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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國中將劉浩天講述長征時輜重過湘江 參加紅軍前，我任江西寧都縣少共組織部長，一九三三年帶領(lǐng)一百五十名青年參加了紅軍，參軍后就是想到主力部隊打仗，誰知走進紅軍隊伍就被任命為“民運科長”，這是我地方工作的老本行，主要任務(wù)是動員地方力量為紅軍提供后勤運輸。 一九三四年正值紅軍第五次反“圍剿”，“左”傾冒險主義領(lǐng)導(dǎo)認為我們有八萬多紅軍，完全可以打陣地戰(zhàn)正規(guī)戰(zhàn)，結(jié)果紅軍終因兵力懸殊，傷亡慘重，于一九三四年十月被迫撤離中央蘇區(qū)向西突圍，我的任務(wù)不是隨主力部隊突圍作戰(zhàn)，而是動員組織民工和戰(zhàn)士運輸隊，為中央和紅軍總部“搬家”。 一上路，我才知道行軍是如此的艱難，中央機關(guān)的印鈔機，文件柜，制彈機，印刷機，還有說不上什么能夠看清人的五臟六肺的黑乎乎的大機器(透視儀)，不僅人沒辦法挑，就是四個小伙子也搬不動，用八個人才能抬著走，花了六七個小時，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渡過了于都河。 過了河，山路變得越來越狹窄、越來越陡，沉重的機器壓得民工們脖子上、腿肚子青筋暴起，汗流浹背，每走一小時就得停下來歇一會兒。我想，紅軍要突破敵人的圍追堵截，按這樣子，怎么能突得出重圍?聽說老蔣布下了無數(shù)道封鎖線，這樣下去，怕一道也闖不出去了。 看著眼前那些笨重的家伙，裝在木箱里，簡直就是個大棺材。八個民工抬著，遇到山路陡坡和轉(zhuǎn)彎處，一兩個小時都挪不了窩。我找到一個衛(wèi)生部的干部問：“這個大家伙能否拆開來抬?”他干脆地回答：“不行!”“那么不帶行不行?”他瞪大眼睛看了我半天，氣呼呼地說：“你說什么?”我參軍時間短，也不知道這個大家伙是啥來歷，用來干什么的，見他這么堅決，我想，這家伙準是個寶貝，既不能拆更不能扔，于是我叫來了幾個戰(zhàn)士，連我在內(nèi)，幫助民工輪換著抬。在狹窄的山道。幾個人并肩不好走，我就讓人從山上砍來毛竹綁在機器兩頭，一頭用五個人抬，抬一會兒換一撥人，用這種方法后行進的速度比原先快了不少。我們在風雨泥濘中蹣跚而行，山林中的羊腸小道非常難走，夜里又看不清，常常是一夜才翻一個山頭。 紅軍主力部隊在前方浴血奮戰(zhàn)，連連突破敵人的封鎖線，同時傷亡慘重，尤其是湘江一戰(zhàn)異常慘烈，可中央和軍委機關(guān)攜帶的由一千多副挑子組成的輜重隊伍卻在泥濘的山道上爬行。距湘江五十多公里的路，我們整走了四天。 十二月一日下午，我隨同搬家的隊伍終于渡過了湘江?？粗奖橐凹t軍戰(zhàn)士的尸體和浮橋一線江面血紅的江水與漂浮在江面上的紅色遺體，我第一次情不自禁地淚流滿面。 和我在一起的十幾個民工被眼前慘狀嚇呆了，有的人扔下挑子，當時就嚎叫著跑了，幾個紅軍戰(zhàn)士攔都不住，見此狀我大步追過去對挑夫們說：“老表們，我是寧都人，沒參加紅軍前和你們一樣也是挑夫，都是窮人。紅軍現(xiàn)在打了敗仗是暫時的，早晚會取得勝利!紅軍是為我們窮人打天下的，幫紅軍就是幫窮人自己?！币粋€和我有點熟的四十多歲的矮個挑夫先站起來，挑起擔子，其他人見了，也繼續(xù)重新挑起擔子。 越過湘江攀越的第一座高山是廣西與湖南交界的越城嶺。越城嶺山勢過陡峭林深樹密，我們攀爬的羊腸小道長滿了比人還高的灌木荊棘，只能從荊棘叢中穿過。為擺脫敵人的包圍，我們晝夜行軍，有一天深夜我們下山到半山腰時，政治部雷炳太干事被眼前一片光滑的巖石擋住了去路，我手腳并用地摸了一會兒，發(fā)現(xiàn)從巖石邊的樹叢里可以鉆過去。雷干事走在前面，用手扳住擋在前面的樹枝，不料腳下一滑人摔下了懸崖，我正想伸手去拉，樹枝卻狠狠地彈了回來，猛地打在我的右眼上，我眼前像閃電一樣冒出一片火花，一陣劇痛，就什么也看不見了，只感覺手上黏糊糊的一片，我大叫“雷干事!雷干事!”，可山谷間除了空曠的回聲，什么也沒有。我心里明白，雷干事已沒有生還的希望了。“隊伍趕快停下來，這下面是懸崖，往回走!”我忍著劇痛，用力地捂著右眼，朝后面拼命地呼喊著。 隊伍重新又往山上爬去。隊伍到達宿營地時，我的半邊臉又麻又痛，右眼火辣辣地，一跳一跳地疼，政治部領(lǐng)導(dǎo)叫來了衛(wèi)生員，衛(wèi)生員說：“除了還有一些紗布，什么藥都沒有了?！贝撕笠贿B五六天，我高燒不退，老天這時偏偏又下起了大雨，紅軍和挑夫，個個淋得像從水里撈出來的一樣。饑餓、嚴寒、高燒、傷痛一起向我襲來，我的右眼開始不停地往外流血水，痛得更厲害。開始摔倒了還能自己爬起來，后來，一點力氣也沒有了，跌倒躺在地上半天爬不起來。路過的戰(zhàn)士摸摸我的鼻下，感覺好像還有氣息，便硬拉起我，弄了根樹棍讓我拄著走。之后我的右眼流了三個月的血水才慢慢止住，但此后右眼睛只能感覺到一點點的亮光，什么東西都看不清了。 那些天，每時每刻耳邊都仿佛有一個聲音：躺下吧，就這樣永遠睡著該多舒服。但這時又總是有一個更強的聲音提醒我：劉浩天，你是幸存者，雷干事和幾萬紅軍戰(zhàn)士為革命倒下了，你一定要堅持住!就是這種頑強的信念，支撐著我?guī)е蹅透邿恼勰?，跟隨大部隊翻過了雪山，走過了草地，打破了蔣介石對紅軍的圍追堵截，勝利達到陜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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