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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篇文庫】趙軍民:涇水春夢圖(一)

 新用戶89134deQ 2021-09-13

長篇歷史小說

涇水春夢圖

趙軍民

時間段 《涇水春夢圖》故事時段:大唐盛極走向衰落前夜。時代背景:唐開元向天寶年間轉(zhuǎn)身之際。

拍攝地點 涇水,紙坊,山野,長安,官府,官民私宅。

一句話梗概 天寶年間,宣城丁家紙坊隨著安史之亂的不期而至,丁氏家族遭遇生離死別,歷經(jīng)磨難的紙坊少主丁乙通過工藝改進制造出名揚天下的不朽宣紙,本劇演繹盛唐末期宣城涇縣人家大悲大喜的人間故事。

創(chuàng)作思想  丁乙是虛構(gòu)人物,宣紙所在“涇水縣”也是虛擬,因為宣城只有涇縣,百家紙坊也是虛擬的集結(jié)工場。真實存在的是宣紙在唐代形成成熟的工藝,李白七次到宣城及病故于此的史實。本劇依據(jù)安?山、史思明造反稱帝給人民造成的苦難,以及顏真卿舉義幟抗擊逆流為時代背景。

在這個虛擬的歷史空間里,它的邏輯是天寶年間,唐代安史之亂提供創(chuàng)作宣紙業(yè)主的動蕩效應,宣紙初創(chuàng)時間實際遠于唐代,它的工藝只是成熟于這個時間點。本劇塑造的人物是一個地域特質(zhì)的象征,主人公丁乙身上兼具安徽人的明顯特點,不溫不火、平易近人;又有種剛?cè)嵯酀掖笾谴笥碌膬?nèi)斂氣質(zhì),令人覺得恬淡、質(zhì)樸同時不乏與命運抗爭的勇氣和智慧。安徽人才輩出,不乏英雄豪杰,前有張良,后有朱元彰、李鴻章,文人雅士更是燦如星辰。

宣城文房四寶名播天下,丁家紙坊造紙術就是宣紙造紙技術的代表,它具抗老化等性能,有“紙壽千年”之譽。唐宋時留存至今的名畫,如《五牛圖》就是用青檀樹皮為主要原料,其特點白如雪、柔如綿、拉力大、潤墨性強,最宜題詩作畫。劇本以人物刻畫人文風貌,使其具有鮮活的歷史生動感。以創(chuàng)作空間容納當時重要歷史人物,李白在宣城的游歷;顏真卿河北殂擊;盛唐的繁華;日本人對大唐武功文治的景仰;萬國來朝的宏偉氣象史載不絕;本劇主人公丁乙對宣紙改良的一步步探索等;均融入入歷史特定范疇。這樣的人物設計使劇情更具動感,并以時代氣息賦于人物的鮮活性,讓歷史有靈魂、有熱度、兼具有時代特色。

本劇創(chuàng)作拒絕生產(chǎn)紙片人,在全劇規(guī)劃中,突顯宣城名流效應,以小人物的大胸懷為主導力量,推演涇縣歷史時代造英雄的特質(zhì),從中活靈活現(xiàn)創(chuàng)作歷史故事,賦于藝術人物血肉和靈魂。

人物

丁乙  男,初場8歲  涇水河邊丁家紙坊主人。少年時,丁乙父母充役涿州(范陽),被安?山留用軍中造紙,后又被帶到安?山轄管的幽州勢力范圍——平原郡。因丁父四郎與顏真卿的書信來住被安?山疑心泄密,慘遭殺害。留在家鄉(xiāng)涇水的丁乙隨祖父經(jīng)營紙坊,當時涇水紙坊選用稻秸加米汁造紙,其最大缺點就是品相粗糙,不是書家的最佳選擇。唐代前中期,高級書畫場所題跋詩書多賦于絹絲帛布,奢侈成風,而涇水畔的宣紙多被貧窮人家買去糊窗或課子練字,統(tǒng)緒漢代紙業(yè)的一次成長之后,幾經(jīng)數(shù)百年,涇水百家紙坊逐漸衰落,經(jīng)營慘淡。

丁乙積極改革宣紙品質(zhì),志在替代絹帛收藏名家書畫,解放織戶,減輕民間痛苦。丁乙的爺爺丁祖一心企盼幽州軍營效力的兒子四郎夫妻早點還鄉(xiāng)。紙業(yè)百坊中的大戶董刀兒自號“紙神”,意圖兼并隔壁丁家紙坊,但董刀兒女兒董嬌對丁乙十分癡情,丁祖率孫兒丁乙竭力抵制,丁祖終熬不過苦難歲月,于貧困潦倒中去世,臨死前把種滿青檀的山林交付給丁乙,囑付他一定繼承好丁家的祖業(yè),等待父母歸來。

丁乙接過祖父手中的作坊一心想改進工藝,使之商賈青睞,經(jīng)過宣紙革新,試圖找到做好宣紙的材料配比,為取得用紙人的認可,他有意結(jié)交當?shù)匦聛砜h令汪倫,二人逐漸成為朋友。而汪倫則與李白是神交的朋友,汪倫特邀名家和詩人到桃花潭作客,丁乙主動貢獻白紙丁宣,供文人雅士無償使用,從中聽取名家和商賈點評。

丁乙經(jīng)過無數(shù)次材料配兌實驗,丁家紙坊技藝漸有長進,此時的大唐書家撰寫重要詩文多用絹布,成本過高,以至遠在長安的安?山借機向玄宗建議派家仆安生赴涇水出任縣令,督辦涇水百家紙坊的制造以便從中獲取好處,安生替代汪倫后為非作歹,后被老縣令汪倫攜眾商家驅(qū)逐。丁乙對宣紙制造的手藝經(jīng)過多次改造,逐漸紙張吃墨飽和、漏墨減少、質(zhì)量大有長進,縣令汪倫十分贊賞,特向朝廷貢獻“丁家宣紙”并特意說明:“丁宣經(jīng)過改良,紙張吃墨和洇染豐富的層次感大為提升,遠遠優(yōu)于絹布”。并請命朝廷減免涇水的絹絲供奉。

丁宣發(fā)往長安,經(jīng)朝廷驗證丁家紙坊的新紙,獲許減免涇縣徭役,詔文一出,驚動各路紙業(yè)銷售商賈,丁乙宣紙在涇水縣逐漸名聲大噪。隨著安?山門人安生替而代之,涇水縣令汪倫拒履新職,隱退山林。涇水紙坊董氏紙坊主人的生意與隔壁丁家并稱“丁董”,由于丁宣的改良,突然被朝廷和官府定制奪去了大半生意,坊主董刀兒心生嫉妒,不斷與丁家紙坊明爭暗斗,采用賤價低售,在山口設置障礙,阻攔商賈,一時兩家水火不容。

丁乙為人寬厚,加上與董嬌自幼青梅竹馬,私下終身暗許,對董刀兒一再容忍,始終不肯撕破臉皮,董刀兒得寸進尺,借機想吞并丁家紙坊,被丁乙一再拒絕。兩家糾葛損傷了兒女姻緣,董家要吞噬丁家,而丁家想承續(xù)祖業(yè),丁乙和董嬌的婚姻不得一推再推。董刀兒一計不成再生一計,動用陰招,支使女兒董嬌盜取丁乙造紙技術,董嬌不肯,丁乙卻主動把丁家工藝告之董家和貧窮的黎家,結(jié)果也不盡如人意,同樣的原料在不同人手中制作,造出的紙張還會有一定的差異,董刀兒和黎叔家的生意還是遠落后于丁家,只是黎家的生意由破產(chǎn)狀態(tài)有了恢復。為報丁乙的救助之恩,加上黎叔欣賞丁乙的好善樂施、義結(jié)鄉(xiāng)里的衷腸,把女兒黎花送到丁家做婢。進入丁家的黎花與丁乙相敬如賓,以兄妹相稱,虛有夫妻之名,黎叔得知其中的玄機,認定丁乙瞧不上自己的女兒且又無能為力。此時,大詩人李白從長安趕到?jīng)芩c汪倫相見,二人惺惺相惜,詩書酬唱,相見恨晚。李白應宣城趙太守及長史的堂弟之約,前往宣城,汪倫送別知己,內(nèi)心惆悵。

丁乙為了擴大經(jīng)營,召募門徒,吸引鄉(xiāng)鄰少年仇耆、伍正、劉旺兒、傅成彬到了門下,為了周轉(zhuǎn)生意速度,減少商家成本,丁乙決定對徽墨、歙硯、湖筆無利代售,他們擴大的紙坊和鋪房也嘗試做了擴大。丁乙門前銷售,后院生產(chǎn),經(jīng)營擴大,生意十分紅火。此時,涇水新知縣安生替代了汪倫,迫使汪倫隱居山里。涇水人家在重利盤剝下,百家書坊倒閉了一半,丁乙也被盤剝得舉步維艱,而董刀兒女兒董嬌也被安生盯上了,死纏硬磨,逼迫為妾。董嬌心屬丁乙,誓死不從,安生不斷使壞,要把董嬌薦入宮中選秀,董嬌誓死不從,涉及國法,董刀兒與安生相執(zhí)不下。

李白等風流雅士應罷官的汪倫之邀,再度趕到?jīng)芩一ㄌ杜?,一時名家匯聚,丁家宣紙隨著詩人們填寫的詩詞流傳四方,遍及外省,長安和洛陽商賈紛至沓來,眾相采購丁乙宣紙。在董嬌和丁乙強烈反抗下,安生的逼婚屢屢失敗,因害怕“侍召”李白彈劾,安生最終罷手。黎家紙坊在丁乙的幫助下起死回生。在丁家紙坊內(nèi),黎花拼命幫助丁乙及祖父丁祖持家,而黎叔以為丁乙瞧不上女兒,把黎花接回家嫁到山外,不想,嫁過去的黎花丈夫已經(jīng)被募至幽州并很快死掉,為找回從未謀面丈夫的遺骨,黎花欲獨往幽州,對女兒不放心的黎叔跟隨女兒沿運河北上,最終找到骨殖并葬到錢塘江口的丈夫家里。未成婚成為望門寡女的黎花隨父親再次回到?jīng)芩丶液竺媾R安生的稅上稅,涇水人家民不聊生,迫不得已,黎叔再次把黎花送入丁家做仆婦,自此尚未娶妻的丁乙與黎花“好”了起來,終成夫婦。

隨著李白離開涇水,安生再次逼嫁董嬌,無路可走的董嬌選擇投環(huán)自盡,夜深被盜墓人意外救起。此時,安?山造反的消息傳到?jīng)艽?,一時人心不安,許多人決定出山逃生。而篷萊國人士髡頭攜妻子真子到?jīng)芩麑W造紙之術并拜在丁乙門下。此時的山里山外,朝廷和安?山正在進行一場殊死絞殺,潼關被破,守將被擒,玄宗入蜀,楊玉環(huán)被逼死,天下動蕩,一時鹿死誰手很難斷定。涇水縣也成了正邪兩方勢力控制的目標,安生被罷免,汪倫復出也成了正邪兩個政權(quán)的角逐。此時,亂兵進入涇縣域內(nèi),雖然安生和汪倫兩任縣令都借用丁乙的聲望和能力做防范,但丁家紙坊前后兩度被亂兵搶劫。安生在安?山的脅迫下,終于死心投靠了叛軍,丁乙被官府任用為民間團練,任用董刀兒和黎叔和百家紙坊子弟參與團防。

董嬌幾經(jīng)磨難終于嫁給了丁乙。丁乙為擴大經(jīng)營范圍,給門徒們置辦房屋,并分派他們分別經(jīng)營紙墨筆硯,不料,他的決定被大家拒絕。大弟子仇耆認定:合則興,拆著散,大家不肯另立門戶。為了進一步改良丁宣防腐工藝,丁乙不斷把新造的紙張埋入腐土,觀察其防蟲防蛀程度,為紙張材料加入羊桃。隨著安史之亂,涇水縣受到侵擾,縣衙先后兩度接受丁乙的建議,實行封山防賊、共同防御、戰(zhàn)時免除重賦的政策,汪倫欣然答應,并肯與百姓同甘共苦。附逆造反的安生攪得涇水人家生不如死,董刀兒被安生的叛逆亂軍所殺,安生最終被丁乙擒獲。

丁乙弟子:仇耆,伍正,劉旺兒,傅成彬。

祖:丁祖。

父:丁四郎。

妻:董嬌,妾:黎花。 

董嬌  女,初場歲,董刀兒之女,后為丁乙之妻。性格剛烈,忠貞不二。董嬌的父親為得到丁乙制紙技術,一度把她許配給了競爭對手,沒想到丁乙并不買賬,董嬌初時憤恨,后來,隨著風雨人生的經(jīng)歷,她越來越懂得丁乙的為人,逐漸真正喜歡上他。后來安生假公濟私,盤剝涇水人家,隨著丁乙與安生的不妥協(xié)護衛(wèi)涇水紙坊的義舉及他與父親的明爭暗斗,董嬌越來越被丁乙的敢作敢當,不畏險惡,黑白分明的品質(zhì)所折服,同時也為他的聰明才智所傾倒,在安史之亂的背景下,她與丁乙上演了一場生離死別的愛情,初時不肯接受丁乙身旁的侍妾黎花,后被其打動,終成和睦一家人。

董刀兒(神紙)   男,初場0歲,董家紙坊主。天性狡獪,貪圖一已之利,屬奸商一類。由于自家手藝不如丁乙,心生恚恨加嫉妒,屢遭官府打壓,對紙張如金的丁乙紙坊十分怨恨,以女兒董嬌為誘餌,套取丁乙手藝,得手后反噬丁乙。隨著大唐對貢紙要求的不斷苛刻,董氏紙坊再遭呵斥,此時的董嬌已經(jīng)被安生舉薦宮中,董刀兒不舍獨女從此不見天日,只得求助丁乙。董刀兒與丁乙相敬相殺且處處盤算。最終被丁乙的人品和機智所折服,為救女兒被安生所殺。。

汪倫  男  初場0歲,涇水縣令,安?山門徒到任后歸隱林泉,天性豁達,性格灑脫,待人熱枕,黑白分明。相關人物:好友李白、上司:宣城太守趙悅、書僮:汪一。

安生  男,初場8歲   安?山門徒,先為涇水縣令后隨著安史之亂成為賊寇,安生陰險狡詐,騎墻觀風,擁兵自重,既不肯忠心安?山,又背叛李唐皇帝,先被安祿山舉薦,后來又不肯響應安史之變,據(jù)險且不肯效命國家,最終在無路可走的情況下,出逃北去,被效命朝廷的汪倫驅(qū)逐,后被丁乙擒獲。

顏真卿  男,初場0歲,著名書法家,詩人,政治家。品質(zhì)忠貞,性格細膩,對國家忠貞不二,是河北抵制安?山造反的中堅人物。

黎花  女,初場6歲,黎家紙坊黎叔之女,曾被丁乙所救,知恩圖報,恩怨分明,識大體,后為其妾。初時為董嬌所排擠,后用真情打動董嬌,二人最終成為知心姐妹。

李白  男,出場50余歲,詩人,翰林侍詔,曾七次到宣城,最終在此病故。

髡頭與真子:篷萊國夫妻,在丁乙門下學造紙。

安?山 男  出場0歲,范陽節(jié)度使領東平郡王爵位,后造反在洛陽自稱大燕皇帝,安生出自安?山門下。

大綱(600字,劇本寫作中有改動)

天寶十一載(75年),任武部(刑部)員外郎的顏真卿請同僚和京師名流到家里做客,以絹帛代紙請名家題寫詩詞,以示對朋友鄭重。安?山攜帶幕賓丁四郎夫婦進入長安,丁四郎是涇水縣造紙世家,安意欲丁四郎夫妻在軍營中造紙并充當校書郎。丁四郎告訴安?山他家里上有老父,下有沒有成婚的兒子丁乙,乞請回家盡為子為父之責,安?山大怒,鞭笞丁四郎,幾欲把他打死。顏真卿素來敬重造紙名家,聽說節(jié)度使險些殺了校書郎,替丁四郎說了幾句話,安?山認定顏真卿文人天性軟弱,直接向皇帝請求,要他到自己治下的平原郡任太守。李白到了長安,他對顏真卿京官外放十分擔憂。

不久之前,李白從碎葉城游歷到了長安,顏真卿請李白到家里題詩并借此向長安推舉這位豪放詩人,李白一時名傳長安,顏李二人遂成契友。身在宮闕的楊玉環(huán)得知李白到了京闕,向玄宗要求邀他入宮晉見,癡愛音樂的李隆基對李白詩句十分欣賞,希望自己的樂曲能與李白的詩珠聯(lián)壁和,欣然召請李白到御花園參與酒會。此時的宣城,被人稱之“江左名邦”,徽商“賈而好儒”。涇水兩岸多是紙坊人家,涇水縣令汪倫不僅是李白的好友,同時與顏真卿多有書信往來,他托信給顏真卿,請他邀請李白到?jīng)芩h游歷。

汪倫與丁家書坊少主丁乙交游甚好,十分欣賞丁乙對宣紙工藝的孜孜探索。九城之內(nèi),酒筵上李白醉酒被唐皇輕視,李白不僅行為放涎,還當場得罪前來晉獻美女美酒的安?山。安?山意欲擴張勢力,借丁四郎之言向玄宗晉言宣紙可以替代絹帛,奏請派門生(家奴)安生赴涇水任縣令,督辦涇水縣造紙及宣城文房四寶,李隆基應允。李白與顏真卿離開長安,二人到運河邊依依分手,李白向南尋友,顏真卿到齊魯就職,此后做起了平原郡太守。

涇水河畔,丁乙對宣紙制造的手藝經(jīng)過改制,工藝大有長進,縣令汪倫大為贊賞并向顏真卿贈送丁家宣紙時說明,丁宣吃墨和洇染豐富,紙品大為提升,遠優(yōu)于絹布,希望朝廷能赦免涇水縣糧草征收,以宣紙?zhí)娲惥?。宣城文房四寶名滿九州,更兼名家輩出,時下的涇水紙坊以董家和丁家為最好,只是這兩家坊主并不友好,董坊主人董刀兒號稱“紙神”,他一心想兼并丁家紙坊,其女董嬌與丁乙相好,為此,董刀兒天天盯著女兒,不許她接近丁乙。坊主間的交惡,令這對有情人十分煩惱。

身為刑部員外郎的顏真卿到任平原郡方知,安?山野心勃勃,私募兵馬,幽州的異常舉動令顏真卿十分惕怵,他私下安排門人顏安儲糧筑城,以應對異變。原不把顏真卿放在眼里的安?山察覺平原郡修城,突然發(fā)現(xiàn)自己小看了這個書生,遂對顏真卿動了殺心。汪倫接到驛站傳來的書信,得知李白和顏真卿分別上路,內(nèi)心既有李白來到?jīng)芩男老惨灿袑︻佌媲涓叭纹皆さ膿鷳n。

汪倫建議丁乙改造稻秸細碎加米漿造紙的工藝,求創(chuàng)新制,丁乙把桑麻試驗改換成青檀老皮,試驗有了新突破,為了擴大材料來源,他不惜舉債收購青檀山林。朝廷獲許涇水縣晉獻宣紙?zhí)娲褚奂皽p免糧草詔文一出,驚動州府銷售商賈,紙坊生意在涇水縣內(nèi)喧鬧一時。涇水紙坊第一家的董氏紙坊生意突然被丁乙奪去大半,坊主董刀兒心生嫉妒,決心使用賤價低售,阻攔商賈,設置山口障礙,一心與丁家紙坊明爭暗斗,兩家隔壁近鄰變得水火不容。丁乙和爺爺丁祖一再忍讓,退讓之下,出賣祖業(yè)成為坊主丁乙的底線。丁董兩家?guī)捉?jīng)交手,丁乙顧忌董嬌在其中為難,一再想辦法與董刀兒和好。

丁祖為孫兒向董家提親被董刀兒所拒,從此兩家糾葛不斷,董刀兒支使女兒董嬌盜取丁乙造紙技術,意外的是丁乙主動公開了造紙配料。鄉(xiāng)鄰少年仇耆、伍正、劉旺兒、傅成彬皆被丁乙招至門下。丁乙紙坊采用前鋪后作坊模式,鋪房代售歙硯和徽墨,文房四寶俱備。

涇水縣令汪倫終于迎來李白到故里游玩,他們召集當?shù)孛髋c大詩人相伴,臨水縱酒寫詩,汪倫告訴李白涇水縣乃筆墨紙硯之鄉(xiāng),此地有萬家酒店,也有千里桃花。李白在涇水不僅際遇汪倫,同時也在當涂、宣城、涇水縣、秋浦、南陵等地游歷,此后在桃花潭與汪倫相別。不久,安?山的門生安生就職涇水縣,汪倫卸任,攜書僮定居涇水縣桃花潭畔,拒任新職宣城長史。而私下交好的丁乙向汪倫一再表示,他一定通過工藝改進制造出名揚天下的不朽宣紙。

董刀兒為吞并丁家紙坊,與丁乙下賭注,如果丁家來年不能兌現(xiàn)賭約,丁乙紙坊易姓改名,并且舍身為董家奴仆,結(jié)果丁乙輸了。正當丁家紙坊準備兩家合一之際,易名改姓之際發(fā)生了突變,汪倫為保持丁宣的獨立,出面干預,遂使董刀兒奸計沒能得逞。此時汪倫致仕歸于萍野,安生對涇水紙坊大肆搜刮,使兩岸紙坊紛紛倒閉破產(chǎn),半數(shù)造紙戶逃離他鄉(xiāng)。對丁乙十分愛慕的董嬌竭力相勸兩家和好,丁乙所有努力付之一哂,他的造紙改良也沒有獲得成功,由于皮梗粗糲,被認定青檀不適于造紙,丁乙心生絕望。此時,安生對董嬌十分垂涎,意欲納為小妾。安生對女兒的垂涎,令董刀兒十分驚恐不安,他當即嚴加拒絕,安生借國家法制條律給成年不嫁女的懲罰,開始對董家強征重稅,董刀兒不肯就范,安生下了狠手,欲強擄董嬌入宮抵罪,萬般無奈的董刀兒只得求助丁乙,在汪倫的點撥下,丁乙以丁董兩家定親之名找安生說理。

李白再次到達涇水,安生礙于李白可以直達天聽的能耐也不敢造次,對董家征擄秀女之事緩了下來。

安?山意圖不軌的舉動令顏真卿既憂心國家又因官職卑微而無可奈何,只得苦心孤詣地與他暗中苦斗,躲避殺機。在安?山的操縱下,安生以向北抵御狄戎之名,為朝廷置備兵勇,強征稅賦,意圖響應安?山造反。歸依涇水山林的汪倫暗中寫信給顏真卿,據(jù)實相報安?山家奴的不法行徑。涇水河畔的汪倫等侍李白遠游歸來,期盼他的再次回涇水。

安?山圖謀造反的腳步加快了,由于丁四郎與兒子丁乙書信不斷,安?山擔心泄密,在起事的前夜殺害了他們夫妻,此時丁乙的書信又至,安?山令人假借其父之名回信,偽稱丁四郎將往漠北,恐以后書信不便,不要兒子再寫信。

