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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小峰的眉頭,也又不自覺地微微揚(yáng)了起來。 男兒有淚不輕談,所以,現(xiàn)在哭的這么傷心,應(yīng)該確實(shí)觸到了傷心處吧? 只是,即使此人真的變成了所謂的“精衛(wèi)”,也不該恨到與他素毫無瓜葛的自己的身上吧? 因此—— 郭小峰的眼睛,又下意識地望向了還站在門口的幾個人中的一張面孔上。 但那張臉,立刻露出了可以清晰看到“不”字的焦急,并且,在堅(jiān)決地?fù)u了搖之后,又快速向后扭了一下,接著,又再次堅(jiān)決地?fù)u了搖,再次地露出了無聲卻又仿佛很明白的語言——千萬不要心軟吶! 呵! 郭小峰頓時(shí)又忍不住暗自啞然了一下。 回頭! 又是在提醒自己千萬不要“回頭”嗎? 只是,只是這一次—— “郭支隊(duì),我之所以那么提醒,是因?yàn)槲矣X得你堅(jiān)定行動的邏輯基礎(chǔ),似乎有些仿佛狂熱分子?” “什么?狂熱分子?”曾經(jīng)的他,聽的瞬間驚訝難言:“我狂熱?楊博你從哪兒看出來的?就因?yàn)槲覉?zhí)著做一件事嗎?” “郭支隊(duì),如果你這么看待自己的行為,呃——” “OK,OK,”他又吞了口氣,舉起雙手:“算我錯了,現(xiàn)在我們回到原點(diǎn),而且按你習(xí)慣的,告訴我,楊博你狂熱分子的定義是什么?” “聽起來郭支隊(duì)你很自信定義可以將自己排除?” “差不多,因?yàn)槲矣X得正常怎么定義都定義不到我身上。” “是嗎?那你覺得這個詞應(yīng)該用在誰身上?那些死者或者受害者嗎?” “呵,楊博你不會也要開始像很多人那樣,開始詭辯了吧?” “詭辯?我怎么詭辯了?僅僅因?yàn)槲覄偛欧磫柫四銌???/span> “當(dāng)然不是!我這么說僅僅因?yàn)槭钱?dāng)我先問你定義是什么的時(shí)候,你沒有回答,卻選擇反問了些非常容易產(chǎn)生道德爭辯的問題?!?/span> “原來是這樣?呵,沒問題,郭支隊(duì),我第一保證會給你定義;第二保證不進(jìn)行道德評價(jià),怎么樣,現(xiàn)在可以回答我了嗎,你怎么看待那些死者和受害者?” 呵,還一定要他回答? 他點(diǎn)點(diǎn)頭又沉思了片刻。 “我不能這么說,但我打賭任何一個正常人如果一定要選狂熱分子,應(yīng)該也只會選他們而不是我,因?yàn)榭纯茨切┤硕夹判┦裁醋鲂┦裁淳托辛?。?/span> “真的嗎?我怎么覺得未必能如此確定?除非你把'正常人’定義成——贊同你。” “胡說,你在歪曲我!” “歪曲你,郭支隊(duì)?錯!這不是事實(shí),事實(shí)是你不敢或不愿正面回答我對問題,而選擇先歪曲我的問題。” “我歪曲你的問題?哈,這可真是要成麻花勁兒問題了,啊——要不這樣吧,楊博,還是回到原點(diǎn),先說你狂熱分子的定義,怎么樣?” 這一次,似乎要攪?yán)p下去的情況總算被他成功地盡快挽成了一個結(jié),并且,他要聽的,也總算在隨后聽到了。 對面這位很喜歡引經(jīng)據(jù)典的博士,又起身從書架上找出一本書,然后又再次坐下來,挑著念了起來。 “聽,郭支隊(duì),失業(yè)者寧愿追隨販賣希望的人,而不愿追隨救濟(jì)的人?!?/span> “哦?這個” “——沒有了可供獻(xiàn)身的對象,他感到漂泊和被遺棄?!?/span> “呵!” “失意者之所以追隨一個領(lǐng)袖,與其說他們相信他可以帶他們到一個應(yīng)許之地,不如說是因?yàn)轭I(lǐng)袖可以把他們帶離開他們不想要的自我?!?/span> 哦呵? “哈,看看!看看!這是形容我嗎?” “自由鼓勵多種多樣的嘗試,也無可避免地帶來多種多樣的失敗與失意,一個人除非善于用腦子,否則自由就會成為他一種討厭的負(fù)擔(dān)。自我若是軟弱無力,再多的自由又有何用?