑿、刨處理，變成筆直的又長又細的圓形柱體，再用細砂布沾水打磨光滑，兩端套上金屬皮后便成為桿秤的雛形。接下來制定重量刻度，這對釘秤匠來說是更為精細的活計，不僅要心細如發(fā)，還需懂得物理、數(shù)學等方面的知識。

打磨好的秤桿掛上秤盤后確定支點，用砝碼校驗，這是一個極為細致的過程。釘秤匠左手食指不停地輕輕撥動秤砣，當秤桿處于平衡時，用雙腳規(guī)在秤桿背面劃上一道印記，這個記號就是鑲嵌定盤星的位置，其余的兩、斤就要按這個位置推斷重量。隨著釘秤匠不斷的測量，桿秤上會密密麻麻地出現(xiàn)各種記號，釘秤匠用一把極為精致的小鉆對著記號打眼，一桿秤上有多少星，便需要多少眼。一桿承受15公斤的秤就要鉆近300個眼，這道工序非常需要耐心和細心，稍不注意就會鉆穿或鉆偏。

釘秤匠將一段段的細鋁絲或銅絲插入眼中，用刀割斷，用銼銼平，便留下一個個星點，星點的排列結構也是各個釘秤匠之間辨認自己產品的標識。一桿秤有幾百個星眼，也就需要釘秤匠幾百次的穿插、割斷、銼平。也有些秤匠為了省時省事，把水銀抹入眼中用來代替星點，這一做法是講求誠信的保定釘秤匠所不屑的。

桿秤的最后一道程序是上色，需要青黑色秤桿的，用五倍子、青礬捏碎沾水后涂抹；喜歡紅褐色的，用泡過的紅茶渣、石灰搓揉拋光，秤的顏色最后憑客戶的喜好來確定。然后再配上秤鉤、秤砣，一桿足斤準兩的桿秤就交到客戶手里。

千百年來，桿秤也可算作是中華民族的國粹，它輕巧便利，作為商品流通的主要度量工具，曾經活躍在大江南北，代代相傳。使用過程中，人們還不斷賦予秤更多的文化內涵，把它看成是公平公正的象征、天地良心的標尺，一樁樁交易就在秤砣與秤盤的此起彼伏間順利完成。隨著時代發(fā)展，電子秤的普及預示著桿秤終會退出歷史舞臺，成為民族的傳統(tǒng)符號，但是，在桿秤上形成的“百業(yè)德為首，行德不可丟；足斤不短兩，公平添福壽”的公平意識卻深深地烙印在傳統(tǒng)文化的記憶中。

                                                                                                       （保定市地方志辦公室合辦）

                                                                                                                                      圖片來源于網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