在安生的苛政之下,丁乙苦惱丁家宣紙走不出宣城,極力試造新丁乙宣紙。丁乙臨別李白,相約等待他再回涇水。顏真卿獲知汪倫的信及丁乙對父親查找的信件,立刻核實丁四郎的情況,方知他們早已死于非命,立刻對安?山的一切行為警覺起來,果然不出預料,該來的終于來了,安?山聯(lián)合史思明公然起兵造反。

安?山造反,使宣城及涇水成了孤城,商賈斷流,涇水百家紙坊聽不到山外的消息。由于涇水人家的紙張粗糙,不堪書家采用,許多人家買去只為糊窗。丁家紙坊的生意也跟隨日益慘淡,以致入不敷出。丁乙的祖父丁祖在貧困中潦到去世,丁乙接過祖父手中的作坊一心想改進更為成熟工藝,使之被天下讀書人認可,沒想到丁乙的紙坊受鄰家董氏紙坊與安生的一再排擠。

丁家紙坊經(jīng)過多番實驗,工藝大為長進,紙張吃墨和洇染豐富的層次感大為提升,生意在涇水內(nèi)外名聲雀起。丁乙的堅軔和造紙優(yōu)勢迫使安生讓步,安生擔心丁家紙坊真的垮了,晉貢紙張無法保證,所以決定放丁乙宣紙一馬,安生勸董刀兒另想辦法。董刀兒不得不動陰招,支使女兒董嬌討好丁乙,假意讓女兒嫁給丁乙,兩家變成一家,丁乙察知其用心,不肯應允,他不想二家聯(lián)營失去丁家字號。

涇水兩岸的鄉(xiāng)鄰少年仇耆,伍正,劉旺兒,傅成彬皆被丁乙招至門下,買房置地發(fā)展了小半個涇河,丁家紙坊漸成涇水大戶。此時,安生的舊主人安?山攻陷洛陽,自稱大燕皇帝,下令安生為他準備兵馬和操練民團。在安生的壓制下,官府對涇水紙業(yè)層層盤剝,青檀山被封,丁乙被盤剝得舉步維艱,而董嬌一再被安生逼迫為妾。董嬌心屬丁乙,誓死不從。安生不能遂愿,欲把董嬌薦入宮中。     

李白等風流雅士應汪倫之邀,再度趕到?jīng)芩?,一時名家匯聚,丁家宣紙隨著詩人們填寫的詩詞流傳四方遍傳外省。長安和洛陽商賈紛至沓來,眾相采購。董嬌向丁乙表白心跡,不意被心灰意冷的丁乙拒絕。

董刀兒認定丁乙瞧不起自己的女兒才不肯與自己合營,同時,心存叵測的安生更令他恚怒,幾經(jīng)角逐,董刀兒不是安生的對手,不得不認命把女兒許與安生,董嬌被逼之下,決心投環(huán)自盡,窒息假死的董嬌夜深被埋時被盜墓人意外救起,丁乙恰遇盜墓賊,奮力趕走歹人,救回董嬌,一對苦命人在丁家哭訴衷腸,董嬌秘密住在丁家。

丁乙一并經(jīng)營宣城的文房四寶,始銷住外藩有海外。宣紙以青檀樹皮為主要原料,其特點白如雪,柔如綿,拉力大,潤墨性強,最宜題詩作畫,丁家紙坊工藝日臻如火純青。為保密紙坊技術不外流,給四個弟子分股份,把他們當成了自己的合伙人,并分別為他們置辦了房宅,約定紙業(yè)保密,后來發(fā)現(xiàn)丁家紙坊無人可以盜走技術,因為青檀皮料只有此地為好,為防紙張蟲蛀加入羊桃,丁乙把紙張埋入腐土,發(fā)現(xiàn)紙張有避蟲的效果,丁乙借晉獻官府用紙之名,把安生意欲造反的事通報了出去,安生并將打得東躲西藏,最終被丁乙擒獲并獻于官府。

正文:

涇河外景:山水如浴,翠峰鏡水,兩岸人家櫛比而立。

丁家紙坊,房舍及招子。

內(nèi)景:紙漿池,紙漿翻滾。

赤膊攪漿的丁乙用力翻動著漿水,極力使之變得均勻。

顏真卿宅第。

廳堂,賓客滿坐,杯觥濫觴,廳內(nèi)喧嘩。  

跪坐主位的顏真卿看到大家喝得十分盡興,起身、離席、擊掌。

四個侍女抬出兩具屏風,另兩個侍女執(zhí)奉筆墨侍立一側(cè);還有兩個侍女捧絹以待。

廳堂上,賓客們安靜下來,引頸相望。

只見一個衣裾破舊,不失飄逸,醉酒趔趄的文人甩開相扶的侍僮,走到了白絹屏風前,他醉眼朦朧,似乎沒有把眾賓客放在眼里,渾身透著不羈豪氣,他取筆蘸墨時一個趔趄,險些摔倒,撞倒侍女手捧硯臺,墨汁跌落地毯之上。

李邕:真是寶圖繪絹帛,誰呀?這么大體面。

賓客們先是瞠目結(jié)舌,繼爾哄堂大笑。

兩個賓客起身,圍聚白絹之前,嘖嘖稱贊。

甲:顏公,是哪位貴人要員外郎親自伺候濯墨之寶?

乙:這分明是個醉鬼呀,從來沒見過呀。

顏真卿揖手:他是筆落驚風雨,詩成泣鬼神的——

乙搶話:秋雨落芭蕉,醉蓮穩(wěn)如睡。哦,哈哈。

李白旁若無人,沒有正眼看周邊嘲笑他的人,稍事站穩(wěn)。

眾笑。

李白:員外郎,你叫我來,不只是為了喝酒?還要我用字換酒嗎?拿酒來,杯莫停!

眾再次哄笑。

顏真卿侍立白絹屏風之側(cè),深深一揖。

捧侍筆墨的侍女掩袖偷笑,再換新墨。

顏真卿神色恭敬:長安不識謫仙猶可,天下不能不知李青蓮,這位就是——

李邕:他是酒仙吧?哈哈哈。

眾人鄙夷望著李白,繼續(xù)自己的喧嘩,鬧酒。

顏真卿略尷尬:李白從碎葉城而來。

喧鬧聲稍安靜了下來。

李邕:李白我們無人不知呀,只是,顏公您這是開玩笑呀。

眾哂笑。

李白:你是誰?請道姓名?

李邕傲然:廣陵李邕。

李白:好你個李邕,天下誰不知!來,我好與你同飲三千杯!

李邕:你是何人?

李白:我?碎葉城李白。

李邕神色疑惑,打量李白。

顏真卿:各位公卿,請見識一下青蓮的筆墨真跡吧,清臣借此酒筵,向長安推介這位名滿天下的詩人。

眾人交頭接耳:真是李白?

顏真卿揖禮而笑:青蓮兄,您一字何抵萬金?何須以字換酒喝,留下墨寶揚青史,美酒助興亦可歡。

李白執(zhí)筆,淋墨白屏風上的白絹,那一刻,詩人腳如生根,筆走龍蛇。

眾人紛紛上前觀望。

顏真卿望著屏風,抑揚頓挫吟誦:大鵬一日同風起,扶搖直上九萬里。假令風歇時下來,猶能簸卻滄溟水。時人見我恒殊調(diào),聞余大言皆冷笑。宣父猶能畏后生,丈夫未可輕年少。

一片叫好聲中,眾人紛紛圍聚而來,有人附和:果然詩中透著仙風道骨——;果真是酒中人,詩中仙啊!

篷帳門戶敞亮,遠處可見是巍巍長安景耀門(玄武門)。

安?山坐北朝南,一襲漠北武官衣袍,叉腿坐在虎皮椅之上,斜眼看著上前說話的人:你是涇水召募的造紙師兼校書丁四郎吧?

丁四郎:節(jié)度使召見,不知何事,我就是丁四郎。

安?山:聽說你總是鬧著要見本鎮(zhèn)?

丁四郎進諫:大帥,我丁四郎留大營并無用途,請準我夫婦回淮左涇水,以奉孝老父,攜養(yǎng)兒子,我兒丁乙年已十八,尚未成婚。

安?山:丁四郎,我這個一方藩鎮(zhèn),身系國家,從不問俗事,你個造紙匠總拿雞毛狗血的事情叨煩大營,當心吃老子皮鞭!

丁四郎沉吟:軍中并無造紙可能,我丁四郎枉吃皇糧,與國與家何益?今日冒犯虎威,進肺腹之言而已!

安?山大笑:誰說你留幽州沒用?你說,咱們見了明皇晉獻美女美酒是不是少了點啥?

丁四郎:少了我們宣城的紙。

安?山:哼!明皇會缺你宣城的紙?

丁四郎:時下官衙和書家寫字用絹帛,于國于民都是極大的靡費,如果能用宣紙?zhí)娲?,豈不是國家之幸,黎民蒼生的福祉?恩施天下,明皇陛下一定會高興。

安?山眼珠一轉(zhuǎn):漠北膾炙貢品不及一計良策,你這句話說得好!

丁四郎:我是不是可以回家了?造出好紙,晉奉長安,晉獻節(jié)度使?

安?山:你就在這里給我造紙,幽州缺紙,怎么能教化四方?

丁四郎:宣城水木適于造宣城紙張,北方雜木多,少稻草,谷草不適造精良細紙。

安?山一拍大案:你再嘮叨,當心我割了你的舌頭!

丁四郎嚇得退了一步,幾乎跳起來。

門外一聲傳訊:御使召請節(jié)度使進宮!

帳內(nèi)一下安靜下來,安?山瞪著大眼珠子向帳外觀望。 

李隆基與楊玉環(huán)共賞花卉,二人相依相偎,透著濃情蜜意。

宮女們遠遠跟隨。

楊玉環(huán)小聲:三郞,奴心里直忽悠,聽說李青蓮到了長安,陛下能不能請他到咱家做回客?

李隆基:李白我知道,這個人放浪不羈,逢酒必醉。我擔心他在皇宮后苑做出什么放涎不經(jīng)的事來。

楊玉環(huán):出乖露丑責罰就是了。

李隆基:自古皇帝避讓酒鬼三分。當眾責罰他,別人會說三哥沒有帝王雅量;不罰又沒了體面。

楊玉環(huán):那就不用責罰好了,醉酒之人,三哥何必計較。

李隆基:他可不是安?山,臣子們會諷議三哥縱容放涎。

楊玉環(huán):聽說,李青蓮是個謫仙,謫仙加醉酒,哥哥不如當他是個文學弄臣,權(quán)且一笑,何必當真?

李隆基哈哈一笑:詩人也是矯情,既不能安邦定國,也不能馬背征伐,只是個會說人話的畫眉鸚鵡也罷,好,咱家就聽你的。

楊玉環(huán):三郎真打算請他?

李隆基:你說了算。

楊玉環(huán):那就讓他在后苑做客,免得朝堂有諫官議論。

李隆基:也好。

楊玉環(huán):還有,聽說,咱們的丑兒子安?山到了城外?

李隆基:是,他來了。

楊玉環(huán):要不要見他一見?

李隆基哈哈大笑:他可比李白有趣得多,一塊兒請來罷。

楊玉環(huán)笑揖:奴奉旨了。

李白被人扶醉上了炕,驛吏幫著端茶倒水。

俊俏內(nèi)侍三人入。

內(nèi)侍甲:哪位是詩人李白?

李白醉意朦朧,起身走過來,拉著內(nèi)侍的手笑:你們的主子是哪位藩鎮(zhèn)?明兒吧,今天我已經(jīng)醉過兩場了,讓我醒醒酒。

內(nèi)侍甲:是吾皇陛下和貴妃娘娘召見閣下。

李白:待我睡一覺再說,皇帝陛下召見的不會是我一個人吧?還有誰?

內(nèi)侍甲:有許多人呢,都在等著呢。

李白:那就算了,客不多我一個,不去!

內(nèi)侍甲:這話?俺可不敢這么回,您也不用絮叨,快跟俺走吧。

李白猶豫:你們說李白醉了,面君有失體面,二位上差快走吧!

內(nèi)侍甲:那可不行。

李白:還是請二位中官實話回稟,李白醉酒不奉詔。

內(nèi)侍乙惱火:帝王豈有戲言,你快跟我們走!

內(nèi)侍甲:就是,先生不要為難我們跑腿的人。

李白:跑腿辦差,也好,當我李白體恤了你們,快來扶我。

長安景耀門。

安?山:再問一句,真是皇帝陛下和貴妃娘娘召俺進宮?

兩位內(nèi)侍笑著點頭:快走吧,莫誤大事。

安?山喜形于色,匆匆?guī)穗S行望玄門而去。

汗血寶馬,一隊車騎,兩位內(nèi)侍騎馬在前引路。

安?山攜帶幕賓丁四郎夫婦進入長安景耀門(玄武門)。

土魯路街。

二位內(nèi)侍下馬:大家請下馬吧,我們引路走過去。

安?山等下馬,乘騎交給了布衣士卒,攜手丁四郎在他們身后,向明德門走去。

丁四郎小聲:節(jié)度使大人,我丁四郎只是一介草莾之人,怎么能進殿堂?

安?山:你隨我到明德門,在那兒等我便是,你是涇水縣造紙世家,系幽州軍營造紙監(jiān)官兼校書郎,我想問你,宣城的紙真的可以替代寫字的絹帛嗎?

丁四郎:當然可以,大人只管放心,現(xiàn)在它還不盡人意,待小人做成,必獻大人。

安?山松開手:那,我就更不能讓你離開幽州了,好好干!只要朝廷高興,俺就高興了,以后,你就留在俺身邊造紙,造上好的宣城紙。

丁四郎急了:那可不行,一方水土養(yǎng)一方人,南橘北枳的事情真的干不來!

安?山臉變冷了:來人,把丁四郎拖回大帳,給他三十皮鞭,讓他長點記性。

丁四郎驚恐:為什么啊,大人!

安?山:我說行的事,你不能說不行!以后要記住。

兩個軍士上前架住了丁四郎。

內(nèi)待甲驚呼:此處不可喧嘩,節(jié)度使大人,請回去再管教你的下屬!

安?山氣哼哼向前走,突然回頭,走了兩步:給我打,記住,不能打死他!

玄武門。

丁四郎被兩個軍士架著,拖出城外。

大明宮內(nèi)御道,青磚鋪路,由一名內(nèi)侍引領,顏真卿和李邕走來。

李邕:顏大人,我們這不是向內(nèi)苑走嗎?

顏真卿:是啊,皇帝召我們?nèi)?nèi)苑干什么?

內(nèi)侍:二位大不必多問,這是宮禁之地,不可妄語!

顏真卿:這位小公公,你說,皇帝要請詩人李白,為什么也要我們過去呢?

內(nèi)侍:顏大人,皇帝和貴妃請的客人很多,還有國舅爺,安?山,還有當朝相爺,您只管走吧,不須多問,到時候您二位就知道了。

明德門,兩位內(nèi)侍引領安?山徑向明德門走來。

安?山陪笑:敢問兩位上官,我們要從明德門進入內(nèi)殿晉見娘娘和皇上嗎?

內(nèi)侍甲:陛下平時在太極宮召見外臣,你們理應從承天門進入,這是正門?,F(xiàn)在宮城東北面建了大明宮,皇帝陛下會在大明宮含元殿召見你們。

安?山:怎么能到到含元殿?

內(nèi)侍甲:咱們得從丹鳳門進去。   

安?山:您是說西內(nèi)門吧?

內(nèi)侍甲:你倒是門清,這次召您晉見得到內(nèi)苑。

安?山:為什么呢?內(nèi)苑可不是外臣能進的。

內(nèi)侍甲:你倒是懂得多,現(xiàn)在不一樣了,貴妃可是你的母親,當自家人才召你進去,快走。

安?山眼珠一轉(zhuǎn):母妃召見,不會還有別人?

內(nèi)侍甲:有,從碎葉城來了一個詩人,他叫李白。

他們說著話,就進入大明宮御道,二人沿路邊走。

內(nèi)待甲:你瞧,這御道當心別踩著,您看,這大明宮建于貞觀年間,名永安宮,轉(zhuǎn)年改名大明宮,咱們得從這里繞過去,你跟我們走就是了。

安?山:勞您辛苦,回頭咱再謝二位,輕裘名馬,咱不缺。

內(nèi)侍甲:哪敢情好,節(jié)度使大人坐鎮(zhèn)漠北和幽州,節(jié)度三省,富貴無比,但有賞賜,宮人等會感激莫名,爺兒們先謝過了。

大明宮內(nèi)苑,笙歌美酒,喜氣洋洋。

上座李隆基,側(cè)坐楊玉環(huán),下坐陳楊國忠,侍立高力士,陪坐內(nèi)侍引領醉態(tài)三分的李白入苑。

李白上前唱諾:明皇在上,請受布衣李白參拜!

眾人惻目,李隆基一笑:朕看過你寫的詩,頗俱文采,我和貴妃娘娘分外喜歡,今天設筵召你獻詩,意下如何?

李白:內(nèi)廷召臣晉見,可見君王寵幸,臣不敢不膺命天意。

楊玉環(huán)附耳:李白醉了,還是快請他入席吧。

李隆基:來人,扶李青蓮入席,你是張相九齡推舉的人,朕自然會高看三分,不必拘禮。

李白右下側(cè)跪坐,揖禮:臣帶履入坐實有氣味,能否請上面的公公幫我脫靴,讓臣放松下來,好策對明皇和貴妃咨問?

李隆基:你要大將軍渤海郡開國公、內(nèi)侍監(jiān)首領高力士為你脫靴?

李白:落筆搖五岳、嘯傲凌王侯,獨領風騷的李青蓮不能使用一下內(nèi)官舉手之勞嗎?

李隆基向高力士笑道:瞧,這就是個口吐蓮花的人,你去幫幫他。

高力士恚怒的臉立刻變得笑意滿面,俯身半跪,幫李白脫靴。

丁家紙坊門廳,紙漿池旁,丁乙正在揭紙,丁祖幫著忙。

丁祖:孫兒啊,咱們爺孫倆啥時候能等你爹娘親回來?

丁乙一邊干活一邊回應:爺爺,您不能著急,我爹娘親會想著咱們,沒準兒,這會兒就在回家的路上呢。

丁祖:你真會哄爺爺開心。你說,什么是校書郎?這是個什么行當?

丁乙:我聽說了,是個小官兒,我爹當?shù)氖切」賰?,專門給大官管理書籍,??蔽淖帧?/p>

丁祖:哦,你爹雖是個造紙匠,平時讀書也多,怪不得呢。你娘親也很奇怪,非得跟著他走,沒他你娘好像活不成一樣,家里少雙手,我們的活兒還忙不過來了。

丁乙:我奶奶活著的時候,她不是這樣?甭說我娘了。

丁祖笑了。

隨著門響,他們抬頭看到門口出現(xiàn)一個衣著清爽,人物秀麗的女孩子。

丁乙:董嬌,你家沒活兒了?來,坐,我把這些活兒干完再送鋪面房上去。

董嬌:丁爺爺,您甭幫他收拾,我來。

丁祖借故走開:董姑娘呀,麻煩你了,我去打草磨上看看。

大明宮內(nèi)苑。李白酒醉,半倚半臥由高力士換了新靴,一個內(nèi)侍取出一個玉勺,取羹小碗喂李白。

楊玉環(huán):李先生,這是我用過的羹匙,賜你醒酒,你瞧,做客還穿這么破舊的衣服,這與你的詩才大不匹配,你既然到了長安,就留下來做點事吧。

李白:謝過貴妃娘娘,娘娘看我能做什么事呢?

李隆基:給你一件官衣也好,省得沒有束縛。你現(xiàn)在就給貴妃賦首詩吧,權(quán)當你謝了娘娘,你如果詩寫的好,朕會讓內(nèi)官給你取侍詔的官衣,賜你翰林侍詔。

李白怔了一下,眼神里浮起一絲憂郁之色:此為紫微星宿所,帝王之家,李白豈敢不奉詔?

李隆基:聽你口氣似乎有什么不滿?

李白:謝君王和貴妃賞賜,請娘娘喂臣羹,公公高力士幫臣研墨,心情舒暢,自會心胸舒朗,快意賦寫。

李隆基興趣盎然。

高力士額頭冒著細汗,偷看了一下李隆基和楊玉環(huán)。

楊玉環(huán)果真走了下來,接過了碗。

丁家紙坊,丁乙和董嬌對坐鋪面房房,二人笑談。

董嬌:哥哥,你敢去漠北找你爹娘嗎?

丁乙:敢。

董嬌:你打算什么時候去?我跟你一起走。

丁乙:別鬧,小丫頭,去漠北走路也得兩年。

董嬌:不許說我小丫頭,我可是你要娶的娘子。

丁乙:這事兒你做不了主,得董坊主說了算。

董嬌:你得叫爹,他是我爹。

丁乙:那,我還是叫他董坊主吧。

董嬌:你至少也應當叫他董紙神,他可是咱們涇水紙坊最好的造紙匠。

丁乙:我叫不出來。

董嬌:為什么?

丁乙:我造的紙,比他造的好。

董嬌:你說什么我都信,不行的話,你叫董坊主也行。

丁乙,那就叫他董坊主。董嬌,你說,他要是不許你嫁給我,怎么辦?

董嬌:你說怎么辦?

丁乙:我?guī)愕接闹菡椅业铩?/p>

董嬌:那,咱們算不算私奔?

丁乙:算,你敢不敢?

董嬌:敢。

丁乙:董嬌,你說的是真的?

董嬌:我啥時說過假的?

丁乙:我?guī)愕接闹菡椅业?,你也算是見了公婆?/p>

董嬌:那,我叫他們什么呢?

丁乙:爹和娘!

董嬌:為什么?

丁乙:我是你夫君,你是我的娘子,不這么叫怎么能行?

董嬌:你不老實,我還沒嫁呢,你敢自稱夫君,看我不打你。

丁乙:好好好,我錯了還不行?心急了。

突然,門外闖進董刀兒,他一言不發(fā),拉起董嬌向外走去,丁乙欲追,丁祖從后門入,拉住了丁乙,惋然一嘆。

大明宮內(nèi)苑,高力士親捧筆墨,李白已經(jīng)在絹帛上寫了幾句詩并哦吟。

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風拂檻露華濃。

若非群玉山頭見,曾向瑤臺月下逢。

一枝紅艷露凝香,云雨巫山枉斷腸。

借問漢宮誰得似,可憐飛燕倚新妝。

名花傾國兩相歡,長得君王帶笑看。

解釋春風無限恨,沉香亭北倚闌干。

李隆基帶頭喝彩:好!好啊——;憑此就可官衣更換,做翰林待詔。

楊玉環(huán):此才只有帝王家可用。

眾人紛紛附和。

大家正在紛紛熱鬧,門口傳來稟復:安?山奉召晉見!

楊貴妃剛要說話,李隆基連連擺手:讓他等一會兒,一介武夫,別沖了李青蓮的雅興!

內(nèi)苑月門外,兩個內(nèi)侍和安?山侍立月門外,安?山不安的向里張望,小聲問:李青蓮是誰?

