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喊我的時候說“你”

崔小紅

燈亮著，記憶朦朧起來。我忽然想起你，想起你喊我的時候說“你”。我有名字呀，母親喊我的時候，會說“小紅”。同事喊我的時候，會說“崔老師”。而你卻說“你”，想一想，實在有趣。

我記得你說“你”的時候，有時候會看著我，看著我說“你”，目光清澈。有時候目視它處，對我說“你”，有些嚴肅。你這個人吧，怎么說你。

你喊我的時候說“你看”，你讓我看那一棵棵高大的行道樹——大葉楊。春天里，它們站在鄉(xiāng)村路旁，迎著風，迎著我們來的方向，軟軟的嫩嫩的葉片嘩啦啦的響，上面閃爍著點點陽光。在大葉楊的蔭庇下，走過許多鄉(xiāng)民，走出一些農(nóng)村的學子，有你嗎？在九月里帶著收獲的希望。對呀，我也要對你說“你”，就是不說你的名字。

你讓我看那片冬天的麥田，在丘陵里綠著一點綠意，那就是“淺鬣寸許”。冬天的風與春天的風一樣，都是透明的，沒有隔閡的心也是透明的，所以你喊我的時候沒有修飾，而是直接說“你”。

你喊我的時候說“你吃”，你夾了一點菜給我，說“你吃，吃這長壽菜是什么菜”。長壽菜是什么菜呀？普通的一道菜品，淮南也有，只是它那里取了一個有噱頭的名字而已?，F(xiàn)在想來已經(jīng)忘了是什么菜品，只記得你拿著筷子說“你”。

你說“你吃大蔥卷餅嗎，這是特色”，然后卷了一塊餅遞給我，再卷一塊留給自己。你對我說“你”的時候，心應該是熱的。你說，我說的對嗎？

你對我說“你知道嗎？我想在山頂喊一聲”。你不說，我怎么會知道呢？平時看到你的樣子那么謙和，那么內(nèi)斂，滿腹才華，安然走過。你說了之后，我才知道你想喊一聲，想站在風月無邊的山頂，對著太陽吼一嗓子，“啊——”

你對我說“你聽”，你讓我聽的是動車的聲音，閃電一般飛過。茂盛粗壯的玉米到處都是，你說那邊原來有一條小溪，有水聲，在冬天會冒出白騰騰的霧氣。你說那山上的石頭是什么石頭，與八公山里的層巖，紫金石等等都不同。那種石頭很輕，一個人一只手能拎起這么大一塊，你比劃著。在比劃之間，我們到了一片廢墟，那是此行的目的地。你說這里是什么，那里是什么，你對我說“你”的時候，你在找自己丟失的難忘記憶，我理解你。

你對我說了太多的“你”，我鍵盤一敲，簡直舉不勝舉，比如，你對我說“你要加強修養(yǎng)”。

窗外，燈火一家家亮起來，有小狗在叫“汪汪”，有嬰孩在哭“嗯啊，啊嗯”。在我的耳畔，音樂環(huán)繞，那是《雁南飛》——今日去原為春來歸，盼歸莫把心揉碎。

我的電話響起，是我母親打來的，她對我說“可走”？我明白她的意思，散步時間到了，問我可要下樓去走一走？你看，我的至親連“你”都給省略掉。我醍醐灌頂，原來嘴上說的是簡單的“你”，心里裝的是深深的愛意。

《你喊我的時候說“你”》

作者：崔小紅

2020.3.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