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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歲的李詠因病辭世,重慶公交車沉入長江、印尼載有189條生命的客機墜毀……這一周來,悲劇性的事件接踵而至,讓我們在震驚、揪心、悲痛的情緒中,幾乎回不過神來。明天和意外不知道誰先到來,而且,所謂的意外,又會慘烈殘酷到什么程度,更是無法預知,它會不會落到自己的頭上,誰也不能也不敢輕易地下結論。 疾病與災難,殘忍地帶走了熱愛塵世的一些人,無情的時間也必將很快擦去他們活過的痕跡。每一個活著的人,其實都可以看作是災難的幸存者。 是的,今天的我們只是比這些人幸運一些罷了,從生命至高無上的角度來看,這卻是人生中最大的幸運,因為沒有什么,比安然活著更為重要的事了。在活著與死亡的巨大反差與對照中,一種幸福感便會油然而生,與物質無關,與一直以來折磨著神經、困擾著身心的許多事物無關。但這份幸運帶來的幸福感,轉瞬即逝,我們依然會在日復一日的追逐中陷入焦慮、壓抑的泥淖之中,依然會在得與失的無盡權衡中煎熬自己。 當一個人面對死亡的時候,他肯定會認為,能活著就是最大的幸福;一個處在極度饑餓中的人,他一定會這樣想,每一天能夠吃飽就夠了,哪怕是難以下咽的窩窩頭;一個被疾病步步緊逼的人,他也一定會尋思,無病無痛的日子,才是此生唯一的追求;一個被囚禁在黑暗中的人,明亮的陽光對他而言就是黃金,是生命,是幸福的代名詞……而這些事物對于我們而言,唾手可得,于是,它們和幸福幾乎沒有任何關聯(lián)。 我們的幸福,是建立在不斷期盼與追逐過程中的獲得之上,即欲望的不斷滿足之上。而恰好,悲劇也是如此。如蕭伯納所說:生活中有兩個悲劇,一個是你的欲望得不到滿足,另一個則是你的欲望得到了滿足。比如,一個擺脫死亡陰影的人,他會因為活了下來而有短暫的幸福感,接下來,他也許會為怎樣活得更快樂自在而苦惱;一個不再受饑餓之苦的人,他下一步可能會因得不到錦衣玉食而傷心;一個從疾病中重獲新生的人,一個從黑暗中走出來的人,健康與陽光,或許,不再是他們長久幸福的根源。 幸福感難得又易逝,痛苦卻如影隨形,根源在于,我們一直在不停地給人生做加法。 少年時候,我曾夢想,如果能騎一輛自行車,去小鎮(zhèn)里的學校上學,那將是多么幸福的一件事。不久,舅舅將他一輛淘汰的舊車送給了我。但我所擁有的快樂卻非常短暫,很快,我就嫌棄它的舊與破爛,為騎著它時發(fā)出的各種怪聲而自卑與苦惱,我又渴望擁有一輛新的二八式的單車,可是,直到初中畢業(yè),我也沒有實現(xiàn)這個愿望,那輛陪伴我三年的舊單車,帶給我的是揮之不去的失落與傷悲,而因為它曾擁有過的幸福感,像劃過天空的流星。 現(xiàn)在想來,從此以后,我人生中幾乎所有幸福與痛苦的模樣,都與我少年時光中有過一輛破自行車的經歷,大同小異。人生,在做加法的過程中,如虎狼般奔突遠方,卻又在持續(xù)做加法中,成了一匹掙扎在苦海中的困獸。 很是認同一個擅長情感類寫作的女作家,說過的一句話:人生真正的幸福,不在于你得到的不夠“多”,而是看你能不能享受適當?shù)摹吧佟?。活到不可再“多”、無力再“多”的時候,為“少”而幸福著,這,就是做減法的智慧。想起美國盲人作家海倫·凱勒寫過:“我一直在哭,一直在哭,哭我沒有新鞋子穿。直到有一天,我發(fā)現(xiàn),有人沒有腳?!?/span>這突如其來的發(fā)現(xiàn),減去了她對新鞋子的渴望,滿足與幸福感便隨之而來了。 將空中樓閣般的心理期望,疊加在當前的生活之上,幸福,永遠是一個可望不可即的名詞。憂愁痛苦時,做一做減法,用“當下”減“過去”,在“少”中發(fā)現(xiàn)“多”出來的部分,或許,就找到了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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