內(nèi)侍甲以食指點唇,小聲:聽說,是個詩人。

安?山若有所思,他突然一驚。

門內(nèi)傳來高力士吟誦聲音:

小小生金屋,盈盈在紫微。

山花插寶髻,石竹繡羅衣。

每出深宮里,常隨步輦歸。

只愁歌舞散,化作彩云飛。

李隆基大聲叫好。

眾人附和聲!

大明宮內(nèi)苑,李隆基興奮異常,擊節(jié)稱好:果然詩賦天然成,口吐蓮花生,李青蓮仿佛就是個李蓮花。

眾笑。

內(nèi)苑月門外,安?山有些焦燥:這個寫詩的人怎么沒完沒了?我看他就是個蠱惑之徒,有什么本事叨光太真娘娘和皇帝陛下的恩惠?我也要進去。

內(nèi)待甲急攔:等一等,沒有皇帝和貴妃娘娘召請,私闖內(nèi)苑就是大罪!

大明宮內(nèi)苑,李隆基從上而下,從內(nèi)侍手里的托盤取出小碗,親手調(diào)羹:李青蓮三賦詩詞,字字珠磯,口吐蓮花。哦,好,丑兒來了,自家人,坐吧。

安?山趨身走上前,露出一臉憨笑:先參見娘,再見爹。

李隆基:這是為何?

安?山滾爬叩頭:投生父母,先投的娘胎,生出來才是爹的兒。先見的娘嘛。

楊玉環(huán):丑兒,快坐吧,跟爹親還敢頂嘴。

楊國忠斥責:呔,安?山不許胡說,沒有天哪有地?沒有爹哪來的娘?

安?山就地打了個滾兒:匍伏在楊玉環(huán)的腳下,吐舌扮可憐相。

楊玉環(huán):別嚇著我丑兒,乖乖,天見可憐。

李白大笑。

李隆基與楊玉環(huán)跟著笑了起來。

安?山復滾跪在李隆基面前,抱著他的腳和小腿:爹,丑兒見了娘,來見爹了。

李隆基哈哈大笑:好丑兒,乖得讓朕的心都融化了,快去桌案前,聽翰林侍詔給咱們做詩!傳梨園李龜年過來彈唱青蓮的詞兒,咱們都聽一聽!

楊國忠率先喝彩:好!

內(nèi)苑月門內(nèi),李龜年帶樂班側(cè)帷恭坐。

顏真卿和李邕末席就坐。

廳堂內(nèi),李隆基與李白等臣屬們正在眉飛色舞,歡聚取樂。

安?山警覺地打量了他們一眼,接著又是一臉媚笑轉(zhuǎn)向了李隆基和楊玉環(huán)。

楊國忠:李青蓮的詩寫的固然好,沒有君王賞識怎么能進殿堂,喲,新來了客人,顏真卿,李邕,你們二位說是不是?

顏李二人連連稱是。

李隆基:李龜年得樂十六部,眾卿可以隨我點歌賞詩,對眾卿焉用舊樂曲?

楊國忠:陛下想聽哪個曲版?令李翰林作支曲牌詞,豈不妙哉?

李隆基:好,這是好主意,李龜年持金花箋宣紙賜翰林供奉李白,立獻清平調(diào)三章。

李龜年:啟稟陛下,金花箋宣紙十分緊缺,我等只能給李白一份,請他填寫。

李隆基:看來,宮廷采用宣城的金花箋紙都也這么難,民間又該怎么樣呢?

楊國忠:不難不難,樂坊用宣城金花紙機會不多,臣督辦就是。

李隆基:哦?

安祿山:啟稟爹爹,據(jù)兒臣所知,金花箋宣紙為宮廷加工了花邊,產(chǎn)量極低,兒臣推薦門人安生往涇水縣任職,由他監(jiān)造必能供官家足用。

楊國忠:涇水縣令汪倫年年送紙,怎么能換人呢?

李隆基:這縣令上表宣城并遞送中宮,要赦免宣城的丁賦,朕早有耳聞。

安?山:兒臣為國家著想,畢竟用絹帛當紙用,太過靡費。

李隆基:丑兒,你說的安生是你的門人,他也會造宣紙嗎?

安?山:兒臣的門人,雖不會造紙,監(jiān)造紙行,一定會十分合適。

李隆基:內(nèi)舉不避親啊,聽說,你征用工匠為漠北軍務造紙,募丁得之匠人數(shù)百?

安?山:確實如此,涇水丁四郎就是涇水最好的造紙師,此人就在兒的軍營做校書郎。

李隆基:朝廷為鎮(zhèn)使征集工匠許多,那么多人以后如何發(fā)落?

安?山:回稟爹爹,兒臣以為,涇水紙坊百家群龍無首,若能派出門徒執(zhí)掌紙業(yè),必能督辦有力、貢給京城必會盈余,由此而惠及天下。

楊國忠:用了這些造紙師,會免去許多織造戶的勞役?我看不會吧,以紙代絹會有很多好處,我擔心有人會中飽私囊。

安?山:國舅大人,?山獻計國家實無私心。以后工匠們由藩鎮(zhèn)按老兵發(fā)落,是留是走有他們自便。

楊國忠:你舉薦門生,難道也沒有私心?

安?山:此言差矣!

李隆基:好了,你們別吵了。丑兒果然是個有心人,你可下去和宰相討要信印即可,派你的門人安生去涇縣做縣令就是。

楊國忠:那個現(xiàn)任縣令汪倫做宣城長史怎么樣?聽說,他也是個能吏。

李隆基:準了。

楊國忠:陛下明察秋毫。

李隆基:去辦就是了,來,大家繼續(xù)聽李龜年唱詩。

眾應諾。

李隆基:李樂首,咱們開始吧?

眾人調(diào)撫絲竹,李龜年手捧詩帖置放琴臺一側(cè):李龜年領旨!

禮畢,他捧檀板押眾樂前,樂班奏起,李龜年吟唱,打起檀板。

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風拂檻露華濃。

若非群玉山頭見,曾向瑤臺月下逢。

一枝紅艷露凝香,云雨巫山枉斷腸。

借問漢宮誰得似,可憐飛燕倚新妝。

李隆基注意到坐在一側(cè)的楊玉環(huán)聽得如癡如醉,他不禁嘴角掛上三分笑意。

內(nèi)苑月門外,顏真卿,李邕侍立,在月門外等待內(nèi)侍傳話。

門內(nèi)傳來內(nèi)侍的稟報聲:顏真卿、李邕等候召宣。

李隆基:還等什么?傳他們快進來! 

軍賬,丁四郎遍體鱗傷地被軍士們抬進賬篷,丁妻急迎,丁四郎被放在地鋪上,軍士揖手退出。丁妻急忙著端熱藥湯過來,取熱巾幫著揩試,面色哀怨,眼中含淚。

丁妻心疼不已:四郎啊,你是多嘴惹的禍吧,你不想要命了?

丁四郎:四郎我自幼學得一身造紙薄技,無處使用,不挨鞭打,渾身熱血無處拋灑也是憋得慌。

丁妻一邊輕拭一邊流淚:咱們進入幽州與流放沒有區(qū)別,只是你還有個校書郎的身份,別再鬧了,家里還有老人和兒子呢,他們盼著咱不缺胳膊少腿回家。     

丁四郎流淚。

丁妻:四郎,你疼嗎?

丁四郎:疼。

丁妻:哪兒疼?我可以輕點兒。

丁四郎搖頭,指了指心口。

丁妻啜泣:我就知道你心里難受,可是咱們又能怎么樣?以后甭跟自己過不過,何苦呀。

董家紙坊門廳,左邊是紙漿池,右邊是鋪面房。

董刀兒在門廳詰問女兒,情緒憤然:你以為涇水不是教化之地?由著你們胡鬧?哼,你們把自己當胡人了吧?記住,再敢胡鬧,當心爹老子打死你們!

董嬌:爹!人家不過說笑幾句,您何必較真?

董刀兒:嬌兒,你想氣死老爹?

董嬌:瞧您說的,俺就您這一個爹,俺沒了娘再沒爹,您教女兒怎么活呢?

董刀兒:你還有怕的事兒?你不用怕爹死了沒有人埋,直接喂野狗得了。

董嬌為董刀抹胸:爹,咱不生氣了,當女兒不懂事,讓女兒給您順順氣兒,您不許生氣。

傭工甲乙抬著米袋和草末袋進入,他們把米倒入大缸內(nèi),草沫兒置入水槽,二人忙碌。

董刀兒:這些米和草過斗升了嗎?

傭工甲:董坊主,您只管放心,都過了。

董刀兒:你可得仔細,咱們可是涇水第一紙坊,別讓丁家笑話出孬紙,咱們造紙得用好料。

傭工甲:董坊主,丁家才是第一紙坊,您太想當老大了,您放心,咱們爭不過也不會比他家差多少。

董刀兒:就你話多,你家主人爭強好勝沒錯兒,咱們就是第一,沒有比誰差,你得多聽老子的話。

傭工甲:我們當然知道這個道理。

董刀兒:你們知道個屁,根本不懂本坊主的心思,咱們董家紙坊才是第一,是涇水百家中的老大!

傭工甲:您說的對,我年幼無知,我錯了!

傭工乙偷著笑。

后苑后殿內(nèi),眾宮女和宮人扶楊玉環(huán)和李隆基上塌倚坐,端茶倒水,輕捶小腿,捏背揉肩。

高力士:陛下,老奴服侍您和貴妃本是忠孝,今日為一個侍詔脫靴,實為羞恥。

李隆基:李白形貌貧賤,你何必計較。

高力士諾諾:是是是,原來應當如此,奴才聽命陛下。

內(nèi)苑后殿   日內(nèi)

楊玉環(huán)驚異:不會吧?我從沒有得罪過李白,他為什么會這么恨我?

高力士:貴妃娘娘,您看,李白的詩當面羞辱您,奴才愚鈍,剛剛回過味來,不能不稟報。

楊玉環(huán):我倒沒覺得李白的詩對我有什么不敬,只是覺得他要你脫靴研墨有些過份,冠軍大將軍,你說說看,他怎么對我不恭了?

高力士:您聽聽,借問漢宮誰得似,可憐飛燕倚新妝。名花傾國兩相歡,長得君王帶笑看。這些話是什么意思?

楊玉環(huán):我沒聽出來呀?

高力士:他把您比做趙飛燕,趙合德這樣的人物,您是多么高貴至尊呀?他所說的飛燕是至輕至賤的人,拿您的高貴與趙氏的輕賤相比,用心何在呀。

楊玉環(huán)神色吃驚:哦,對,這是李白說的,哦,原來竟然敢把我與那個下賤女人相提并論。

高力士:還有,這個李白天生貧賤,咱家怎么能讓他登堂入室?

楊玉環(huán):皇帝于殿前召見,當時見他神氣高朗,軒軒然若霞舉,真是風流人物,他怎么會貧賤?

高力士:皇帝當時這么說過,李白形貌貧賤,何必計較,而此人上不覺忘記了萬乘之尊,下不知作人的廉恥,舉止全無尊卑本分。

楊玉環(huán):你說的是,我好像也聽陛下這么說過,李白就是個野游之人,若不是詩句寫得好,怎么會召他進入后苑?

高力士:娘娘說得是呀,看來,給他點金銀讓他走吧,省得看著他慪氣。

楊玉環(huán):哦,這話也對呀。

丁家紙坊內(nèi),丁祖責備丁乙:丁乙呀,你跟董嬌說話不能輕佻啊,你們畢竟不是夫妻,圣人言,非禮勿視,非禮勿聽,非禮勿言,非禮勿行。你們那么說話,是沒了規(guī)矩。

丁乙:爺爺,我很慚愧,我受責備實無話說,只是連累了董嬌,她回家一定會受責罰。不行,我得到董家紙坊解釋清楚。

丁祖:你能解釋什么呢?還是我去吧,你出面只能讓董刀兒更加惱怒。

丁乙:這本兒本是我惹起的,爺爺,還是我去才好。

丁祖:董刀兒會聽你解釋?你還是在家老實待著。

大明宮,宣政殿。

李隆基召見大臣,殿內(nèi),百官列班。

安?山上朝,只見他一身胡服,頭戴胡帽,跪拜丹陛:啟奏皇帝陛下,臣安?山有事啟奏。

李隆基一笑:聽說你不進驛館,住在城外,這是什么意圖?

安?山:臣是一個戍邊老卒,帶來的侍從也是漠北當值老人,平時身上臊臭,不懂禮數(shù),臣怕他們粗魯不識大禮沖撞了貴人。

李隆基:住驛館有什么不妥?宣他們進城住吧,撤了你的那幾個帳篷,不然,長安軍民以為胡人侵擾長安。

安?山:父皇如是說,嚇死俺了。

眾臣竊笑。

李隆基:好了,你住在篷帳已經(jīng)數(shù)日,有何體會?

安?山:稟父皇陛下,臣戍邊外,鉗制外塞,臥薪嘗膽,不敢怠于國家憂患,平素不敢睡暖床,住草房與士卒同吃同睡,難免身上長虱子跳蚤。

李隆基:你是國家大員,何必不講點體面?

安?山:臣一身惡臭,不得不避親,惟此孝順皇帝老爹知遇一二,不然又怎敢避居城外?

李隆基:人生薄涼,你體察得好特別。

安?山:兒實是擔心惹了老爹和娘親,既然皇恩浩蕩,兒即刻把人都叫到驛館舒坦幾天,也好洗個熱水澡,去去身上的虱子、跳蚤和臭蟲。

李隆基:既然如此,你為什么不馬上讓他們到驛館安歇?

安?山:兒還有一事?lián)摹?/p>

李隆基:你說。

安?山:幽州多是漠北兵,來的地方偏寒,衣飾怪異,臣擔心他們住過長安會留戀安逸,所以不敢讓他們驚擾上京,貪圖安逸。

李隆基:這等小事還多說什么?你剛才說有事要奏,朕想聽一聽你有什么事。

安?山:啟奏陛下,臣戍邊地,缺少文治,想從長安派文官治理州府。

李隆基:你要多少?

安?山:給個十個八個就行。

李隆基:能署治一方的人才哪兒都缺。

安?山:皇帝老爹,別忒小氣,兒臣也是為朝廷文治武功才有這個念頭,俺糊涂人一個,沒有朝中能臣干吏相輔心里不踏實呀。

李隆基:你選一個,朕回頭再替你考慮。

安?山:武部員外郎顏大人,顏真卿。

李隆基:哦,這倒有點意外。

安?山:老爹不舍得吧?

李隆基:這個顏真卿得罪過哥舒翰,憑此他也該貶了,好,朕準你了。

驛館內(nèi),李白守著窗戶,坐在炕桌前奮筆寫信。

顏真卿帶侍僮來訪:青蓮先生可好!

李白抬了一下頭:請坐,待我寫完這幾句。

顏真卿自己取杯,續(xù)水,盤腳坐在桌對面,侍僮默然侍立。

李白邊寫邊說:驛站傳書,涇水令汪倫約我到宣城,我復信給這位朋友。

顏真卿:宣城我也有好朋友,有機會我寫信舉薦,至少游走的資費,大家都可以幫你出。

李白收筆,收拾桌面:顏大人稍坐,我去討酒肉,借寒館一飲,好消受這滿窗春光。

顏真卿:不消你去,我讓家僮跑一趟就是了。

僮子接過銀子,向門外奔去。

李白復坐。

顏真卿:敢問,先生在宣城還有什么朋友?我看看認不認得?

李白:李陽冰、魏顥還有劉全白,你可都認得?

顏真卿笑著點頭。

李白:他們都是我朋友。

顏真卿:我都認得。

李白:大人找我,有什么事吧?

顏真卿小聲:安?山要我到平原郡任職,長安待不長了,此來不是話別,改日再到寒舍深敘。

李白:別急,有話慢慢說。

顏真卿:我剛從宮中回來,聽到信兒先跟你說一聲。

李白:這些消息,你是聽誰說的?

顏真卿:朝堂議論。

李白:我也聽說了,李白失寵長安,賜金放還,繼續(xù)周游名山。

顏真卿:什么是賜金放還?不就是打發(fā)人嘛。

李白:別人也是這么給我說的,發(fā)點銀子,攆出長安,另外,還有人告訴我說朝廷不喜歡李白,哈哈哈。

顏真卿:長安不喜歡李白,天下喜歡李白,我顏真卿喜歡。

李白和顏真卿倒酒,顏真卿捂杯,搖頭:今兒還有點事情,我想約青蓮兄一起走一趟。

李白哈哈大笑:這可不是顏兄的風度,酒不盡歡拿了去,李白只識酒中人。

顏真卿:真是豪士,李白才是真性情!

侍僮借機忙撤酒壺。

董家紙坊,門廳。

丁祖見到董刀兒,揖禮陪笑:刀兒,咱們既是隔壁的鄰居,又是誰也離不開幫襯的同行,你還是聽老夫說一句吧。

董刀兒:你想說什么?什么也不用說,你記住管好你家孫子,別再招惹我的女兒!

董嬌插話:爹,不是丁家招惹我,是你女兒自己去找丁乙哥玩的。

董刀兒:好,好吧,是我女兒年幼無知不懂事,丁祖,你可是個老狐貍,啥事不知?你想明坑我女兒,先得過我這一關!

丁祖:這是什么話?哪來那么多坑呀,咱們既是近鄰也是同業(yè),今兒我來就是想跟你好好聊一聊,咱們爺兒倆還有什么話不好說的。

董刀兒:你少占我便宜,我跟你什么都不是,還想做個長輩,屁!

丁祖尷尬地笑了:好好好,你今兒氣不順,我不再多說,只留一句話,遠親不如近鄰,咱們無論如何都是好鄰居。我先告辭了。

大明宮,宣政殿。

李隆基:安?山,你還有什么話要說?

安?山跪拜:兒臣前幾天向陛下推薦的門人安生三司至今沒有署理。

李隆基:宰輔不肯辦理嗎?

安?山:兒臣舉薦自己的門徒安生到?jīng)芩h為皇家訂制書畫好宣紙,本無錯處,它既可替代絹帛,也可蠲免織役之苦,臣不知為什么三司至今沒有辦理官署印信。

李隆基:宰輔出來說話。

姚崇揖禮:回陛下,節(jié)度使舉賢不避親有古大夫風度,元之本無話說,只是涇水縣令汪倫本無錯,臣還沒有想好他的去處。

李隆基:宣城趙太守缺副使嗎?長史也行。

姚崇:臣照辦就是。

安?山叩:兒臣謝我主隆恩。

后殿內(nèi),楊玉環(huán)親扶李隆基上塌:三郎,今日力士不爽,臣妾做您的奴婢可好?

李隆基:力士照顧著我,睡覺都香,你也歇息吧。

楊玉環(huán):力士謹慎無大過,御封冠軍大將軍、右監(jiān)門衛(wèi)大將軍晉爵渤??す?。李白封翰林侍詔,那日力士當眾幫李白提鞋,右相幫他研墨。

李隆基:怎么了?楊國忠有什么意見嗎?

楊玉環(huán):哪兒敢呢?臣妾就是再想那李白到底是什么人呢?

李隆基:輕薄浪子,浪漫豪邁,曠達清俊一詩仙。

楊玉環(huán):陛下會重用此人嗎?

李隆基:不會重用,還是贈金退還吧。

楊玉環(huán)倩笑捧茶:三郎,喝茶,奴家聽不懂贈金退還是什么意思?

李隆基:給他點錢,打發(fā)走人,本朝不再敘用。

玄武門外,李白和顏真卿邊走邊聊,侍僮跟在他們身后。

顏真卿:隨我走走,有事叨煩。

李白:顏兄有事還客套什么?李白任你驅(qū)使!

二人相視大笑。

顏真卿:咱們兩個都是要被逐出長安的人,我們得去城外看看虛實,不然,真不知道是福還是禍。

李白:顏公深思熟慮,我心里稍安。

顏真卿:如若去往平原郡,要不要隨我一起走?

李白:我與顏公不同,李白是閑云野草,顏公是做大事的人,我跟著你對咱倆都沒好處。

篷帳,丁四郎額頭冒汗,雙目半闔,說著胡話:涇水,涇水,我要回涇水。

丁妻急得幫他焐棉被,向他的唇邊送水:四郎,我去叫人,你要挺住啊。

丁四郎似乎對所有人和事沒了感覺,一個勁地念叨著胡話。

丁妻急得掉淚:我去稟報節(jié)度使,你再頂一會兒。

說著,她急向帳門外走。

帥賬內(nèi),安?山正在獨自喝酒,吃烤羊腿,身邊有兩個侍兵伺候。

丁妻驚慌闖入,雙膝跪地:報安爺爺,我家郎君得了熱癥,正在說胡話,您找醫(yī)士救救他吧。

安?山眼皮也沒抬:咱們老規(guī)矩,受刑的人發(fā)過藥湯,至于死活,何必煩擾上官?

丁妻大哭:求爺爺派人送城里醫(yī)救,不然,我夫郎只有等死。

安?山煩了,拍桌子:人皆有命,由他去吧。這是他娘的自找!

兩個侍兵把丁妻架了出去。

帥帳外,顏真卿、李白和侍僮匆匆趕來,他們驚詫地望著侍兵把一個悲啼的婦人拖走,三人皆有悚然之色。

士兵相攔:你們是誰?來這里干什么?

顏真卿揖手:我們要拜謁節(jié)度使。

士兵:你是誰?請報姓名。

安?山:報個屁呀,快請,你們不認得,他顏真卿顏大人,快取酒肉,呵,還有李翰林,李大詩人!

帥賬內(nèi),大案旁。

安?山一臉春風相迎:兩位識文斷字的大哥來看兄弟我了,哈哈,我一介草莽,真是受寵若驚,來人,上酒,快,弄烤肉,我要與二位坐下好好敘情。

侍兵們上前換杯碟、新酒器,抱酒壇。

李白:行千里路,讀萬卷書,不及與邊帥一席談,多謝款待。

安?山:太白先生,來,喝它三千碗。

李白與安?山一飲而盡,侍兵倒酒。

顏真卿笑而不語。

安?山:顏大人怎么不喝,喝!

顏真卿:稍候,有要事相稟,下官不敢縱酒。

李白:好,我替顏公多喝幾杯,凡有褻慢還要請藩鎮(zhèn)大人恕罪。

安?山:切慢,俺得說顏大人一句,你有什么事可以說,藏在肚里憋出病來,俺老安怎么對得住您?

顏真卿施禮:下僚受上官抬舉得以赴平原效力國家,真卿一介書生,何以得到上官抬愛?

安?山哈哈大笑:文治武功,我雖草莽也懂道理,哪里邊臣治轄只有武功沒有文官之治?

顏真卿:英雄豪邁,不失微末精細,下僚懂了,來,我借花獻佛,給上官敬酒,改日由我出面孝敬。

說著,離坐,半跪舉酒。

帥帳內(nèi),顏真卿揖手:安大人,營內(nèi)有人啼哭,不知是何事?