我們參加群眾運(yùn)動,是為了逃避個人責(zé)任或?yàn)榱说玫健靡粋€熱情洋溢的年輕納粹黨員的話說——'免于自由的自由?!?/span> “哈,嚯!這人是誰?” “蔣介石的一大敗筆就是百年抗戰(zhàn)結(jié)束后沒有找到一個可以替代日本人的新魔鬼,這位雄心勃勃卻頭腦簡單的將軍大概是太自負(fù)了,以至于未能了解讓中國民眾團(tuán)結(jié)起來的因素并不是他,而是'魔鬼’日本激起的民族激情?!?/span> “看來是稍早點(diǎn)的外國人,”又被說來精神的他不由得滿意地點(diǎn)了點(diǎn)頭,繼續(xù)推測著:“估計(jì)還是歐美的。” “非常正確,郭支隊(duì),一個作古不算太久的美國人,埃里克·霍佛。怎么樣?接受這個說法嗎?” “哦,當(dāng)然,”他說,注意力被這個新出現(xiàn)的話題吸引了:“我從來沒有想到,哦——我想說,這人講話真是一針見血?!?/span> “這么說你接受這人的狂熱分子定義了?” 什么? 這叫定義? “那郭支隊(duì)你聽這個,我們要宣揚(yáng)什么主義信條時(shí),真正要別人接受的并不是我們的特定信仰,而是我們那種不可理喻的恨?!?/span> ——什么? 迎著對面那又開始投向自己的,仿佛定義又仿佛已經(jīng)確定了的目光,他再次感到了之前被冤枉認(rèn)定的憤怒。 “楊博你這么看我干嘛?是想指我嗎?” “對?!?/span> “對什么?我都不明白你這是什么荒謬推理?!我宣揚(yáng)什么特定信仰了?我的憤怒又怎么是不可理喻?——謀殺犯逍遙法外,讓我這個刑警感到憤怒是不可理喻嗎?” “現(xiàn)在沒有足夠的證據(jù)證明那個單院長是謀殺犯?!?/span> “哈,噢,是的?!彼f,又啞然了:“沒有,但是,難道我以此立案嗎?沒有吧?” “是的,暫時(shí)。” “暫時(shí)?哈,指什么?暫時(shí)沒這么立案,還是什么?” …… “哈,”他又笑了一下:“不管你暫時(shí)什么,楊博,我都會選擇依法行事,信嗎?” “當(dāng)然,郭支隊(duì)你懂法嘛,也懂辦案,所以,肯定知道怎么合法辦案,哈,所以,你打算以什么立案呢?” “這是我的事,楊博,我在跟你私談,所以不談公事?!?/span> “公事?呵,這么說這件事還是公事了?” “哈,楊博,如果你是想知道這件事有多少支持?那我可以告訴你,不用想,沒有,就是我個人想辦這個案子。” “呵,郭支隊(duì),我沒有想知道這件事的具體秘密,我只是想知道你的心理?!?/span> “我的心理?什么心理呢?” “為什么一定要強(qiáng)做這件顯然對自身很有危害的事情呢?因?yàn)槊詰倌欠N孤膽英雄的感覺?” “什么?” “郭支隊(duì),你不用那么震驚,這么想也不奇怪,你曾經(jīng)就被人這么稱贊過,而且這也是多少人想有的好感覺啊” “——啊什么?我怎么就又成了想做孤單英雄了?我不知道楊博你是怎么想的,但我從來也沒這么想過,即使被人這么說的時(shí)候,也不是我曾經(jīng)想干或故意干的!” “是嗎?” “你愛信不信,我也沒勁兒跟你詳細(xì)解釋,但可以告訴你,無論你怎么想,這次都最好不要做這種白日夢,因?yàn)椴皇窃趫?zhí)行公務(wù),懂嗎?” …… “換句話說,這是我一個人的事,生死自負(fù),所以接下來我落什么名聲可能就會是什么名聲,因?yàn)橥耆淮嬖诤孟衲承╇娪袄锏臉蚨危裁磁P底冤死了,然后最終誰又為他澄清真相或者平反之類的可能性?!?/span> …… “或者讓我再明白一點(diǎn),真正的現(xiàn)實(shí)是,我現(xiàn)在受罪不會有人說好,而將來,萬一不幸我死了也是白死,不,甚至更可能還頂著一頭糟踐我的蓄意編造傳播的謊言,呵,楊博士,現(xiàn)在你懂了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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