安?山:不用管他,抗命被鞭笞。

顏真卿:方才我和李翰林過來時看到一個婦人被拖走,下官一事不明,咱們帥營還有洗衣婦跟隨?可是,她的衣著不像呀。

安?山一怔,不介意:她男人是宣城募召的造紙匠,我給他賞了個校書郎小吏,他叫丁四郎,剛才啼哭的是他婆娘。

顏真卿:一介小吏還可隨軍,真是自古未聞啊。

安?山:你少給俺戴高帽,慈不掌兵,丁四郎吵著回家,犯了軍紀,執(zhí)法吏打了他三十鞭子。

顏真卿:三十鞭子也不至他婆娘如此悲啼,看來,思鄉(xiāng)是真的啊。

安?山:是啊。鞭刑兩天了,原來軍務有伺候治傷的藥湯,不知怎么著,他的傷口化了膿,得了熱癥,他婆娘要送漢子進城醫(yī)治,未獲準。

顏真卿:治一治又何妨呢?

安?山:哈哈,顏公真是仁者心腸啊,我安?山不是不想讓他去看,我是怕幽州兵帶傷進城,驚擾長安,更況我是藩鎮(zhèn)統(tǒng)制,無戰(zhàn)事,行軍施刑有礙名聲。

李白:依我看,送他二斤好酒,讓他敷傷如何?

顏真卿:這得請節(jié)度使發(fā)話。

安?山:你們不會因為好善樂施,憐惜這個造紙匠吧?

顏真卿:大人果然明察秋毫,下官心生憐憫。

安祿山:這里的酒拿兩碗過去,來人——

顏真卿:我恰要小解,還是我來吧。

李白起身:我也要小解,順腳。

安?山:你們這倆婆娘一樣的漢子,好讓人耐煩,我且睡覺,你們只管自行方便,待你們回來再接著喝。

帳篷外,顏真卿舉著兩個酒碗在前,侍僮捧著一碗在后。

李白快步跟來,小聲:顏公,此人飛揚撥扈,必不是久居人下的主兒,你在他的轄地為官,以后要小心應付。

顏真卿警覺地回望了一眼,小聲:回去說,走,咱們?nèi)タ匆豢础?/p>

顏真卿幫著丁妻,用酒為四郎擦拭身子。

丁四郎終于舒過氣來,用渴求的眼晴望著顏真卿和李白,眼睛雖然活泛了,但是,說不出話來。

顏真卿:來人!

門外士卒進入:敢問大人有什么事?

顏真卿:這個丁四郎是個匠人,幽州必不可少了此人,請找人抬他進城治傷吧。

士卒:萬萬不可,軍營鐵紀無情,沒有上官指令多走一步是死,少走一步也是死。

顏真卿:人命關天啊。

士卒:軍營中最不值的也是人命,請大人不要為難我們,恕難從命。

顏真卿和李白面面相覷。

侍僮看了大家一眼,背起丁四郎就走,闖出了帳門。

帳篷外,侍僮背著丁四郎被士卒們持刀攔住,如臨大敵,他們眼看著酒意和睡意皆無的安?山一步步向這里走來,他的目光里透著惡虎一樣的陰冷。

帳篷外眾人侍立,他們長安玄武門遙望。

顏真卿笑迎安?山:藩鎮(zhèn)大人,驚擾了您睡覺,實在罪過,您看這位丁家兄弟已經(jīng)燒得人事不醒,下僚深怕他死在這里。

安?山:天下關口,藩鎮(zhèn)處所,軍營天天會死人,這不是常有的事嗎?顏公何必小題大作!

顏真卿:安大人說得對,我只是擔心玄武門外死人,且死在藩鎮(zhèn)的帥帳之中,傳到城內(nèi),會有礙大人的名聲。

安?山:你要怎樣?

顏真卿:下僚想把這個人送到城里找個醫(yī)館,討回一條性命,大人不致遜德。

安?山:這等小事何須要管?走,你們隨我去喝酒。

顏真卿:謝過大人,真卿須回去安排平原郡的事情,承蒙大人抬舉才有我京官放任的機會,此時就是酬謝恩公的機會。

安?山:你的好意心領了,搏我愛兵如子的美名,好,咱派兩個侍卒跟你們?nèi)グ?,日后,顏公到了平原也必殫精竭慮侍主盡忠。

顏真卿:真卿能為大人做點小事也算是一份孝心。

安?山:不必絮煩,日后你我在幽州必有作為。

顏真卿攜一干人揖禮而去。

醫(yī)館內(nèi),醫(yī)士切脈,開具藥方,差弟子:你按方子抓藥,煎好送來,病人傷口感染,又化了膿,再發(fā)熱可是惡癥,弄不好是要死人的。

醫(yī)館弟子取走方子出門。

躺在床上的丁四郎手里捏著妻子的手:娘子,我這是怎么了?像做夢一樣?

丁妻:幸虧顏大人和李大人送來酒,為你清洗了傷口,你燒得已經(jīng)糊涂了。

丁四郎:那,兩位大人呢?

丁妻垂淚:人家早就走了,還用貴人陪護你?

丁四郞搖頭。

丁妻:好了,幸虧送你到這里,不然,我也得陪著你死,這輩子再也見不到老爹和兒子了。

丁四郎搖頭:此生恐怕再難魂歸故里,罷,罷!

丁妻:你這是什么話?

丁四郎閉目不言。

驛館內(nèi),李白與顏真卿對坐飲茶。

顏真卿:太白兄,小弟要到平原郡了,若不嫌屈就,做我的幕賓吧,早晚相處喝酒閑談也有個方便。

李白:大人客套了,李白本是一介漂零酒徒,不想受人約束,更況在幽州。前幾日涇水縣令汪倫約我去宣城,此時只待朝廷放逐令。

顏真卿:太白兄,真卿猶有不舍啊。

李白:你我的感受一樣。

顏真卿:日后,太白兄有何打算?

李白:長安失意,只好寄情山水,有酒相伴亦慰生平。

顏真卿:太白兄不妨到平原郡看一看再做打算不遲。

李白:我們可以一起走,出了長安一路向東,到了煬帝運河,我向南,你向東,自茲一別便是李白江湖重現(xiàn)。

顏真卿:好凄涼,兄在江湖,我在樊籬。

李白:噫,我也想不通,一介文士,出京到齊魯為官,真不知那個武夫意欲如何?真想不明白。

顏真卿:也許,一介書生好訓教,能控制吧。

丁家紙坊,丁乙生拉硬拽把董刀兒請進了紙坊:董坊主,您可是涇水紙神,是百家紙坊的頭領,咱們宣城紙行得有您這個行首,不然,涇水人家的規(guī)矩都亂了,丁乙敬仰您。

董刀兒:丁乙,你請我過來說話,就是為了涇水百家紙坊定規(guī)矩的嗎?

丁乙端茶奉上:董家紙坊是涇水第一人家,說話在涇水最有份量,咱們又是近鄰,凡事對我多加訓教。

董刀兒:你到底想說什么?你少給我灌迷糊藥。

丁乙:我想讓您出面召集百家坊主,大家一起商量這涇水宣紙工藝,您看,咱們的生意不溫不火,總也沒有興旺的時候。

董刀兒:你的工藝改制怎么樣?

丁乙:客商總是那么幾個,紙坊也都是有今兒沒有明天,猶如雞肋。

董刀兒:咱們開個會,商量一下造紙的工藝,百家紙坊的日子就好過了?

丁乙:做好生意,那得琢磨,不然,涇河造紙永遠走不出宣城。

董刀兒轉(zhuǎn)身欲走:你自己琢磨吧,百家生意有百家生意的活法兒,誰能救得了誰?我看你就是胡思亂想。

丁乙急攔:董紙神,董坊主,咱們宣城紙在外的名聲并不好,如果不能改變它,早晚沒有子孫的飯吃。

董刀兒:還想子孫飯?我家只有一個姑娘,我還用想那么遠?

丁乙:現(xiàn)在的紙坊能活下去都很難,咱們得想辦法呀。

董刀兒:我不能跟你說閑話了,家里還有稻草沒有軋呢,我忙得跟牲口似的。

丁乙:董坊主,您聽我說。

董刀兒:我沒空跟你胡扯。

正在說話,丁祖從后堂走進來:董紙神請上房坐,我給你泡新摘的茶。

董刀兒:不用,要喝我家有。

丁祖:心里還憋著氣呢?走走走,我也有事想跟你商量。

董刀兒:算了,你們一老一小,不定心里憋著什么壞呢,我們沒什么可商量,走了。

說著,拂開丁乙,向外走去。

丁乙欲追。

丁祖:算了,他董刀兒不會給你說話機會,就是說了也沒用。

丁乙:爺爺,您想跟紙神說了什么?

丁祖:我想說說你和董嬌兒的親事,能訂下來早點成家,省得丁家人手單薄,家里除了幾個傭工,進進出出就是咱祖孫倆。

董家紙坊,門廳內(nèi),內(nèi)董嬌纏著董刀兒:爹,您又跟丁家人慪火呢?這是何必?

董刀兒:女孩子家家,你懂什么?

董嬌:人家怕了你,還把你當紙神,有什么話不能好好說?

董刀兒被女兒糾纏不過:好好好,我真沒跟他們吵,只是我的活兒還多,沒空跟他們胡扯。

董嬌:您看不起丁家。

董刀兒:你替爹說話還是替丁家說話?

董嬌:當然替爹說話,女兒擔心氣壞你。

董刀兒:女兒乖,以后不要找丁乙說話,等爹找個空來,給你找個好人家,丁家人不好。

董嬌:丁家怎么不好?丁乙哥哥心細,會照顧人,干活兒手巧,我看著他就喜歡。

董刀兒:乖,你得聽爹的。

董嬌:誰說得對聽誰的。

董刀兒:那,就是爹說得對。

驛館外,三名內(nèi)侍下馬,驛吏上前牽過馬繩。仨人手捧木匣向驛館內(nèi)走去。

內(nèi)侍甲:宣:翰林侍詔李白聽旨。

李白出迎揖禮:臣,奉旨。

內(nèi)侍甲:李白生性豪放,酒后癲狂不羈,無適用官職,暫不敘用。著內(nèi)帑撥放金銀,發(fā)放回家,欽此!

李白恭身再謝:謝恩皇帝陛下,謝謝賜金恩賞,隆恩浩蕩。

內(nèi)侍甲收了黃帛詔書:行了,你可以擇日回家了,近日在長安游玩有何觀感???

李白:——長安市上酒家眠。天子呼來不上船,自稱臣是酒中仙。張旭三杯草圣傳,脫帽露頂王公前——。

內(nèi)侍甲:瞧,你又癲狂起來了。

李白:李白天性如此,也罷,一夢如春秋,枉無功名此身輕。

內(nèi)侍甲好奇:李翰林,您準備去哪里?總不至回老家呀。

李白:請二位公公轉(zhuǎn)奏陛下,臣不會終老草野,李白行走江南增長見識,思忖已過。

內(nèi)侍甲:這話是回帝王的嗎?

李白:是,請二位公公替李白向天子謝恩,能在長安受此殊遇,李白感恩莫名。

內(nèi)侍甲:李白若不喝酒言語得體;如若飲醉說話,驚天動地,唉,可惜了你的詩才,長安沒有李白,明月黯淡,李白沒有長安,月下無詩。

李白:公公,這話是誰說的?

內(nèi)侍甲:長安人言,不知先生何時還回來呀。

顏宅院內(nèi),顏真卿家人正在收拾行李,門內(nèi)可見院內(nèi)擺放家什。

仆人顏安:主人,我們總不能把家都搬走呀?您看,這房子和院子能不能托人代管?官職是一時,家可是一輩子的歸宿,您說呢?

顏真卿:顏安呀,大丈夫四海為家,何須安一房一宅?該送的送,該賣的賣,我們得輕車便行,擇日啟程,對這個家再無掛礙才好。

顏安:唉,可惜啊,咱們這個家經(jīng)營如此真不容易。

顏真卿,顏安,準備好了嗎?

顏安:主人,準備好了,早上出門尋租腳力,我見宮中派人去了驛館。

顏真卿:看來朝廷下了逐客令。

顏安:不管怎么說,咱們在長安得留一處房子。

顏真卿:話頭怎么又拐了回來?你不用管,我心里有數(shù)。

顏安:主人,咱們與太白先生真是同病相憐啊。

顏真卿:李白也要走了,咱們可是一趟呀。

顏安:只是可惜了太白先生。

顏真卿:你去看看太白先生在驛館怎么樣?如果他清閑無事,請他過來。

驛館內(nèi),李白正準備出門,顏安進門。

顏安:太白先生,我家主人請您過去喝酒。

李白:顏公要我過去有事吧?

顏安:沒事,只是想找您說會兒話。

李白:顏公真是個雅士呀,好,我這就去。

顏安:太白先生心無掛礙,果然豪俠。

李白:人生不過赤身而來,空身而去,原本平常。

后苑內(nèi),李隆基攜楊玉環(huán)賞牡丹。

內(nèi)侍甲趨步上前:啟奏陛下,娘娘,奴向李白宣詔回來,他對朝廷賞賜感恩莫名,請奴等回來代為轉(zhuǎn)忱謝。

楊玉環(huán):給幾個小錢就感恩了,丟了留在長安的機會倒沒有點說詞?真是個破落戶,小氣人家的子弟。

李隆基:娘娘說得對,這個人好沒志向。

楊玉環(huán):詩人是不是都是夢中人?總是活在詩的世界,不知凡塵人間?

李隆基:沒有官位,徒寫幾句詩又有何用呢?哼,活到這種份上,就是眼中沒有天下,沒有帝王嗎!

楊玉環(huán):得了金銀是不是想快點跑?     

李隆基:長安落不下一個李白呀。不行,不能讓這走得這么得意,你們再跑了一趟,要他過來陪酒,繼續(xù)寫他的詩,得把朕哄高興。

顏宅書房,書桌置放酒肉。

顏真卿與李白對酌,二人嘻笑。

李白:顏公,不出所料,我要陪你一起離開長安了。

顏真卿:太白兄,作為一位才高八斗的大詩人,你以后還有什么打算?還有多少理想沒有在長安兌現(xiàn)?

李白:小弟早年便有建功立業(yè)的遠大抱負,當初的理想就是生平做'申管晏之談,謀帝王之術。奮其智能,愿為輔粥,使寰區(qū)大定,??h清一’。

顏真卿:然后'乘杯向蓬攘’?此次長安向背而行,以后還能談志向嗎?

李白:彼此呀顏兄,你我一樣,此去江湖任漂泊,情懷惟有寄長宇。濟滄海不成,此生做江湖游,適遇而事。

顏真卿:當年那個拔劍四顧的李白真的沒有了?

李白:行路難,行路難,多歧路,多歧路,今安在?我本不棄世,世人自棄我,奈何啊。

顏真卿:這樣吧,你跟我一起走吧,咱們一起到平原郡吧。

李白:顏公,待我游歷回來找你猶不算晚吧?

顏真卿:一言為定!

李白:斷無戲言。

驛館,仨內(nèi)官倚馬向驛吏問話。

內(nèi)侍甲:李白可在?

驛吏:顏公派人請他出去喝酒,還沒有回來。

內(nèi)侍甲:他怎么又去喝酒?

驛吏:他沒在驛館,公公不如去顏府看看。

內(nèi)侍甲撥馬:快,咱們?nèi)ヮ佌媲涓先フ摇?/p>

顏宅,門外,三個內(nèi)侍跳下馬,向顏宅闖去。

顏府門吏接過馬韁,急喊:宮里來人了,快通稟!

書房外,顏安未及阻攔,內(nèi)侍甲帶人闖入,顏真卿一驚,李白坦然端坐。

內(nèi)侍甲:果然在此,李翰林,皇帝陛下召你后苑晉見!

顏真卿起身揖手:太白兄,看來起復有望,你不用回家了。

李白緩緩起身:請上官示下,召我何事?可否指示一二?

內(nèi)侍甲:天意不可測,你只管跟我們?nèi)ゾ褪橇恕?/p>

后苑內(nèi)殿,李隆基與楊玉環(huán)端坐丹墀之上,他們見李白略帶酒意入內(nèi),相視一笑。

楊玉環(huán):給李翰林上茶,賜坐。

內(nèi)侍忙扶李白入位,上茶,李白揖手,跪坐小桌前。

李隆基:李白,我聽說你聽說賞金遣返,樂不可支,但求一醉如釋重負?

李白揖禮:李白豈敢,與朋友依依做別而已,哪里會有一絲高興啊。

李隆基:那你說說離京的感受。

李白:誰能厭軒冕,來此便忘俗。

李隆基:說得好,誰能真的不喜歡廟堂的尊貴?

李白:回陛下,李白要么'翹飛喧囂紛亂的塵世走進清幽恬靜的山水、忘記世俗事物,佛之道,大而多容。

李隆基:你以為修禪如何?

李白:樂山水而嗜閑安未嘗不可,臣對佛教凈土的渴慕和追求由來已久。 

李隆基:說禪論道,你也行?說說你對朕的腹議吧?

李白:回陛下,小臣不敢。

李隆基:官家就是圍的意思,也是局的意象,你不敢說,說明你還有忌諱。好,咱們一起看看后院的池塘和野渡,但凡你能題詩逗笑貴妃,你離開長安時,朕會重重賞你。

李白揖禮:君恩似海,李白惟有詩句相報。

宮女上前扶楊玉環(huán)起身。

李隆基:好,算你會說話。  

內(nèi)苑御河畔,李隆基引領眾人閑步走來。

李隆基:李愛卿,這里風光如何?

李白慨然:宛如鄉(xiāng)間農(nóng)莊,人間天堂也。

李隆基:你給娘娘賦詩,讓娘娘聽。

李白沉吟:

白酒新熟山中歸,黃雞啄黍秋正肥。 

呼童烹雞酌白酒,兒女嬉笑牽人衣。 

高歌取醉欲自慰,起舞落日爭光輝。 

游說萬乘苦不早,著鞭跨馬涉遠道。 

會稽愚婦輕買臣,余亦辭家西入秦。 

仰天大笑出門去,我輩豈是蓬蒿人。

李隆基哈哈大笑:長安無李白非長安,李白無長安非李白。真是長安可惜了李白。

李白:稟陛下,此言何意?李白愚鈍,請圣上點撥一二。

李隆基:朕已經(jīng)發(fā)話讓你回家了,現(xiàn)在還真有點舍不得你。

涇水河畔,商船云集。

商賈們下船采買,臨街紙坊門前,無不賓客熙攘。

丁家紙坊內(nèi),丁乙在紙漿池邊,篩紙。

丁祖:丁家宣紙在我孫兒的手里做得越來越好了。

丁乙:爺爺,我想做出涇水紙坊第一家的好紙,讓官家和宮庭都喜歡,到了那時候,我們才有好日子過啊。

董家紙坊門廳,紙漿池邊。董刀兒和仆傭們都在忙碌,他們赤膊攪拌紙漿。

后苑涼亭(沉香亭)外,李隆基:興慶池東側(cè)沉香亭,亭外一片田園風光。

楊玉環(huán)望去,只是附近守護的御林軍們?nèi)缤袼埽瑘?zhí)守的身影讓人感到戒備森嚴。

李隆基:我給你講個故事。

楊貴妃倩笑:什么故事呢?臣妾想聽。

李隆基:市井故事,據(jù)說,是位愛喝酒詩人的秩事。

楊貴妃:這個好,聽說詩人都是天上下凡的仙,難得在宮苑能聽到上達天庭,下接凡塵的故事,難得圣人講給大家一起聽。

李隆基:李白,你想不想聽?

李白笑:陛下講故事,臣當然愿意聽。陛下不會是取笑李白的吧?

李隆基:嗯,怎么能說取笑你呢?實在不想聽也沒關系,朕不講就是。

李白:李白難得聽帝王講詩人的事兒,李白怎么肯錯過?

李隆基:你要是不想聽,朕怕你這輩子再無機會。

李白:臣愿洗耳恭聽。

李隆基:好吧,如你所愿。從前,有個女子,懷中抱著一個啼哭的男孩,到了一家僧舍吃飯,吃飽了卻不能走。

楊玉環(huán):這是為何?

李隆基:這個女子兜里沒錢。

楊玉環(huán):那可怎么辦?

李隆基:她也沒辦法,便想了一個脫身辦法。

楊玉環(huán):什么辦法?

李隆基:她要跟戴著草笠,侍立一側(cè)的僧人打賭,心里想著一定要贏了他,好省下這頓酒錢,便說,和尚哥哥,咱們打個賭吧!

和尚說:施主啊,你要打什么賭呢?咱不妨聽一聽。

李白和眾人都支愣著耳朵聽故事,個個露出興趣盎然的表情。

李隆基繼續(xù)講:這個女子說,您瞧見沒有,這個兒子是二十一日酉時生人。店家很好奇,便說:這位大嫂,你說的是一個字還是一句話呢?

楊玉環(huán):看來是一句話吧?女子的話有點長。

李隆基:愛卿說得是啊。

楊玉環(huán):后來呢?

李隆基:后來,那女子這樣說,我是一個字,你是一個字,我和兒子是一個字,兒子的生辰是一個字,你打句話,如果贏了,我雙倍奉飯錢,如何?

李白陷入沉思:哦,這句話倒是別有洞天啊。

楊玉玨:李翰林,你說是哪句話?說說看。

李白:我猜出來了,只是不敢說。

李隆基:李愛卿,說之無妨,說對了,朕留筵于你,還不要你的酒錢,說得不對,咱要算酒錢呀。

眾笑。

李白:何等好酒!

眾人疑惑。

楊玉環(huán):李翰林,你別想著酒喝,還得猜準才行。

李白默然啞笑。

李隆基笑了:他猜對了。

楊玉環(huán):李翰林笑了一下,就對了?

李隆基:我就是那個女子設的謎,李白答的是何等好酒。

李白揖禮:陛下賞臣酒喝,體恤李白貪杯, 在此謝如此恩寵。

眾人神色疑惑。

李隆基:你們沒聽懂?女人,可人兒,字何。戴笠僧人,等字。女子抱著兒子,一個好字。流水是滴水,二十一日酉時生人,一個酉字加水,酒也。

眾恍然而笑。

楊玉環(huán):二十一日就是個幌子,替酉字打遮掩啊。

李隆基:那個酉字才是真。

眾不住贊嘆:好謎,真是好謎!

楊玉環(huán):三郎再來一個嘛,奴家想聽。

李隆基:好一個奴家,咱們像庸常人家夫妻,嗯,再來一個。

眾人個個神采飛揚,目光期待。

后苑涼亭外,李隆基:女子抱著兒子辭別僧人,走時還說:鵝山一鳥鳥不在,西下一女人人愛,大口一張吞小口,法去三點水不來。你們猜,這女子說的是什么?

眾人面面相覷。

李隆基:李愛卿,你說。

李白:稟陛下,我要去了。

眾笑:你要去哪兒呀。

李隆基也笑了起來:鵝字去一鳥,我字。

眾恍然。

李隆基:看來,朕與貴妃娘娘這頓送行筵省不得嘍!

楊玉環(huán):還有么?

李隆基:還有啊,只是,咱們得留在下一回說。

楊玉環(huán):豆在山底下,月亮半空掛,打柴不見木,王里是一家。

李隆基和李白相顧一笑。

楊玉環(huán):三郎猜一猜?

李隆基:豈有此理!

眾略一停頓,突然大笑。

假山后,高力士趨身而來,步履匆匆。

內(nèi)侍甲:國公爺慢行,皇帝陛下正在高興著呢,您看這一家人多樂呵。

高力士止步望去:貴妃娘娘也在呀,是誰把李白帶過來的?

內(nèi)侍甲:陛下和娘娘差俺兄弟去驛館請回來的。

高力士:嗯?

內(nèi)侍甲:李白當時沒有驛館,俺們又跑了一趟顏真卿的宅第召來了。

高力士納罕:圣上不是贈金退還了嗎?怎么又變了?

內(nèi)侍甲:怎么會呢?放心,李白還得走。

高力士墊著腳向說笑處張望。

內(nèi)侍甲:國公爺,您看什么呢?要去就去陪著天子和貴妃熱鬧便是了。

高力士:你懂個屁,老奴是能隨便湊圣人之家的熱鬧嗎?你們幾個看著這花園,這花季得差著植養(yǎng),咱們園中初重木芍藥,得紅、紫、淺紅、通白四者。

內(nèi)侍甲:您說怎么差開呢?

高力士:你們沒看到陛下和貴妃娘娘在亭子里坐嗎?明天看到萬歲爺再來之前,移植于興慶池東沉香亭前,花方繁開。

內(nèi)侍甲:爺,我們一時也不知圣人要去哪里呀?

高力士:你們得長點心,得處處替圣上想周到,啥事也得趕前面,這些事兒,你們得動心思,做在前面,搬著花盆跑才行。

醫(yī)館內(nèi),丁四郎坐了起來,丁妻喜悅得淚流而下:醫(yī)士救了我夫君,我們夫妻怎么才能報答您吶?

醫(yī)士:你們付了酬就不用再客套,咱們還是外傷化膿,去了舊傷淤瘡,清洗上藥就好了,你怎么樣?

丁四郞:我無大礙了。

醫(yī)士:那就好,你可以走了,養(yǎng)傷還是在家里更好。

丁四郎:謝謝,我們還得去見顏大人,向他當面拜謝。

醫(yī)士:也好,你們?nèi)舨徽J得顏府,醫(yī)館可派個家僮送你們?nèi)ァ?/p>

丁四郎:顏府不會難找,長安城有幾人不知顏大人?我街上一問便知。

醫(yī)士:你說的對,自己去找吧,不過,你們給的醫(yī)治的錢太多,我得退你們一些,記得給顏大人買點宣城的紙,聽說,顏大人喜歡寫字,宣紙長安貴,他會喜歡。

丁四郎起身深揖:醫(yī)者仁者矣,此時我確實馕中羞澀,求點紙錢方好見恩公。

醫(yī)士:你是厚道人,做事不輸禮,退你銀子也是應當。

顏宅外,夫妻相攜,丁妻抱著一紙疋走到了門前。

丁四郎:敢問,貴宅是顏府嗎?

顏安出門:是,你們是?

丁四郎:我是宣城丁氏,顏大人對我有救命之恩,特來上門答謝。

顏安:你叫什么名字?

丁四郎:丁四郎。

顏安:你身著吏服,是哪個衙門的?口音也不是長安人吧?

丁四郎:我是安大人節(jié)度使麾下校書郎。

顏安:丁四郎?你稍等,我去通稟。

室內(nèi)。

除了桌椅已經(jīng)空蕩蕩。

顏真卿笑著相迎:你叫丁四郎?我才知道你叫什么,當時忙,沒顧上問。怎么,傷養(yǎng)好了?快坐。

丁四郎沒有落坐,屈身下拜:謝過恩公,我丁四郎的命是您給的。

顏真卿連忙扶他坐下,丁妻侍立丈夫身旁。

丁四郎:謝大人賜坐。

顏真兒:丁四郎,聽說你是造紙匠,來自宣城?

丁四郎:小人正是宣城涇水人氏,世代造紙為生。聽說大人愛好寫字,我在長安街紙坊買的恰是我們丁家紙坊造的紙,送給大人權(quán)作答謝之禮,請莫嫌棄。

顏真卿接過了紙,細細撫摸:這可是上等好紙啊,只可惜,它吃墨不好,透紙,不過我收了,哦,敢問,你出來謀事,家里誰在造紙?

丁四郎:家翁與犬子。

顏真卿:想來丁氏一門父慈子孝,必是良善之門,你有什么需要我?guī)兔Φ膯??涇水縣令汪倫是我朋友,可托關照。

丁四郎搖頭:小人沒事情可央求大人,只是顏大人愛寫字,茲后,我請驛站代為托付,給大人送達丁家宣紙。

顏真卿:大可不必,更況我將趕往東海平原郡任職,不日起身,你看,家都騰空了。

丁四郎:大人救命之恩,四郎如何報得?

顏真卿:舉手之勞,萬勿言謝,日后有事難辦,可差信給我的朋友,我的朋友就是你的朋友,看得出,你是個忠厚之人。

丁四郎:大人恩深,我會告之后人,以后銜草結(jié)環(huán),當報來世。

顏真卿:嗯,不必這樣說,你還沒有回安大人的帥營?用不用我?guī)湍阏f句照應的話?

丁四郎起身揖禮:不用了,大人,我和拙荊回去就是,身在營所,聽命就是。

帥帳內(nèi),安?山倚在帥椅上正在打盹,看到丁四郎由妻子扶著進帳,眼睛睜了一下又重新閉上。

丁四郎:稟管制大人,小人的傷好了,無大礙,今日回所。

安?山?jīng)]有睜眼:顏大人對你可好?

丁四郎怔了一下:還好。

安?山:你沒給他送什么什么禮物?

丁四郎:送了一疋寫字的家鄉(xiāng)紙。

安?山:送白紙?

丁四郎:是的,大人。

安?山:怎么沒想著給我也送點?

丁四郎:以后,小人一心給大人造紙,以報提攜之恩。

安?山:涇水丁家造的哭喪紙俺老安不稀罕,你要給幽州軍民造紙,以后不要再想著回宣城的事了,以后做事要仔細,仔細三心二意的后果!

丁四郎:謝過大人。

安?山:快走吧。

丁四郎欲言,丁妻急拉著他向外走。

丁家紙坊內(nèi),一頁頁紙張被揭下來,一疋疋丁家宣紙擺放案臺,仆傭們個個忙得汗流浹背。

丁乙和爺爺丁祖忙著給紙疋打包,扎結(jié)。

丁祖:孩子,這次出來的紙比往日好,配料你都記下了吧?

丁乙:爺爺,我都記在紙簿上呢,哪次下料也不敢忘。

丁祖:咱留一疋送縣衙吧,縣令汪倫前幾天還來咱們百家紙坊看過,他說了,咱們有好紙,他可告之宣城趙太守,向朝廷請命蠲免一些勞役。

丁乙:爺爺,聽說了,我這就給縣衙送去。

涇水河渡口,小船上,丁乙扛著紙疋躍上。

艄公:少坊主,你去哪兒?

丁乙:縣衙。

小船離岸。

董嬌跑來:丁乙哥哥,讓我跟你去吧,

董刀兒追來,一把拉住女兒:你去哪兒,回家?guī)偷苫顑海?/p>

董嬌急得直跺腳。

丁乙:董姑娘,我去縣衙,一會兒就回來了。

涇水縣衙,儀門外,丁乙扛著布包紙疋被差役攔住。

衙役甲:你是誰呀,不通稟敢闖大堂?

丁乙:我是丁家紙坊的,要見縣令,快帶我進去。

衙役甲:你姓字名誰?這么大派頭,說!

丁乙:我叫丁乙,是紙坊少主人。

衙役甲:你不說我以為你是天王下凡了,肩上抗的是什么東西?

丁乙:大哥您說笑了,我扛的是可以替代絹帛的字畫紙疋,請命大人報宣府,請求朝廷給咱們涇水減免一些差役,這可是貢品啊。

衙役甲笑了:我說呢,聽說你爹就是抓差役走的,你還敢不守規(guī)矩。

丁乙陪笑:是我性急了,煩請大哥代為通稟。

衙役甲:你等會兒,我去通稟大人。

涇水縣衙大堂內(nèi)空無一人,衙役甲繞過屏風,過入內(nèi)院。

內(nèi)院是一處帶花園的院落,院內(nèi)花木茐郁,鳥鳴鶯啼,一身青布衫的汪倫手不釋卷,邊踱步邊誦讀:余家貧,耕植不足以自給。幼稚盈室,瓶無儲粟,生生所資,未見其術。親故多勸余為長吏,脫然有懷,求之靡途。會有四方之事,諸侯以惠愛為德,家叔以余貧苦,遂見用于小邑。

書僮:老爺,讓我替你念著讀。

汪倫:書僮呀,這是老爺我自己寫的文章,讀著玩的,不是圣賢書呀。

書僮:您這文章我能聽得明白,真要是圣賢寫的書,俺不一定愿意聽呢。

汪倫:書僮你聽,門外是不是有人找俺?

書僮:誰找您吶?官衙都給人家放假打秋糧去了,哪里會有人?

說著話,衙役甲跑來:誰說沒人?我不是人?書僮,你找著碴兒罵人嘛。

書僮:不知好歹,白替你傳信通稟了。

衙役甲:用你?哼,通稟縣令大人,丁家紙坊少坊主丁乙給您送宣紙來了。

汪倫:為何要給俺送宣紙?

衙役甲:說是要縣令送州府,晉貢朝廷,以后給涇水縣百姓減免勞役。

汪倫:誰呀,他是丁家紙坊的誰呀?這么有情義!

衙役甲:老爺,人家扛著一疋紙在儀門外站著呢,您跟我逗什么呀?這不是開玩笑。

汪倫:前面領路,本縣倒想看看送個禮人,非得要本縣弄出這么個情系黎民的典故?

大堂上,汪倫舉了一下驚堂木,輕輕放下:傳送禮的上來!

丁乙一個踉蹌進入,驚魂未甫地向望去,只見一個布衣坐在大案前,身邊站著一個布衣衙役甲,以為走錯了門,轉(zhuǎn)身欲走。

汪倫:呔,你往哪里走?

丁乙轉(zhuǎn)身:敢問,縣令大人在哪里?俺是不是走錯了門?

汪倫:沒錯,這里就是涇水縣衙,本縣坐在的地方就是公堂,你有何禮要獻來?快快打開。

丁乙:我怎么看您像在說笑?您的官衣呢?堂內(nèi)怎么沒有差役?

汪倫:本官寧愿公堂長草,不愿民間喊冤。

丁乙肩頭的紙撐不住了,把紙疋扔到了大案上:小民扛得累了,借您的桌子用一用。

汪倫騰地站立起來:這聲音有點大,你是何人?

丁乙:丁家紙坊的少坊主,丁乙。

汪倫:這是你家的丁宣紙?

丁乙:正是。

汪倫:解開我看看,來人,伺侯筆墨。

書僮端著托盤,上面有筆墨硯和一小碗清水。

丁乙把紙疋鋪開,抽出一張:桌上不用墊毛氈?

汪倫:不用,漏墨你記著給本縣揩干凈。

丁乙:多墊一張吧,不用擦桌子。

汪倫取筆醮墨:你們丁家紙坊啥時造的紙這么好?涇水百家紙坊不是董家一直最好嗎?

丁乙:是的,大人,從前是董家,以后會是丁家。

汪倫在紙上畫了一個小狗,仔細端祥,又看了一眼丁乙,接著,掀開上面的紙,下面的紙果然沒有漏墨,汪倫驚異地:果然好紙!這可是真是涇水第一份啊。

丁乙喜形于色:大人,請?zhí)狳c意見,丁宣還得改造。

汪倫:我挑剔點兒吧,紙有點硬,用米漿太多了,吃墨會差,紙上浮墨,有點美中不足,這只能算得上是睱疵,以后還要做更精細的丁宣才好。

丁乙流淚:我想造出上等丁宣好紙,能解涇水百姓苦役,爹爹能早日回來,看來,還是沒做出最好的紙來。

汪倫:莫哭,這也不錯,我覺得比用絹好,你回去好好再弄,我把這紙報中丞趙太守,請老大人向朝廷多多美言吧。

丁乙:嗯,謝過大人。

汪倫:哦,長安已經(jīng)運去不少的丁宣了,都是市進紙鋪所用漁利的貨色,官家也用,還是不能替代絹帛。

丁乙破渧為笑:趙中丞是哪里的大官?他是長安朝廷大官吧?

汪倫:宣城太守,好了,你把紙放這兒吧,我改日親自送到州府,請老大人給咱做主!行了,丁少主,你可以回去了。

丁乙:大人,什么時候能回信?

汪倫:這可說不好,從咱們這里到長安,傳信過去還得有些日子,再從長安傳來圣旨,也得走些日子,這日子加日子,本官用手指可算不出來呀。

丁乙立刻泄了氣。

汪倫看了丁乙一眼:后悔白搭了這疋紙吧?你想拿走也可以,紙好,名聲早晚也會傳到長安。

丁乙搖頭:不后悔,俺等你,不論多久都等。

汪倫:別泄氣,這次比上次長安紙鋪采買的好使,你回去再琢磨。

丁家紙坊內(nèi),丁祖安慰孫兒:孩子,你的孝心爺爺懂,你不必糾結(jié),人生下來就是受苦來的,你有你的苦,你爹娘親有他們的苦,爺爺這輩子就是在苦水中浸過來的。

丁乙?guī)е耷唬何也幌胝J命不行嗎?

丁祖:你要是這樣想,你的命會更苦,人不能跟命過不去,想開了,把苦當樂,人就不會覺得苦了。

門外站著董嬌,她悄悄地站在丁乙身旁,給他遞了一個手帕:丁乙哥,你別哭,你一流淚我就想哭。

丁乙收起手帕,沒舍得用:董嬌,這手帕能送給我嗎?

董嬌點了點頭:只要你要,我啥都舍得。

涇水縣衙,書房。

壁上懸掛題詩:'登東皋以舒嘯,臨清流而賦詩’條幅懸掛在書桌之后。

汪倫伏案寫信,書僮研墨。

書僮:老爺,您跟誰寫信?

汪倫:好朋友顏真卿要到平原郡做太守,我托他請李白到咱們涇水縣,這倆人都沒有回復,我得催一催。

書僮:李白是什么官?

汪倫:無冕之王。

書僮:無冕的王是什么官職?

汪倫:無冕之王就是沒有官職的頂級人物,你想一想,布衣可傲視王侯的人是什么人?聰明過人,天賦無人可及,李白可是獨步天下的千古一人。

書僮:李白這樣的人,帝王是不是也要禮讓三分?

汪倫:那是自然。好了,我們不閑扯了,辦點正經(jīng)事,信寫好了,你放在當值的門房里,待驛站有長安的車馬過來,你拿點錢一起交給他們。

書僮捧過信封,高興地:行,老爺只管放心,現(xiàn)在,我也盼著李白到咱們涇水做官,我想看一看他究竟是什么樣的人。

范陽古城門匾額嵌刻“范陽”兩字隸書。

城門洞,嵌字額下,安?山與安生車騎行走中。

安生:恩師,您的教誨安生我一定會銘心刻骨。

安?山:沒料到你一路從長安送我到了幽州范陽,入城住幾天,你可以走煬帝運河去你的涇水縣報到了。

安生:多謝恩師擢撥,不然,安生永無出頭之日。

安?山:北面的燕山看到了吧?我最近卜筮名家,大家都說這里王氣厚重,一但天下有變,這里必是龍壤之所。

安生眼珠一轉(zhuǎn):放心,門徒安生唯恩師之命是從,您就是當皇帝,安生一定會做從龍之臣。

安?山:你自幼跟隨于我,我對你當然放心,不然,怎么會在長安帝闕力薦你呢?

安生:除了我,您還討要顏真卿去了平原郡,這是為何?

安?山:顏真卿雖出身武部,問刑公案,他可是個精明之人,可是,畢竟是一介文弱書生,他在我的眼皮底下,我不怕他不聽話。

安生:恩師遠見,門生佩服。

安?山:到了涇水,私下多貯糧食,兵馬,不要顯山露水,用不了多久,咱們就能有地方用。

安生望著安?山:恩師真的想好了?

安?山:男子漢大丈夫,怎么會久屈人下?好好干吧,旦夕成事,賞你一個太守,節(jié)度使啥的干一干,怎么樣?

安生揖手:我主隆恩,小臣至死不忘。

安?山:有些話先在藏在肚子里,不要說出來。

驛道,車隊,李白和顏真卿騎馬押運車隊。

顏真卿:太白先生,我們快到運河了,你真的想好了?

李白:顏公盛意,李白感動莫名,送君千里,終有一別,咱們到了渡口再見。

顏真卿:此一別,真不知何日再見。

李白:會的,山不轉(zhuǎn),水自轉(zhuǎn)。

二人相視一笑。

運河口,渡口,船埠。

白馬蒙了眼罩,李白牽馬上了船。

顏真卿下馬與船上的李白對揖。

李白:顏公,此后一別,您在平原險惡之地,一定會倍加小心。

顏真卿:謝謝太白先生,一路順風!

李白牽蒙眼的馬踏板上船。

船公撥碇,船,離岸。

船頭,岸上,二人揖手,依依而別。

運河上,李白與船工一起搖櫓說話:這條運河使用不到二百年,相傳楊廣從此下江南,肉林酒池,我相信。

船工:您相信,百姓們信。

李白:唉,那是生民受苦,不得不信啊。

船工:天下受累,必然是楊廣做孽。

李白:這話我信,失天下者,怎么會是愛護生民的皇帝。

船工:先生準備去哪兒?

李白:我去尋找朋友,要去涇水。

船工:是宣城的涇水吧?

李白:天下有兩條涇河,一條是宣城的,一條在長安。

平原郡城,平原郡城門隱隱可見。

顏真卿策馬在前,車隊在后,一路向古城而行。

顏安和書僮駕馭馬車,緊隨其后。

書僮興奮地尖叫:老爺,平原郡到了,我看到了城額上的字了。

車隊一片歡騰。

平原郡府前車隊穿城而來,顏真卿和仆眾、親眷停在了官衙門前。

儀門上書匾:平原郡府。

顏真卿取出封印和冊書交與顏安,自己正冠,撣袍,彈了鞋上的灰土,透著威風八面。

整理儀表之后,鄭重率顏安和書僮向大門走去。

儀兵相攔:你們是何人?

顏真卿字正腔圓:平原郡新任太守顏真卿今日到任,請引路進府,踐行印信交割!

儀兵甲:請驗印信。

印信交付,儀兵驗后退還,鄭重行單膝禮。

儀兵紛紛執(zhí)手行禮。

儀兵甲上前引路:顏大人,請隨我來!

儀門聲傳:傳,——新任太守履職官府!

運河上,大船行馳。馬戴眼罩,系拴桅桿;大帆揚起,風疾浪滾。

安生端坐船頭大椅上,船身隨波起伏。

船主拎著長桿勸說:大人,此處風浪大,請回艙內(nèi)歇息吧。

安生:不怕,進入煬帝運河,這里的河龍也得避讓本縣三分。

船主只得暗暗搖頭:你是做什么的?

安生:老爺是涇水縣令。

船主默然。

平原郡城內(nèi),安生帶著書僮,策馬平原郡府前,儀兵上攔。

儀兵甲攬韁:你是何人?為什么走近儀門不下馬?

儀兵數(shù)人圍來。

安生:報你們太守顏大人知道,安生到此。

儀兵甲擄安生下馬:你不回應官職,還要相報太守,我看你不是好人。

安生揮拳相向:你狗眼看人低,你配跟老子說話!叫你們太守出來。

幾個儀兵上前摁扭安生。

儀兵甲:我看他是胡虜間諜,先押進虎門關,待細問是哪來的細作。

書僮:你們弄錯了,我主人是涇水縣令安大人。

儀兵兵:涇水縣令跑平原郡撒野不可能,連這個小人一起抓起來,他們一定是一伙的!

書房內(nèi),儀兵甲進門揖手相報:稟大人,剛才有一個自稱名叫安生,是涇水縣令的人闖府撒野,還打人,被我們押進了虎牢關,請大人示下。

顏真卿從書案上抬頭:安生?你們沒問他是從哪里來的嗎?

儀兵甲:問過他們,說是從從幽州范陽郡而來,我們心生疑竇,猜測是漠北的奸細或刺客。

顏真卿:刺客?難道他們身上有兵器?

儀兵甲:有一把腰刀。

顏真卿釋然:哦,范陽是安大人的鎮(zhèn)使所在,他沒說跟安大人是什么關系

嗎?

儀兵甲:說是安大人的門人。

顏真卿:哦,也好,讓他們收斂點吧,你去說,咱們得差人到范陽核實他的身份,讓他在里面等著吧。

儀兵甲:顏大人,這樣不好吧?萬一是真的呢?

顏真卿:如果不問就放他出來,你們可得受罰啊,你們愿意嗎?

儀兵甲搖頭。

顏真卿:那不得了,你們不想受罰,那個安縣令也不想受委屈,那讓誰受夾板氣呢?我嗎?

儀兵甲:當然不能讓大人受過??墒?,他們有印信呀,這可怎么辦才好。

顏真卿:要是偽造的呢?那得拿到范陽驗證才行呀。

儀兵甲:謝大人,小人明白了,咱們得派人進范陽城驗證才行。

顏真卿:就這么辦吧,我不信太守還治不了一個縣令,狂什么!

虎門關內(nèi),安生和書僮被羈押,主仆狼狽不堪。

書僮不住地問:兵爺,你們要把我們弄到哪兒呀?

沒人理會。

安生突然坐地下:我是朝廷命官,你們敢私刑殺朝廷官員不成?

突然一只腳踹來,一頓踢打:哪里有朝廷官吏像這樣模樣,打!

一陣拳腳。

被打癱的安生被拎起來,拖走。

平原郡北城門外,儀兵甲帶一個騎兵,二人縱馬出城而去,一路向北,蹄下生成兩股黃塵。

宣城府衙外,汪倫帶書僮從府衙出來,一路沿街走。

街頭人流熙熙,商鋪云集。

牽馬在前的書僮汪一:老爺,你見太守了吧?他怎么說?

汪倫:當然說了。

書僮:說了啥?我在外面等得好心焦。

汪倫:我哪兒知道你會心焦?

書僮:別鬧,老爺,跟小人說一說。

汪倫:中丞大人只是說給上報朝廷,央求州府上表,請朝廷蠲免涇水苦役,準與不準不是咱說了算,這份好心,老爺我是懂了。

書僮:老爺,您是好樣的,小子就服您。

汪倫:哼,看你先跟老爺懟嘴,后面還夸人。

書僮:老爺,您瞧,這州府就是比咱們縣里好,人真多呀,鋪子也多。

汪倫:咱們宣城是富庶之地,時人稱之'江左名邦’,'賈而好儒’。

書僮:這是啥意思?什么邦,什么儒呀?

汪倫:說咱們宣城是名城,咱們這里的人會做生意,而且好學讀書,以后你可得多識字,不然,啥也聽不懂。

書僮:您不好好教俺,只要您教,俺一定好好學。

汪倫:俺又不是你的教書先生,你又不肯給俺束修,臘肉,孔子收弟子三千,老人家有臘肉,都是弟子們孝敬的。

書僮:您嫌貧愛富。

汪倫:那就對嘍,當官誰也不愿去窮鄉(xiāng)僻壤,誰不想來咱們這富庶的涇水呢?

書僮:老爺,咱們快走吧,俺還急著回衙門讀會兒書呢。

汪倫:讀書?算了吧,咱們還得去丁家紙坊看一看,把知府的話傳給他,丁宣紙已經(jīng)交給了驛站。

書僮:那也得快點呀,百家紙坊臨河呢,咱們還得換船才行。

汪倫:就你懂?哼!

書僮:哼。

汪倫進入儀門,大堂上,幾個聚在一起下棋的衙役急忙收棋子,他們個個點頭哈腰。

汪倫視而不見,從他們身旁匆匆走過。

書房。

汪倫坐定:書僮,你去見見驛卒,老爺上任一年了,你沒事兒得跟他們熟悉一下,以后讓他們跑趟腳,差遣也方便。我這里有寫好的信,我要傳信給好朋友顏真卿。

書僮:大老爺,您總是顏大人,顏大人,您總念叨他,這是個啥人?

汪倫:你還記不住了,他是老爺?shù)呐笥?,我們還有一個好朋友叫李白,我向你稟報幾次了?走,跟老爺串趟門,出去走一走。

書僮:您又罵我。

汪倫:哪里罵了你?

書僮:您說稟報我。

汪倫:哈哈。

書僮:老爺,您要去哪兒?差我跑腿就是。

汪倫:今兒不用,老爺當官那么久還沒有到百家紙坊轉(zhuǎn)過呢,跟他們認識一下。

書僮:您是無為而治,平時總是躲在書房,您瞧,那些衙役跟我不熟也罷了,跟您熟嗎?

汪倫:你還會說無為而治了,哼,少給老爺我賣弄。

書僮:整個衙門,您只會使喚我這個書僮,離開我這個書僮,您連衙門口都找不到。

丁家紙坊外的小石板渡口,汪倫帶書僮下船,上岸。

書僮喊:丁家紙坊,有人嗎?我們找那個送過疋紙的少坊主。

丁祖出門:誰呀?是買紙的客人嗎?

汪倫:你是丁乙的家人嗎?

丁祖:是,老兒是丁乙的爺爺,您認得丁乙?

汪倫:本官是歙州黟縣令,縣令姓汪名倫字文煥,一字鳳林,調(diào)任涇水縣初來乍到,想見識一下丁家紙坊。

丁祖:這可是縣官私訪民間,汪大人,請進來吧,寒門窄小,莫嫌寒酸,老兒給您泡壺粗茶。

丁乙也聞聲出來:汪大人,請!

汪倫笑了:丁乙呀,我來看看你家造紙。

丁乙:大人,我們見過,來,我?guī)タ础?/p>

鄰門董家也出來了董刀兒,引頸張望。

丁家紙坊內(nèi),依次可見外鋪,內(nèi)作坊,內(nèi)院,東廂房和西草棚,還有上房。內(nèi)院西側(cè)還有置放稻草的棚子已經(jīng)堆集爆棚,東邊廂房是偏房,丁乙平時住,南房和鋪面房平時住傭工。

院內(nèi),丁祖為汪倫搬出椅子,請他坐下看傭工們干活兒。攪漿的、碎稻草的、揭紙的,大家盡力展示著紙坊間的生產(chǎn)流程。

汪倫看得喜不自禁,對端來茶壺的丁祖說:老人家,你們丁家紙坊造出的紙越來越好啊。

丁祖:是啊,托大人的福,現(xiàn)在整個涇水百家紙坊,賣得最好的幾家,丁家排在前面,大家有說董家是第一,也有說丁家第一,大家都看著呢。

汪倫:涇水兩岸多是紙坊人家,涇水縣百業(yè)繁華,商賈如流,你們這里可是富庶地方啊。

書僮接話:汪大老爺看著大家都干活心里高興,他的眼里就見不得閑人。

汪倫:嘟,你胡說。

書僮嚇得一哆嗦。

正在說話,董刀兒站在門口:丁祖,家里來客了?

汪倫:你是誰呀?進來說話。

董刀兒進門,揖禮:陳下小民董刀兒,住在隔壁,董家紙坊,大人可以到我家坐坐。

汪倫:你就是董家紙坊的坊主?

董刀兒:正是,草民董刀兒。

汪倫:你們董家和丁家可是百家紙坊大戶啊。

董刀兒:那是相傳。

汪倫:來,董坊主,你看看他家干活兒哪有什么不妥的地方,指點一二,我也學一學。

董刀兒:不敢,老父母有所不知,自漢季起,造紙業(yè)大致技藝都一樣,小訣竅各有不同。

汪倫:哦,你覺得丁家與董家造紙術哪兒不一樣?

董刀兒:用料比例有別。

汪倫:哦,是不是比例各有不同。

董刀兒:是。

汪倫:也好,書僮,走,咱們再到董家紙坊看一看。

董家紙坊,上房。

董嬌親手為汪倫端茶倒水,汪倫端起茶杯,瞅著董嬌笑:姑娘,多大了?

董刀兒:她是我女兒,今年十四。

汪倫:可曾許配人家?啥時出嫁?

董刀兒:哦,有媒妁把她說給了丁乙,還沒定呢。

汪倫:哦?我見過丁乙兩次了,這姑娘可是第一次見,他們倒是真合適,怎么還不辦婚嫁?

董刀兒:按國家條律說吧,他們也確實該辦了,可是,我總覺得這親事不太如意,兩家隔壁,好說不好聽。

汪倫:你想把女兒嫁遠點兒?

董刀兒:那倒不是。

汪倫:好了,咱們看看你家的紙。

董刀兒上前,在案上取紙,揭一張上來。

汪倫取茶水,向紙頁上倒了一點兒,拎著起來,看漏水情況,一邊看,一邊點頭。

董刀兒喜不自勝:漏水不快吧?這在涇水百家紙坊中算是好樣的。

汪倫連連點頭:確實不錯,跟丁家紙坊不相上下。

涇水河上,汪倫攜書僮泛舟水上,兩岸紙坊人家紛紛向他招手。

書僮牽衣:老爺,咱們回去吧,轉(zhuǎn)了一天了,飯也沒人管。

汪倫小聲:哪里會沒人管?是咱做官清廉,不能白沾百姓一米一粟的便宜。

書僮:您想當清官沒錯,可不能讓俺餓著肚子跟你跑一天呀。

汪倫一邊跟人揮著手,一邊小聲說:咱回衙門再吃,讓灶房給咱們燒條魚吃。

書僮噘嘴:你總是燒魚燒魚的,敢情他們釣魚不要錢!我想吃肉。

汪倫:噫,怎么還挑食,魚肉就不是肉了?

船家聽著偷笑。

涇水縣衙,書房,晨光初照,光映窗紙。

汪倫從書架上取信:約請詩人李白到山川昳麗的涇水宣城來游玩。

書僮:您寫過信了,怎么還要寫?

汪倫:他沒有回信。

書僮:我跑一趟腿就是,您還有什么事,要不要我一趟辦回來?

汪倫:你回來再說。

書僮:您是不是不能看著俺閑著?

汪倫:對,衙門的人就不能閑著。

書僮接過書信:你看衙役們個個閑,你怎么不管?

汪倫:他們要是忙起來,那就是涇水出大事了,我寧愿他們天天沒事干,你還不快去?

書僮噘著嘴跑開。

汪倫借機也出了門。

衙門后門。

汪倫悄悄出了來,他顯得躡手躡腳,還不時地東張西望。

丁家紙坊,過廳間,丁乙與爺爺丁祖拌嘴:爺爺,我讓您少管閑事,您偏不聽。

丁祖:我憑什么聽你的?

丁乙:爺爺,您不想一想,咱們造紙幾輩子,丁家紙有沒有變化?沒有的話,我們就得試一試新的配料。

丁祖:你要試就試唄,我又沒管你。

丁乙:您總是把我弄來的榆樹皮扔掉,又不是您找來的,這以后還怎么試著改造?

丁祖:我看你弄些不認得的東西放進紙漿,萬一弄壞呢?

丁乙:您不試怎么知道好壞呢?

山道。

汪倫獨自在山路行走,一臉得意之色。

書僮匆匆趕了回來,看到書房內(nèi)空無一人,轉(zhuǎn)身急出。書僮急問:各位大哥,你們見老爺了嗎?

衙役甲:哪個老爺?

書僮:縣衙門能有幾個老爺?汪大人,汪老爺。

衙役甲:他不是在書房里嗎?

書僮:整個后院找遍了,沒有呀。

衙役甲:我們兄弟幾個都在前堂候著呢,沒見汪大人出去啊。

眾:沒見。

書僮轉(zhuǎn)嗔為笑:我明白了,他不想讓我跟著,我去涇水百家紙坊那兒找找去。

說著連跑帶顛兒地出了大堂。

河邊,匝道。

汪倫一邊走一邊打聽:丁家紙坊在哪里?我迷路了,昨兒剛來過,現(xiàn)在看哪家都一樣。

路人: 往西走,河邊第一家。

汪倫:哦,好好,我再去找找看。

背著一簍干枝皮的丁乙迎上前:您不是汪大人嗎?怎么在這里呢?

汪倫:你是丁乙吧?

丁乙驚喜:汪大人!

汪倫:來,放下,歇會腳,我跟你嘮一嘮,這樹皮是干啥用的?這么黑,還是干樹皮。

丁乙解下背簍,雙雙坐在路邊的石頭上:老榆樹皮。

汪倫:丁乙,你從哪兒弄來的這些東西?它能干嘛?

丁乙:這是從山下通過驛站捎來的,您看著黑,浸泡過就是白絲瓤,荒年的時候它們能吃,能救人命哪。

汪倫:你不會準備儲荒用吧?

丁乙笑著搖頭:咱們宣城這地界不缺山糧,用不著吃它,這是準備實驗造紙用的,聽說它泡出的水粘稠,在丁宣紙漿中打成絲絮放一些。

汪倫:這可是按比例放的?

丁乙:每個漿池多放一兩,我都記賬,查驗結(jié)果,對比優(yōu)劣。

汪倫:本官初來乍到,我們一見如故,這是我們第三次見面吧?

丁乙:是啊汪大人,我給您送的一疋丁宣,您給朝廷發(fā)過去了嗎?

汪倫:我官小,沒有資格給朝廷寫信,也沒有權(quán)力發(fā)送貢品,前天我去了州府,交給了中丞大人,求他貢奉內(nèi)廷。

丁乙:減免咱們涇水勞役的事兒說了嗎?

汪倫:說了,一旦丁宣獲得內(nèi)廷認可,趙大人會爭取涇水減免勞役。

丁乙:走,咱們到我家坐坐吧,我請大人看看丁家紙坊如何造紙。

汪倫:好,咱們一起去看看。

丁家紙坊門前臨涇河匝道,匝道之外就是小渡口。

右鄰董家坊主出門,恰遇丁乙和汪倫過來:喲,是汪大人?別隔門走,先到我家看看吧。

汪倫示意丁乙不要說話:這里的紙坊我都得轉(zhuǎn)一轉(zhuǎn),昨兒我去過你家紙坊!

董刀兒上前拉住汪倫:到我家喝茶,你沒看到字號,有旗招子,您看,我樹著旗桿呢,董家紙坊。

汪倫:我今天到丁乙家有點事,改日再找你聊。

董刀兒:你不過就是個小縣令,我請你還請不動了?不行!從我門前過就是我家客。

二人拉扯起來。

汪倫:你這個董坊主怎么不講道理呀?

董刀兒攔路不讓進丁家紙坊:你想空門而過,就是不行。

汪倫:你這個董刀兒真不是個東西,對商賈更不客氣吧?欺行霸市的就是你這樣的人吧?

董刀兒:大人,我董刀兒不過好客而已,你何必。

汪倫:你不要欺人太甚,當心冒犯官威,我可以叫衙役拘你!

董刀兒:我好心叫你到家里坐,你拘我?狐假虎威的,你算什么東西?

汪倫被氣笑了:這位董坊主,我就算是客商,要買百家紙坊的宣紙,是你說了算嗎?

董刀兒:你是縣令,就是想買紙也得貨比三家吧?就是不買,也能到我家看看吧?誰好誰不好,你不看怎么知道?

汪倫:百家紙坊,我只認一家不行嗎?

董刀兒:你不要被人蒙蔽了眼睛,偏聽偏信只能上當!

汪倫:上不上當都是我自己找的,用你管?

董刀兒:你這縣令好沒道理,我教你學好,你反而翻臉不認人,今天我就跟你較勁了,不許你隔門過!

汪倫:我偏要隔著門過去,你能怎么樣?你以為你是誰?

董刀兒揪扯汪倫不放。

丁乙看不過眼,上前:董紙神,你也太過份了吧?這是我請的客人,與你何干?你憑什么不讓人家走?

董刀兒:你的客人就了不起了?我不讓過就是不讓過。

糾纏之間,董嬌兒出了門,見狀急勸:爹,你拉人家縣令干什么?快放開,讓人家走。

董刀兒:董嬌兒,你平時跟丁乙眉來眼去我裝沒見也就罷了,你現(xiàn)在公然袒護他,是何居心?你到底是誰的女兒?

董嬌:爹,你胡說什么呢,什么眉來眼去,你再不松手,人家可是要叫衙役上門的。

董刀兒:讓他叫,以為老子會怕?

董家紙坊內(nèi)院,正在澆花的董嬌兒聽到外面的吵鬧聲,放下澆花瓷壺急向外走。

船行涇河道,書僮聞聽董家紙坊吵鬧聲,引頸觀望,令船家:快劃過去,像是我家老爺!

船家急向前方劃動。

船泊在有臺階的渡口,書僮搶身上了渡口,向董家紙坊門口飛身跑去。

董家門外,董嬌兒上前拉扯董刀兒,董刀兒十分羞惱:你不用管,我今天就不松手了,看他們能怎么樣!

書僮飛奔而來:松開我家老爺,你想撒野,我馬上叫衙役來拘你。

董刀兒冷笑:你就是叫來州府老爺我也不怕。

書僮:你好大的狗膽,縣令老爺你也敢揪住不放,好,你跟我上衙門去,別等衙門來人,我現(xiàn)在就拘你,到時你甭后悔。

董刀兒:你嚇唬誰?他要是縣太爺,我爹就是皇帝,他是假縣令,真縣令我董刀兒不是沒見過。

汪倫冷冷地撥開董刀兒的手:本官就是涇水縣的縣令,你跟我說,哪個皇帝是你爹?

董刀兒愣了,無助地望著丁乙:丁乙,他到底是誰?

丁乙無奈地攤開了手:他就是新來的涇水縣令,昨兒你見過。董坊主,你還不快給汪大人謝罪。

董刀兒僵著身子沒動,只見褲襠開始變濕,接著開始滴答出黃尿來。

董嬌上前相攙:爹,這下不用攔了吧?

董刀兒說不出話來。

董嬌兒:快回家換褲子,您真是的——

書僮:別走!

汪倫急攔:讓他走吧,有錯也不是犯法,再有這事兒,讓衙役請他到衙門說去,有人跟他講道理。

董宅上房,大門緊關,董嬌兒站在門外:爹,把臟褲子扔出來,我給你洗。

董刀兒:你催命呀,我正在找干凈褲子呢。

丁家紙坊。

汪倫正要邁腿進門,被書僮攔住:老爺,您甭閑逛了,衙門沒人,衙役天天下棋,萬一上面來人,您可得坐蠟,咱們快回去吧。瞧,不跟著衙役,你在人家眼里啥都不是。

丁乙背起了簍了:汪大人,請進來吧,到家門口了,我給大老爺操作一下,看看咱們涇水人家是怎么造的紙。

書僮:不行!

汪倫:誰說不行?咱們倆誰是老爺?誰是縣令?

書僮:您就是跟我厲害,刁民都不敢惹。再說,這兒來過,又來干什么?

汪倫:我要你管,本老爺想跟丁家少主聊一聊把紙造好的事情,涇水只有出了真正的好紙,商賈才會車船不斷,沒有極品好紙,百姓交了稅所剩不多呀。

書僮:要你操心。

汪倫:老爺我不操心,這個縣令當?shù)锰澬难健?/p>

虎門關,黑洞一樣狹小的牢舍,低矮,狹小。

安生和書僮倒在牢獄一動不動,他們身邊放著兩個黑碗,里面裝著也不知是什么食物。

書僮:大人,我們還能活著到?jīng)芩h嗎?

安生:省省力氣,少說話,這里的豬狗食不能吃,已經(jīng)餓了三天了。

這時,有人喊:你們出來,今天是中丞大人生日,凡獄中牢飯加肉一碗。

主仆二人急忙爬了起來。

安生:我要見中丞顏大人!

牢卒:中丞大人沒空,快出來吃飯,帶上你們的破碗。

院內(nèi),安生主仆蹲墻根吃碗中的肉,二人狼吞虎咽。

書僮:大人,我們吃的不是斷頭飯吧?

安生:管他,死也得做個飽鬼。

書僮:我們啥時是個頭啊。

安生:你問問這里的人,我們什么時候可以出去。

獄卒隱身在看守間說了句:少說閑話,我們正在向節(jié)度使核實你們的身份,但凡有假,格殺勿論。

安生四顧:人呢?在哪里呀,你出來說話!

獄卒:閉嘴!當心不給你們飯吃。

安生急忙舉碗向嘴里劃拉,眼珠四轉(zhuǎn),察看。

丁家紙坊,丁祖從上房出來:誰呀?是買紙的客人嗎?

汪倫:你是丁乙爺爺,咱倆見過。

丁祖:是,老兒是丁乙的爺爺,您認得俺?

汪倫:本官是歙州黟縣令,縣令姓汪名倫字文煥,一字鳳林,調(diào)任涇水縣初來乍到,想見識一下丁家紙坊。

丁祖:這可是縣官私訪民間,汪大人,請進來吧,寒門乍小,莫嫌寒酸,老兒給您泡壺粗茶。

丁乙放下樹皮筐:汪大人,請!

汪倫笑了:丁乙呀,這位是?

丁乙:我爺爺,剛說過的話,還讓您重復了一遍,時清楚時糊涂。

汪倫:老人家,我來看看你家造紙,順便給您孫子聊一聊造出好紙的事兒。

丁家紙坊,門廳。

西邊是鋪面房,東邊是紙漿池。

鋪內(nèi)作坊,有人在忙,門內(nèi)向北可見,院內(nèi)還有置放稻草的西大棚,東偏房。

可見內(nèi)院中,丁祖為汪倫搬出椅子,請他坐下看擁工們干活兒。

紙坊內(nèi)幾個傭工有攪漿的,揭紙的,視角盡力展示著紙坊生產(chǎn)的流程。

汪倫看得喜不自禁,對端來茶壺的丁祖說:老人家,你們丁家紙坊造出的紙越來越好啊。

丁祖:是啊,托大人的福,現(xiàn)在整個涇水百家紙坊,賣得最好的幾家,丁家排在前面,大家有說董家是第一,也有說丁家第一,大家都看著呢。

汪倫:涇水兩岸多是紙坊人家,有的宣城造紙能流傳四海,有的賣出不涇縣,有的可以替代絹帛,有的只能用于貧戶糊窗戶。

丁乙:大人,您說,咱們怎么才能造出好紙。

汪倫:我找你的意思就是讓你多試,多比較,涇水人家能賣出好價兒,縣衙收稅才會順利,于國于家都是好事。

董家紙坊,上房。

董嬌與董刀兒嗔目相向:爹,您是不是糊涂了?你把縣令當客商這可不是小事,得罪父母官,咱們董家紙坊還有好日子過嗎?

董刀兒:頭一天來,咱們把他當縣令供著,接著又來,怎么看都像是個騙子,瞧他連一身官衣也沒有,沒有衙役護著,憑什么說是縣令。

董嬌:人家就算是商賈,哪里有強買強賣的道理?

董刀兒:爹以為是丁乙和客商做的局,他來來去去,一身布衣,爹又上了一當。

丁家紙坊,門廳。

丁家簇擁來了許多人。

丁祖:丁乙,剛才來的汪大人好沒架子,你以前見過他?

丁乙:爺爺,上一回我去衙門送紙,接待我的人就是他,后來又來一趟,那能有錯?

鄰居紙坊主們紛紛小聲插話:這個官可不像個官呀。是呀,沒有官衣也沒有衙役,跟著一個書僮,就是一個書生模樣。

丁祖:丁乙,你跟大家說說,當時他是怎么說的?

虎牢關,院內(nèi),兩個衙役過來,二人嚇得放下空碗,站了起來。

衙役甲:你們兩個假冒貨從現(xiàn)在起要換地方,這里不讓住了。

安生一哆嗦:你們是不是要動手?我說實話,我是安大人的門生,此去涇水赴任,你們不要胡來。

衙役甲:你還敢嘴硬,真是不知死活。

安生嚇得閉嘴。

衙役甲:只要你們聽話,我們給你們換個好地方,這里住的可是虎門關,只許進,不許出,是死囚待的地方。

安生露出一絲笑意:看來,你們是真不敢殺我呀。

衙役甲:我們不殺,安祿山也不會放過你,我們會把你送回幽州。

安生:別,千萬別,是下官錯了,不該胡說。

衙役甲:得,你倒是個聰明人,以后學乖一點,走吧,給你們找個見得了光的牢房先住著,等不來去幽州查驗的人回來,你們是不能走的。

牢房,木柵窗透過光亮,地面上有一堆稻草。

安生和書僮被推了進去,木柵門重新拴了鐵鏈,上了大鎖。

兩個衙役走了。

主仆二人打量四周,神色稍安。

安生:怎么辦呢?我們怎么辦呢?

書僮:大人,您問我?我還想問您呢。

安生大怒:滾!

書僮:大人,我滾哪兒去?這屁大的地方,我倒是想滾,哎,大人,您也別慌,咱們可是從虎牢關出來的,這地方雖然不好,可它是生路。

安生頹然坐地:天呀,我堂堂一縣之令,怎么會淪落到這里了。

院內(nèi)。

兩個衙役脫去皂衣,換著軍服。

軍卒甲:得了,他們只要不死,咱們就算交待了。

軍卒乙:讓他們橫,哼!

軍卒甲:還是小心為是,那個安生可不是好惹的,真死了人,咱們也不好辦。

軍卒乙:你說得對。

軍卒甲:從明兒起,給他們加點飯,別出事。

軍卒乙:我聽你的。

董家紙坊,門廳。

汪倫上門:董坊主,你別害怕,來,我們聊一聊,一回生兩回熟。董紙神這個雅號是怎么來的?

董刀兒連忙讓座:我方才太唐突了,您大人不記小人過,實話實說,董神祇這個綽號這是丁家祖孫瞎叫的,他們跟我斗心眼兒,明明他們家的丁宣比我的董宣好,他們硬說董家第一,我瞅他們祖孫裝瘋賣傻就生氣。

汪倫:我不止聽一人說過丁家和董家在百家紙坊中屬一屬二,你為什么不敢承認呢?

董刀兒:不瞞您說,對官家,誰都不想當出檐的檀子,在商賈面前,誰都想充個老大。。

汪倫:我信你,咱們涇水百家紙坊做的最好的就是你們丁、董兩家,以后,你們還得比誰家造的更好。

董刀兒:大人,小人有句話不知當講不當講。

汪倫:當講和不當講,你也都講過,只要是紙行的事就沒有對錯,坊主們也都有自己的一技之長,不然也沒法立足這涇水兩畔,你有什么話只管說。

董刀兒:我想說,官府要是獻紙朝廷,別落了我們董家的紙。

汪倫:這個可以有,我此來私訪,本來就有你董家的事兒,只是你那強霸的作派可不好,都是紙行,鄰里也應歉讓幾分,對不對?

董刀兒:大人說得對,我攔您不對,給您賠不是。

汪倫:這樣吧,我給你寫個帖子,你自己跑一趟州府,送疋董宣,我信中會說明晉獻朝廷的心愿,你看可好?

董刀兒:好,好啊,那就太好了。

汪倫:還有,剛才我看到你家姑娘,這會兒她去做什么了?怎么不見了。

董刀兒:小女怕羞,家里來客她自然會躲,現(xiàn)在也許做女紅呢,女兒家嘛,這么大了,會給自己攢嫁妝。

汪倫:叫她出來,我與她有話說。

董刀兒回頭喊:董嬌,過來,大人有話要問你。

床邊,董嬌依坐帳幃在繡花,聽到招呼,聽到外面叫,她放下針頭線腦,抿了抿頭發(fā),抻了下衣裳,應聲出了門。

上房內(nèi),董嬌落落大方進了門,施了一下禮:民女參見大人。

汪倫笑著打量董嬌:吆,真是一個豆蔻俏佳人,我看出來了,小姐果然是個識大體,明事理的當家姑娘,和丁乙定親了是吧?

董嬌瞄了一眼父親,有些害羞:沒定呢。

汪倫:董紙神,這么好的姑娘怎么還不給她定親?

董刀兒一笑:有女百家求,不急,不急。

汪倫:我給你們兩家做媒妁如何?

董家父女有些緊張。

汪倫:別怕,都是熟人,再說咱們上次說過此事,董坊主怎么忘了?

董刀兒:這么大的事怎么好一言定音呢,我怎么也得好好掂量掂量。

汪倫:說好就定,定下就辦,省的夜長夢多。

董家父女面面相覷。

丁家紙坊,門廳。

丁乙:做官不一定非得有官樣兒,汪縣令與咱們像一家人,沒有官威,有什么不好?

鄰居紙坊主們紛紛小聲:書生做官,自古就是這樣呀。這個官到咱小民人家來,也是少有。

丁祖:丁乙,你跟大家說說,當時他是怎么說的?

丁乙:汪縣令說,他要把咱們百家宣紙送往長安,讓朝廷看到咱們真正的好紙,以后可以替代絹帛,省去織工的劬勞。

丁祖:真能這樣,咱們涇水縣就可以減少苦役募集。

眾人紛紛:這可是好事啊。對,咱們得送最好的紙給朝廷。

董家紙坊,上房。

汪倫:你們爺倆意下如何???說說看。

董刀兒:不急不急,不急定姻緣,到時候說辦就辦了。

汪倫臉拉長:這話不對,誤了子女婚期,可是觸犯律條的。

董刀兒抹汗,不語。

董嬌兒:爹,俺覺得大人說的對,咱家與丁家結(jié)成姻緣也沒有什么不好,省得讓官家惦記。

董刀兒:小孩子家你懂什么。

汪倫:我看姑娘說得對,好了,你們自己拿捏,只要你們能安居樂業(yè),父慈子孝,縣官不管這等閑事。董刀兒,你把丁乙叫來,我有話要問。

董刀兒借機離開。

丁家紙坊,門廳,丁乙對眾人擺手:好了,咱們該干活了,沒啥熱鬧可看了。

董刀兒進:丁乙,汪大人叫我過來,到我家有話說。

丁乙隨著董刀兒進了董家,一路上上房走來。

上房,汪倫正在翹首以待。

丁乙進入,揖禮:丁乙見過大人。

汪倫:來,咱們兩家經(jīng)辦紙坊的主人齊了,咱們得說說紙的事兒,丁宣不錯,有毛病,紙厚,不兜墨,浮墨可不好,你們說呢?

董嬌:董家的紙漏墨,能互補就好了。

汪倫:董刀兒,你說呢?

董刀兒:姑娘家家的,多嘴。

汪倫:我朝行開化之風,女主也曾當朝,姑娘家家怎么了?我看董嬌說得對。丁乙,你說呢?

丁乙:大人明察秋毫,說出了我的心里話。

汪倫大笑:好啊,我看吶,你們兩家不僅要取長補短,最好還能做成親家,丁乙,董嬌許給你做娘子又當如何?

丁乙:謝大人作主,丁乙感恩莫名。

董嬌臊得滿臉通紅,閃身出了門。

汪倫大笑。

匝道,河邊。

眾人聚集,悄聲議論。

甲:丁董兩家面和心不和呀。

乙:這不能怪丁乙,是董刀兒心眼太多了。

甲:丁四郎被募苦役,丁家少了大梁,丁乙只能替他爹丁四郎了,這次獻紙挺奇怪,真不知他當時是怎么想的。

乙:就是想著官家能蠲免苦役,這說明他心里還想著他爹呢。

甲:憑這一點兒,我就服他,養(yǎng)兒當如此啊。

丙:差苦役出去的人多了,這沒有什么不對。咱們涇水走出去,回不來的人還少嗎?

甲:就是嘛,這也是我敬佩丁乙的地方,他可比董紙神好。

乙:董神紙學藝靠偷,還嫌丁家人非老即小,以強欺弱。

眾紛紛附和。

董家紙坊,上房。

汪倫:我剛說丁乙與董嬌是一對兒,要當場為他們做媒。你們瞧,董姑娘趁機逃之夭夭了,也難怪,怎么當著人家姑娘談姻緣呢。

董刀不屑地看了丁乙一眼,汪倫看在了眼里。

汪倫:董刀兒,你看不上這個女婿吧?說說你的想法。

董刀兒佯笑:不急不急,大人的美意小人心領了。

汪倫疑慮地打量著躲閃的董刀兒:你說的不是心里話吧?

董刀兒低頭不語。

牢房,柵門打開了,進來兩個抬飯匣的衙役,還有一個挎刀的衙役守在門外。

安生與書僮接過衙役甲送來的飯食,不住乞求:軍爺,你們放我走吧,待到了涇水縣交換印信,以后,你只管到?jīng)芩冶竟?,咱沒有辦不成的事。

衙役甲:廢什么話?你們的身份只能等到水落石出的那天,差一點兒也不能放你們出去,你再敢多嘴,當心餓你們?nèi)欤?/p>

安生立刻閉嘴,搶過飯碗,拼命大嚼。

書僮也端過了碗,一邊吃一邊看安生的碗:大人,您每一回都挑大碗,下回讓我一次行不行?

安生:滾!

平原郡府衙儀門前,顏真卿的轎子落下,下轎,拾步向儀門走去。

顏安緊隨。

顏真卿書房坐定:顏安,我問你,那兩個差使怎么還沒有回來?關在牢里的安生怎么樣了?

顏安:好著呢,大人只管放心。

顏真卿:我真有點擔心汪倫剛到任,此時放他們走,汪倫會怎么樣。

顏安:大人不必多慮,待節(jié)度使大人過問此事,時間還早著呢,兩個差使估計還在兵府衙門外轉(zhuǎn)圈呢。

顏真卿:節(jié)度使大人不好胡弄,他要是察覺咱們跟他藏貓貓,咱們也會有一些麻煩。

顏安:大人,要不要再派人過去催問?

顏真卿:不必,安大人不急,我們更不用急,反正有人會替我們急,咱們還得倍加小心,多給汪倫留點時間。

董家紙坊,上房。

汪倫開懷大笑,招手書僮:好了,本官告辭,但凡長安有信兒,我必來相報,咱們回頭再見。

書僮上前攙扶汪倫。

董刀兒:您一年前就送丁宣到長安,沒給董宣送過啊。

汪倫:一年前送丁宣的不是我,是前任縣令,如果你不怕吃虧也好,一疋紙好多錢是吧?本官總不能自己買,自己送吧?

董刀兒:那就算了。

汪倫帶書僮出門:本官不想貪占,也不想吃虧,走了。

董刀兒和丁乙連連相送主仆二人。

丁家紙坊,門廳。丁家祖孫送走汪倫回門。

丁乙對爺爺說,汪大人是個好說話的縣令,到達涇水沒坐熱衙門的椅子呢,咱們先給送過貢紙,這次,他來看望涇水河畔的紙坊,一定是奔著宣紙做成極品來的。

丁祖:這個縣令大人,是爺爺這輩子見過最大的官呀。

丁乙:不對呀爺爺,我覺得汪大人還會升官,再見他也許就是知府,知州,是節(jié)度使,是當朝宰相呢。

丁祖:那可讓爺爺開了眼了。

丁乙:爺爺,我還得給紙漿加點新料。

丁祖:什么呀,你加什么一定得讓爺爺看看,不許擅自添加,紙行也是生意,不能隨心所欲。

丁乙:放心,爺爺,怎么做,咱們祖孫一起商量著來。

河邊渡口,汪倫主仆上船。

路邊人們紛紛向汪倫招手,揖禮。

船家與主仆說話:你們是誰呀,哪來的大客商?

汪倫:我是涇水最大的客商,涇水的人還不認識我呢。

船家:喲,原來是咱涇水百家紙業(yè)的大金主呀。

汪倫:不敢,俺只能說,終有一天,俺會讓涇水縣的紙名傳天下。

船家:沖您這句話,這趟擺渡,一文不收了。

汪倫:別呀,錢該給還得給。

丁家紙坊,門廳。

丁乙興沖沖回家,挽袖子準備干活。

丁祖:孩子,爺爺后悔不已,爺爺打算多準備點丁宣給汪大人。

丁乙攔?。籂敔敚覀儸F(xiàn)在要做事就是把紙做得更好。

丁祖:以后丁家造的紙,你當家,可不能胡干,一家人靠它吃飯呢。

丁乙:人家縣令為宣紙憂心,咱也得想辦法了,吃飯的本事越大越好。

丁祖:你總想做新鮮玩藝兒,老祖宗的章法不能丟。

丁乙:咱得為涇水宣紙多做點事,丁家紙坊還得選新材料造紙,不出最好的紙,那才是對不起祖宗。

董家紙坊,上房。

父女爭吵。

董刀兒氣咻咻:你一看到丁乙,眼珠子都發(fā)亮,真丟我們董家祖宗八輩的臉。

董嬌:我怎么丟了祖宗的臉?丁乙哥就是好,我看到他不高興,我見誰會高興?爹,您得講理!

董刀兒:丁家給了你什么好處,你替他們說話?

董嬌:我替天理說話,丁家坊不好,百家紙坊哪個會更好?

董刀兒:董家紙坊不好,可它養(yǎng)了你。

董嬌:董家紙坊好也是借了丁家的字號,如果不是近鄰,您學了不少丁乙哥的造紙辦法,如果不是丁乙哥幫過咱們,誰會那么看重丁宣?

董刀兒惱怒:你不要臉,還沒嫁給丁乙,天天喊他哥,爹的臉讓你都丟光了!

董嬌氣得大哭:我就叫他哥哥怎么了?我礙您什么了?

丁家紙坊內(nèi)。

丁祖:這個家,到底聽你的還是聽爺爺?shù)模繝敔敃δ銌??你當家也得聽聽爺爺說什么。

丁乙:爺爺,別吱聲,您聽,董家又吵鬧呢,董嬌哭了,我去看看。

丁祖:不許去,爺爺?shù)脑掃€沒說完呢,你不要不當回事。

丁乙:爺爺,我不是不以為然,您讓開,我得去看看董嬌。

丁祖:咱們的事得先說完。

丁乙:您快說。

丁祖:爺爺就是認定了,老祖宗干了多少年的造紙手藝不能丟,我堅決不許你這個孫子'胡鬧’。

丁乙:說完了嗎?

丁祖:說完了。

丁乙:讓我走,我去董家看看。

丁祖:不許去,你去,只能添亂,董嬌會更委屈。

丁乙跪下:爺爺,我得替董嬌說句話,不然,我立天地間又有何用?

丁祖軟了:孩子,你這又何必?丁董是兩家,你不能管別人家的事。

丁乙:不是兩家的事,是我的事。

董家紙坊,丁乙入門:董坊主,我想跟您說句話。

董刀兒:你說什么?

丁乙:您可以罵我,打我,要怎么樣就怎么樣,求你不要罵女兒,董嬌就算不是我丁乙的女人,就是鄰居,我也不想聽到她哭。

董刀兒:我們董家的事要你管?

丁乙:我必須管,因為,我與董嬌自幼是朋友,不論多大的事,只要是她的事,我必須管。

董刀兒:你滾出去,我的家,不容你站在這里說話。

丁乙緩緩低下頭:寧欺白頭翁,不笑少年郎,你若不肯改變態(tài)度,我的家你以后也不要再進,丁宣造紙所有的配料,您一個字也別想知道。

董刀兒:你嚇唬我?

丁乙起身:你好自為之吧。

言畢出門。

董嬌兒抹著淚闖進來,望著丁乙的背影,無聲哭泣。

涇水。

汪倫攜書僮泛舟河上,兩岸紙坊人紛紛向他招手。

書僮牽衣汪倫:老爺,咱們回去吧,轉(zhuǎn)了一天了,飯也沒人管。

汪倫小聲:哪里會沒人管?老爺做官要清廉,不能白沾百姓一米一粟的便宜。

書僮:您想當清官沒錯,可不能讓俺餓著肚子跟你跑一天呀。

汪倫一邊跟人揮著手,一邊小聲說:咱回衙門再吃,讓灶房給咱們燒條魚吃。

書僮噘嘴:你總是燒魚燒魚的,敢情衙役們釣魚不要錢!我想吃肉。

汪倫:噫,怎么還挑食,魚肉就不是肉了?

書僮:我要吃牛肉。

汪倫:還反了你了,不吃魚吃青菜。

書僮:不吃!

汪倫:真不吃?

書僮:不吃。

汪倫:開了,不要你了,自投門路吧,爺養(yǎng)不起你。

書僮:別呀,老爺,俺跟您只是開個玩笑。

船家聽著偷笑。

運河, 月下,船上。

柴火上的瓦鍋,火苗閃閃。

李白與船家漁火對飲。

船家煮著鍋中的大魚塊,抱著酒甕,兩個黑陶碗加兩根樹枝筷子,邊喝邊與李白聊天。

李白:可以吃了。

船家:嗯,聞到了鮮魚香。

魚塊被撈到兩個陶碗里。

二人對飲了一碗酒,重新滿上。

船家:先生上船時,顏大人親自送你上了船,你與顏中丞交情很深嘛。

李白:知己。我到長安受顏公熱情款待,沒有他,長安不識李白詩,沒有顏公的引薦,長安不留醉詩仙。

船家:先生,是顏大人請您到家里飲酒作詩?

李白又飲了一碗,神色有些穆然:唉,長安不識人,知己惟顏公。當時,皇帝令高力士前來請李白進宮,高力士看到我醉得不成人樣,嗤之以鼻,我也看出高力士的輕慢,當即答應,心里琢磨無論如何也要戲弄一番這個宮中內(nèi)侍。

船家豎大拇指:先生,您膽子夠大。

李白:宮筵上,君臣歡聚一堂,當今圣上與我寒暄幾句令我入坐,我當時已經(jīng)不勝酒力,坐相不恭,圣上要我當眾賦詩,我看到貴妃娘娘貌若天仙,當場填詞。

船家:您寫了什么?

李白:云想衣裳花相容,春風拂檻露華濃。若非群玉山頭見,會向瑤臺月下逢。

船家:我雖然聽不懂,可是,能聽得出來,它好聽。

李白哦吟:一枝秾艷露凝香,云雨巫山枉斷腸。

船家:后來呢?

李白:我奉詔而作三詩,時常吟哦,貴妃娘娘認為我不應受禮儀約束,令高力士為我脫靴。由此,我也惹了下了禍,冒犯了他們的高貴。

船家:你這是何必呢?

李白:低頭一時,會讓我一世低頭。

船家:唉,你說的是,他們是長安城里最有權(quán)有勢的人,讓他們折了臉面,他們怎么會放過你?李白先生,你后悔了吧?

李白:名花傾國兩相歡,長得君王帶笑看。真是'一枝紅艷露凝香’。以詩換我人生際遇,也不枉長安之行。

船家:你以后有什么打算呢?

李白:以后,——當今圣人又覺春風滿紙,花光滿眼,人面迷離,李白不為已憂,而深為君王贊賞。

船家:先生真是一個世外高人,好像不諳人情世故。

李白:船家,如果換上你會怎么說話呢?

船家:如果換上我們這類漁樵之人,要么是遠離長安,要么會看人臉色說話,惟恭惟謹,會怕惹出什么塌天大禍。

李白舉酒碗:你我同是篷蒿人,相識江湖兩相娛。來,喝酒!

丁家紙坊。

丁乙氣呼呼地回家,取簍和砍柴刀欲出門。

丁祖攔在孫兒面前:你心情不好,不要出去了,前幾日下雨,山坡路滑,爺爺擔心你。

丁乙:您放心,我沒事。

丁祖:心里受傷了?孩子,你有心事更不要出門,爺爺懂你的委屈。

丁乙強笑:沒事的爺爺,我想去上面找一找有沒有能替代榆樹皮的樹木,咱們能嘗試一下,對以后丁宣的改造會更好一點。

丁祖:甭去了,咱們祖宗把山里的樹皮都試過了,造紙已經(jīng)幾百年了,總是這么糙。

丁乙:爺爺,您讓我出去吧,當我散心,在家郁悶。

丁祖:出去也行,你可得加小心。

丁乙:爺爺放心,我不是小孩子。

丁祖讓開了路:你在爺爺眼里,永遠是小孩子。

丁乙回頭沖丁祖一笑,出了門。

青檀山林,丁乙向青檀林走來,沒料到山上也有一個人正在采樹皮,他走近問道:黎叔?!這片青檀是你家的吧?

黎叔:喲,是丁乙呀,是呀,這座山都是我家的,你怎么來了?

丁乙:我從這兒繞過去,我家的山在后山,借個道兒。

二人正在說活,黎叔腳下滑了一下,直接向山坡下翻滾,丁乙大驚,扔掉背簍和砍柴刀撲上前。

丁乙沒接住,二人一起摔倒在一個草窩中。

黎家紙坊外,黎花正在河邊淘米,她手里拿著一個篦籮剛起身,有人喊:黎花,你爹在山上摔下來了,有人看見讓傳信給你,快去看看吧。

篦籮丟在了河邊,黎花飛身在河邊匝道上飛跑。

半山坡。

丁乙和黎叔一臉泥土,昏在草窩里。

黎花跑了上來,焦急地扶起黎叔:爹,爹,爹,你醒一醒。

黎叔緩緩地睜開眼,望著女兒:黎花,別動,讓爹躺一會,咦,這是誰?

黎花緩緩地放下黎叔,拍打丁乙:丁乙哥,你怎么了?

丁乙一動不動。

黎花焦急,掐丁乙人中:快醒一醒,再不醒就會死人的,丁乙哥,丁乙哥!

丁乙毫無反應。

黎叔掙扎起身:我想起來了,他是為救我擋了一下,你掐他虎口,一起掐。

丁乙捯上一口氣,依然沒有睜眼。

黎叔用力推丁乙起身:丁乙,你快醒一醒!

丁乙緩緩地舒了口氣,睜了一下眼,又合上了:黎叔,我這是在做夢吧?

黎叔父女相視一眼。

黎花:急死我了,你們怎么這么不小心?

黎叔:是我的錯,腳下滑了一下。

丁乙緩緩掙扎坐起來,發(fā)怔:我好像做了一個夢,見到了雪花一樣的宣紙。

黎花:你呀,丁乙哥,我們黎家該怎么謝你呢。

他們向山下望了一眼,深不可及。

山路上,黎花扶著黎叔,緩緩向山下走。

丁乙重新背起了背簍,把砍刀放入簍中,獨自向山道走去。

黎花回頭:丁乙哥,你不要走了,我過一會兒來扶你下山。

丁乙頭也沒回:不用了,黎花,你扶黎叔回家吧。

青檀林間。  

丁乙用力地剝著老樹皮,一陣暈眩,他緊緊地抱住了樹。

黎花出現(xiàn)在他的背后:丁乙哥,你何苦跑這么遠,我家也有青檀,還有許多別的樹,你剝就是了。

丁乙沒有回頭:黎花,你來干什么?我能行。

黎花:丁乙哥,你除了你能行,還會說別的嗎?來,我?guī)湍闳∫稽c,咱們早點下山。

丁乙:黎叔呢?

黎花:我已經(jīng)把爹送回家了,他在家躺著呢,歇會兒,我?guī)湍?,弄完我們一起回家?/p>

丁乙:不用,我自己能行。

黎花不再說話,奪過丁乙的砍柴刀,用力剝著樹皮。

山道上,黎花背著背簍,牽著丁乙一起走。

丁乙眨著眼:黎花,把背簍給我,你不用管。

黎花:你走路發(fā)飄,你不知道嗎?

二人緩緩向山下走。

河邊匝道。

黎花拉著丁乙緩緩走著,突然閃出董嬌,她毫不客氣奪過丁乙的手,撫著他泥污的臉問:這是怎么了?黎花,你說清楚!

丁乙急忙:董嬌,是我不小心摔著了,幸虧黎花救了我。

董嬌:我聽到有人喊了,黎叔摔下了山,你是怎么回事?

丁乙:我沒事,上山時滑倒了。

董嬌狐疑地打量丁乙和黎花:你們怎么還牽上手了?黎花,你咋這么不要臉?

黎花慌亂:沒有,董嬌,你是誤會了,他救我爹才摔的,我想把丁乙哥送回家。

董嬌:丁乙哥?

黎花:我說錯什么了嗎?

董嬌:他就是個丁乙,叫他不用帶哥,他是我哥。

黎花:哦?董嬌,你咋這么霸道呢。

丁乙:行了,董嬌,你回家吧,我還要去看看黎叔呢。

董嬌:不行!黎花,你走吧。

黎花委屈地撂下背簍,獨自而去。

丁乙望著黎花的背影,欲言又止。

董嬌:看什么看?拉了一路的手,還沒拉夠呀。

二人正在僵持,董刀兒跑了過來,一把抓住女兒的胳膊拖著走:我一個沒留神,你就跑了出來,哼,跟我回家!

董家紙坊。

董刀兒氣得暴跳如雷:小沒良心的,我可是你爹!

董嬌:你是我爹,可是,您也得講理呀。

黎家紙坊。

黎叔緩緩起床:我沒事了,哦,姑娘,你怎么了?一臉委屈,誰惹你了?

黎花:爹,我沒事,是咱家的篦籮不見了。

黎叔:街坊已經(jīng)送來了,我已經(jīng)把米下了鍋。

黎花郁郁寡歡,向灶臺走去。

黎叔突然發(fā)現(xiàn)女兒很不快樂,關心地:以后爹小心就是,你別不開心。

黎花點了點頭,開始彎腰燒灶。

黎叔感嘆:丁乙這孩子真好,爹改日得好好謝謝他。

黎花無語。

黎叔察覺異樣:姑娘,你怎么了?

黎花遮掩:沒什么,爹,您歇著吧,我一會兒再給您燒點茶。

黎叔重新躺下,舒心地吐了口氣:好孩子,爹有你這個女兒,心里就踏實了。

丁家紙坊。

黎叔拎著兩只鴨:我相與丁乙賢侄,送兩只鴨,別見外,都是黎花自己養(yǎng)的。

丁祖:這可不成,黎坊主,你來看丁乙干什么?他就是個孩子。

黎叔:那天我上山砍柴,一不小心,險些掉到山底,是丁乙攔了一下,不然我就死了,造訪丁乙,順便切磋黎宣得失。

丁乙過來:黎叔呀,您這么客氣,走的時候,我給你拎條大鵝,是我爺爺養(yǎng)的,后院里有。您說黎家紙坊的黎宣呀?挺好,我明兒配料,您過來看看?

黎叔:這孩子實誠,黎叔就喜歡你這樣的好孩子。

丁祖:你們先聊著,我去取鵝。

黎叔扔下鴨子:丁家爺爺,您要是這么見外,那我就走了。

丁祖:您要是走了,丁乙還得送過去,您坐著聊,來了就來了,客套啥。

說著,閃身出屋。

黎叔:我可是感謝救命之恩的,這怎么成交易了呢?我可生氣了。

丁乙:舉手之勞的事兒,您何必掛在嘴上。

黎叔:你也差點沒命,這也是舉手之勞?

說著,扔下鴨子就走,丁乙上前一把抱住了黎叔:走也行,后天再來,我配料,咱們爺們聊一聊造紙的事兒,我也向前輩學一學。

黎叔笑了:那就說好了?

丁乙:說好了。

說著話,丁祖拎著一只大鵝出來:拿著!情份是互相的,哪能送完鴨子空手回去的。

黎家紙坊,門廳。

黎花眼看看黎叔拎著一只大鵝進門,十分驚奇:爹,這只大鵝是哪來的?

黎叔沮喪:丁祖不白要咱們家的兩只鴨子,非要我把它拎回來,你抽空再送回去吧。

黎花:爹,家里有只大鵝也挺好,改天再弄一只,成雙配對,它們可以看家,有的時候比狗還管用。

說著,黎花拎著大鵝進向后院。

黎叔坐下,開始收拾棉花,準備過秤。

黎花回身:爹,那只大鵝真的挺好,現(xiàn)在跟鴨子們聚成一伙了,可和睦了。

黎叔:過兩天再送回去。

黎花:爹,這不好吧?

黎叔:你說怎么不好?

黎花:送來送去的不好,改天,咱們鹵點鴨蛋,我給丁家送去。

黎叔:行,你看著整吧。

丁家紙坊。

黎花拎著裝滿篦簍,套著荷葉的鹵蛋送來了:丁乙哥,那天您和丁爺爺非要還我家一只鵝,我爹郁悶生了病,這點鹵蛋只是一點小心意,你一定得收下。

丁祖:你爹咋沒來?

黎花:我送來不行嗎?

丁祖:我想看看他得了什么???我知道,他是忠厚?。?/p>

黎花笑:丁爺爺說話真逗,我都忍不住想笑了。

丁祖:行了,給我吧,我要了,不過,我沒空鹵鵝蛋,你捎幾個回去。

說著,拎著篦簍閃了出去。

黎花:丁乙哥,我怎么不能叫你丁乙哥呢?那天,董姑娘為什么要發(fā)脾氣?

丁乙:小孩子家家,黎姑娘不必計較。

董嬌:誰是小孩家家!

話音剛落,董嬌進了門,只見她警惕的打量黎花,一臉不痛快。

丁乙:董姑娘,我們說話你在隔墻就聽到了?

董嬌:你們情來意往,吵到了三里之外,我就是聾子也能聽得見。

說著話,丁祖拎著裝滿鵝蛋的篦簍出來:黎姑娘,帶回家讓你爹嘗一嘗,我剛揭開荷葉,你鹵的鴨蛋聞起來真香,

黎花訕訕地:丁爺爺夸我呢,喜歡吃,我以后常給您送。

丁祖:喲,董姑娘也在。

董嬌:丁爺爺,我也想送,可是,我家沒有養(yǎng)鴨,養(yǎng)鵝。

丁祖:這話是怎么說,這可是黎叔專門送的,說丁乙救了他,哪能坐享其成呢?丁爺爺過意不去,回個禮兒,董姑娘,這忠厚對善良不能圖什么?你說呢?

董嬌:丁爺爺說得對,咱不能白占人家便宜,還得回得多一點。

丁祖:這話也對,不過,你說出來,丁爺爺怎么聽著不像那么回事。

丁乙無語,埋頭干活兒,不向這里看一眼。

董嬌走了過去,特意用手帕幫著丁乙揩汗,還故意回頭看了黎花一眼:丁爺爺,聽慣了就是那么回事。

黎家紙坊。

黎花怏怏地挽著篦簍回來,黎叔一眼看了出來。

黎叔:又怎么了?是丁乙給你氣受了?他憑什么!

黎花急忙放下篦簍,丁家爺爺又還了我們這么多。

黎叔釋然:我說呢,你就因為這個不開心了?

黎花:不是啊,丁乙哥家總有個董嬌,那丫頭真討厭。

黎叔:那是怎么回事?

黎花:只要我見到丁乙哥,那丫頭準跳出來搗亂。

黎叔恍然:哦。

丁家紙坊,門廳。

董嬌柳眉倒豎:丁乙,我警告你,以后你不許跟那個小狐貍精眉來眼去。

正在攪拌紙漿的丁乙放下攪桿,吃驚地望著董嬌:小狐貍精,它在哪兒?

丁祖失笑。

董嬌叉腰:你不許裝傻。

丁乙恍然,重新拿起攪桿:你說哪兒了,人家可是黎叔的女兒,怎么會。

董嬌不依不饒:以后,你不許理她。

丁乙息事寧人:好好好,不理就不理。

董嬌沖丁祖撒嬌:丁爺爺,你看丁乙,一肚子花花腸子。

丁祖正色:不能,不會,咱丁乙不是那種人。

董刀兒:董嬌,回來!

董嬌的氣焰一下子去了大半,沖丁祖吐了一下舌頭,急向門外沖了出去。

董嬌:爹,你嘛呀,我又怎么你了。

董刀兒:你給我回家!

董家紙坊,門廳。

董刀兒一臉鐵青:董嬌,我再給你說一遍,以后,你不許出門!

董嬌:我出門怎么了?

董刀兒:你再敢去丁家,讓我逮著——

董嬌:逮著怎么著?

董刀兒:逮著打折你的腿,爹養(yǎng)你一輩子!

董嬌:您打,我就讓您打了,來,我給您攪桿,我讓您打。

董刀兒:我怎么養(yǎng)了你這么個倒霉丫頭。

董嬌:我生下來就剋死了娘,您不倒霉誰倒霉,行了爹,我知道您的心思,怕我嫁出了門,沒人在家氣您了是不是?

董刀兒:你嫁,你現(xiàn)在就嫁,你給我滾!

董嬌:別以為我不敢,我現(xiàn)在就嫁,你別攔我。

董刀兒堵在門口:你氣死我了,哼!

董嬌:哼!

董刀兒:你給我等著吧,早晚給你算賬。

丁家紙坊、

幾個幫傭從院內(nèi)過來,大家與丁家祖孫一起,抬起蓖網(wǎng),在紙漿池內(nèi)晃著,套取槳汁。

董家上房。

董嬌躺在蚊帳內(nèi),側(cè)臥抽泣。

董刀兒倚門站著:你說,你親爹是誰?

董嬌不理會。

董刀兒:你爹重要還是丁乙重要?

董嬌兒不作回應。

董刀兒氣得團團轉(zhuǎn),家里的傭工們紛紛出現(xiàn)在門口。

傭工甲:董坊主,您別說了,妹子早晚會懂事的,您也別氣著。

董刀兒:氣哼哼地撥開眾人,揚長而去。

傭工甲湊到床邊:妹子,別哭了,我把門給你關上,你睡會吧。

說著,他揚手示意,眾人散去。

董家紙坊  日內(nèi)

門廳。

董刀兒消停下來,啜著茶壺悠然自得。

董嬌湊來:爹爹,您沒生氣啊?我以為——

董刀兒:你以為什么?我跟孩子生什么氣?哼,跟爹老子斗!

董嬌向董刀兒伸出大拇指:爹爹,這就對了。

董刀:什么就對了?

董嬌:別以為我什么也看不懂,我早就知道爹是啥人了,哼,爹,你鬼心眼多只能斗你姑娘,早晚會遇到對頭!

董刀兒:傻姑娘,你敢胡說?你別以為爹不是為你好,你依戀的人就是丁乙,當?shù)滤?/p>

董嬌氣呼呼轉(zhuǎn)頭出門,進了后院。

囚牢內(nèi),安生拖過蜷在角落里的書僮,指了一下牢窗。

書僮:大人,你要怎地?

安生小聲:咱們跑吧。

書僮:印信皆無,跑了有啥用?

安生:咱們回幽州,告顏真卿惡狀。

書僮的眼睛亮了,小聲:怎么跑?

安生:我踩著你的肩,待我上去,拉你。

書僮忙向柵欄外張望,諦聽了一會兒,跑了過來,蹲下:大人,你看著點兒,別讓人逮著。

二人笨拙地掰開窗戶,他們突然發(fā)現(xiàn),上面的柵木只是個裝飾,根本不起作用。

一先一后,二人越過了窗口。

山陵。

安生與書僮一前一后跑到了一片叢林中,二人倒地,喘氣。

書僮:大人,我們終于脫身了,咱們真的要回幽州嗎?

安生皺著眉:不對,這一切好像太容易了,不像是真的。

書僮思忖:也對,怎么沒見人影?那地界也不像是監(jiān)牢。

安生:像馬廄,像是專門為咱們造出來的。

二人躺在草叢中瞪著眼,望著天空。

安生:我明白了,他顏真卿不好交待了,故意讓咱們當賊一樣,一跑了之,他沒事了,咱們的事兒大著呢。

書僮:大人,你說咋整治他?

安生:讓我想一想,這事兒真的不是那么簡單。

書僮:咱們找顏真卿去,跟他講理!

安生:你懂個屁,那不叫講理,那是自投羅網(wǎng),真到了那種地步,他會輕易放過我們?萬一殺人滅口呢?

書僮嚇得一激靈:對呀,萬一他動了歹心呢?天高皇帝遠,咱們是怎么死的也沒人知道。

安生笑了:我有個辦法,一定能行。

書僮:什么辦法,大人,你說給我聽。

安生板臉:我說個屁,你聽我的就成了,走,咱們找個河邊,把衣裳洗一洗,這身臭皮馕也會害死咱們。

小河。

不見人影,只見河邊的枯木上掛著兩件衣服。

近處看,不遠外的草叢中,臥著兩個赤身祼體的人,安生和書僮。

二人爬在草叢中,頭挨頭湊在一起私語。

平原郡府,儀門外。

安生一個人一搖三晃向衙門口走來,衙役攔截:你是誰?來衙門口閑逛什么?

兵甲跑來,見到安生非常意外:來人,這個人是奸細,抓起來!

安生:且慢,我還有一個同伙,已經(jīng)向幽州走了。

兵甲:追!

安生:晚了,已經(jīng)走了三天。

兵甲:你要怎么樣?

安生:我要見顏真卿!

兵甲:中丞大人是你隨便見的?有什么話跟我說。

安生:我要印信。

兵甲:你過來吧,我?guī)阋姶笕恕?/p>

書房內(nèi)。

安生傲然:安大人,我跟你說實話吧,我的書僮已經(jīng)向幽州走了三天,一切都晚了。

顏真卿不動聲:你自辯冤情很好,也少了平安郡核實你身份的麻煩。

安生:你們不是派人核實去了嗎?這么久怎么還沒有消息?

顏真卿:這不,這位士兵帶著人當我的信使,到了幽州范陽去見安公祿山大人,節(jié)度使兵府并不好進,盤纏花完了才回來。

安生:我看出來了,他們就是不想見節(jié)度使。這樣吧,咱們到此吧,你不說,我不說,天知,地知,風吹云散,大人只要還我印信和冊書,我?guī)鬃摺?/p>

顏真卿:這不太好吧?你的身份還沒有核實呢。

安生:中丞大人,您曾是武部核實案情的大員,對印信簽別能力真的不能勘驗嗎?州府仵作不會勘驗嗎?

顏真卿:你自稱是安大人的門人,安大人出具的印信本官怎么好由自己的仵作察驗呢?

安生:您呢?您可是質(zhì)證刑訊大員,您不會是故意的吧?

顏真卿:我沒審過你呀?

安生:在您的治下,有人關過本官,刑訊過本官,還他媽的什么也不問,只管打!

顏真卿:這種小事本官也得自己查驗?府州糧草,軍民安撫誰來管?再說,就你這脾氣,換老子也得打!你不想好好說話,還得繼續(xù)關押!

安生無奈:求大人放過我吧,咱們從此兩清了,我且去上任,您繼續(xù)忙大事。

顏真卿:你想離開這里,有什么其它要求嗎?也行,天網(wǎng)恢恢,發(fā)現(xiàn)有假,照樣發(fā)海捕文告,天涯拘你!

安生:下官想要一匹馬。

顏真卿給士兵甲使了個眼色:帶他到馬廄看馬,由著他挑,你們?nèi)グ伞?/p>

兵甲會意:走吧,帶你去挑馬。

馬廄。

一匹馬牽了出來。

安生迫不及待地奪過馬韁繩,匆忙道了聲謝,縱身上了馬。

驛道。

書僮一個人趕路,安生縱騎追趕而來。

主仆稍定,附近山坡后幾騎士兵圍來。

安生不理會,繼續(xù)走。

兵甲大喝:拿下!

安生大驚:我跟顏大人說好了,他讓我走還贈了馬!

兵甲:少廢話,不讓你走會逃一個,差點成了漏網(wǎng)之魚,現(xiàn)在,一網(wǎng)打盡!

安生和書僮被綁,兵甲親手牽著他們:這回,你們得重住虎牢關。

書僮絕望,大哭。

安生鐵青著臉,一言不發(fā),趔趄著隨著眾兵而去。

書房內(nèi),顏真卿抬頭看了一眼兵甲:記著,不要死人,他們還得活下去,核實身份的事,我另派人去范陽。

兵甲會意,揖禮:但憑中丞大人安置。

兩個驛兵輕騎著裝出了北門,他們馬后揚起兩道黃塵。 

高墻院落。

兵甲出現(xiàn)在院內(nèi):諸位兄弟,窗戶和門都扎結(jié)好了嗎?

大家紛紛:放心,這次就是鳥兒也飛不出去了。

囚牢內(nèi)。

安生與仆僮倚靠墻根坐下,一副萬念俱灰的樣子。

兵甲似笑非笑地向這里走來。

安生抬了一下眼皮又閉上了。

兵甲:你們甭用假名子胡弄我,說,你叫什么名字!

安生懶洋洋地:安生。

兵甲:中丞大人又派人去核實了,但愿這次能把安大人請來親自察驗。

安生瞪大了眼睛:顏大人真厲害,看來,他老人家一心想把我安生發(fā)送到閻王爺那里當官差呀。

兵甲:聽天由命吧,但愿您這輩子還有機會升官發(fā)財。

范陽兵府。

儀門外,兩個驛卒下馬。

驛卒甲向門吏交付信件:請上差轉(zhuǎn)呈節(jié)度使大人,這是平原郡中丞大人親筆信。

門吏接過信,正反看了一下,頭也沒抬:請稍待。

兵府大堂。

虎皮椅上端坐安祿,他拆信看了看,取筆批注。

門吏恭敬侍立一側(cè)。

過了一會兒,安祿山把信重裝信封:送出去,哼,這個顏真卿真會跟咱老安耍,他到底要干什么嘛!

囚牢內(nèi)。

安生與書僮無助地望著封好的小窗。

書僮:大人,我們還跑嗎?

安生:往哪兒跑呢?涇水縣?我們沒有印信,去了也沒用?;赜闹莘蛾?,安大人還用再派我去嗎?

書僮:看來,顏真卿給我們這間房子,能留我們住一輩子。

安生:啐,喪氣話。

書僮:大人,您再想一想辦法吧,俺還想回家呢,家里有八十歲的老母和老爹。

安生被氣笑了:孩子,你爹娘親六十多歲還能生個你呀?

書僮愣了一下:出門在外的人不都是這么說吧。

安生:那是遇到了賊,哦,也對,不對,咱們遇到的可不是賊,是盜!比盜還盜的人,我的前程啊,被這個小黑屋子眼看榨了個干干凈凈。(未完待續(xù))

。

“回不去的鄉(xiāng)愁”

全國圖文征文大賽通知

鄉(xiāng)土,鄉(xiāng)音,鄉(xiāng)情。鄉(xiāng)土是我們的根,鄉(xiāng)村是我們的魂,鄉(xiāng)情是我們的夢。鄉(xiāng)土文學是一切文學的源頭,是文學之根。

如果說文學是漂泊游子的人生驛站,那鄉(xiāng)土就是可以為我們遮風擋雨的寧靜港灣。縱觀文學史,鄉(xiāng)土一直是正統(tǒng)文學即主流文學的書寫題材。古今中外,概莫于此。就中國文學而言,無論文學起源的詩經(jīng),中興的唐詩宋詞元曲,還是明清的小說,都深深地打上了鄉(xiāng)土文學的烙印。至于近代,鄉(xiāng)土文學成就更加斐然,一個個巨匠級的優(yōu)秀鄉(xiāng)土文學作家,一部部優(yōu)秀鄉(xiāng)土文學巨著的誕生,獨領風騷,主宰了近千年中國文學史。從《三國演義》《水滸傳》《西游記》《紅樓夢》四大名著,到近代鄉(xiāng)土文學的繁榮。從沈從文的《邊城》巴金的《家》,到周立波的《暴風驟雨》丁玲的《太陽照在桑干河上》,再到陳忠實的《白鹿原》路遙的《平凡的世界》賈平凹的《秦腔》,一代代杰出的鄉(xiāng)土文學作家為我們矗立一座座鄉(xiāng)土文學豐碑。

當今社會,文學被邊緣化,商業(yè)化,中國農(nóng)村正經(jīng)歷著前所未有的陣痛。城鎮(zhèn)化,經(jīng)濟發(fā)展,與環(huán)境保護,傳統(tǒng)文化的保護、繼承,發(fā)生了越來越劇烈的矛盾沖突。城市擴張,持續(xù)高漲的打工潮;移民遷徙,候鳥般的飛來飛去,使所有的人都成了沒有根系的浮萍。“回不去的鄉(xiāng)愁”,一讖成真,“鄉(xiāng)愁”成為一代代城里人永遠想圓都圓不了的夢。

“回歸鄉(xiāng)土”,讓文學慰藉孤寂的靈魂,讓藝術溫暖落魄的夢鄉(xiāng),為此特主辦“回不去的鄉(xiāng)愁”全國性圖文征文大賽?,F(xiàn)將在關事項公告如下:

一、參賽人員 作家、詩人,畫家、攝影家、鄉(xiāng)土文學社會員,以及廣大文學、美術、攝影愛好者。

二、作品征集

1、時間 2021年7月2日至12月30日

2、征文內(nèi)容以農(nóng)村題材為主,兼顧都市鄉(xiāng)愁情懷。文學體裁:小說、詩歌、散文、故事、傳記,特別關注老照片、村史、家族史和打工筆記等非虛構(gòu)作品。圖文作品:含鄉(xiāng)村、鄉(xiāng)情、鄉(xiāng)音和鄉(xiāng)愁元素的美術攝影作品。

3、來稿請注明“回不去的鄉(xiāng)愁征文“字樣,發(fā)至359880941@qq.com郵箱。凡是沒在公眾號發(fā)表過(含自己的公眾號)的注明為“原創(chuàng)作品”,擇優(yōu)在《鄉(xiāng)土文學》平臺發(fā)表,然后參賽。已經(jīng)在公眾號(含 網(wǎng)站)發(fā)表過的作品,請注明發(fā)表時的作品網(wǎng)址鏈接,直接參賽。

三、獎項設立

特等獎1名 獎價值600元《鄉(xiāng)土文學叢書》和期刊一套,授于“鄉(xiāng)土作家”“鄉(xiāng)土詩人”“鄉(xiāng)土畫家”“鄉(xiāng)土攝影師”等榮譽稱號;一等獎3名,獎價值400元《鄉(xiāng)土文學叢書》和全年期刊一套,免費吸收鄉(xiāng)土文學社長期會員;二等獎6名,獎價值240元全年期刊一套;三等獎9名,獎價值120元期刊2本。所有獲獎者均發(fā)榮譽證書。

四、比賽程序

本次大賽分征文大賽和專家評定作者綜合素質(zhì)展示兩個階段。  

1、征文大賽:一個作者可同時參加多項比賽,但同類作品只許投稿參賽一次,請慎重投稿。

1)初賽:編輯按投稿順序,遴選100件優(yōu)秀作品入圍參賽,通過評比選出50人進入復賽。

2)復賽:從初賽結(jié)果中選出40名作者參加復賽,通過評比選出30人進入決賽。

3)決賽:從復賽結(jié)果中選出30名作者參加決賽,通過評比決出獲獎等級和名次。

2、專家評定和作者綜合素質(zhì)展示

1)專家評定:組委會隨機聘請10位專家給決賽前30名選手打分,給出名次,寫出評語。

2)作者綜合素質(zhì)展示:決賽前30名選手,在平臺發(fā)表自己的作品專輯和專家、文友的評論文章,引起廣泛關注,組委會將其作為決定名次參數(shù)。

五、評比規(guī)則

本次大賽以作品質(zhì)量為主,閱讀點贊打賞為輔。由各門類專家、鄉(xiāng)土文學研究中心工作人員、編委會編委和編輯部編輯,共同組成評審小組。最后確定名次,以無計名投票形式,勝出,保證公平公證。

六、其他事項

1、本次大賽尋求合作冠名企業(yè),有意者直接聯(lián)系主編,微信號damo359880941。

2、本次大賽取消稿費,所有打賞用評獎、發(fā)獎、出刊成本。

3、本次大賽如果爭取到贊助商或部門經(jīng)費支持,將發(fā)放與獎品同等額2至10倍數(shù)量的獎金。

大賽組委會

鄉(xiāng)土文學社編委會

顧    問 聶鑫森             

湖南省作協(xié)原名譽主席主   編 陳小平 副主編   李秀珍               

劉金龍(兼詩歌組長)執(zhí)行主編 丁村編輯主任   王建成(兼小說組長)

副主任    施靜云(兼散文組長)編 委   馬發(fā)軍 史壽林   孫成紀           

朱玉華   劉金龍   陳 樂             

陳賢東   陳   緣   余 萍            

楊天營   楊勝彪   楊軍凱          

郭良美   皇 甫   彭太光            

潘政祥   袁曉燕   朱吉述。

鄉(xiāng)土文學創(chuàng)作研究中心

鄉(xiāng)  土  文  學 社《 鄉(xiāng)土文學 》 編輯部

長期法律顧問 陳戈垠 律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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