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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死亡與出生 我一直想寫我去世的奶奶,她是一個復(fù)雜的女人。 說實話,我不喜歡她;但是我欽佩她。 于是,寫到哪兒算哪兒。 2014年7月的一個下午,突然接到大姐的電話:奶奶去世了。 我們沒有聊很多,就掛了電話。她傳達(dá)的只是這個消息,而所有的情緒,都要我們獨自處理。 我突然想到,離家前也是最后一次見她,她叫著我的小名說:張梅呀,趕快找個對象結(jié)婚,越長大就越不好找了,再不找我也趕不上了。 可不,她就是再多活兩年,還是趕不上。 可是我從來都沒有想過她能多活兩年,而是能再活十幾年。 從來沒有想過她死,她突然死了,我一個人坐在房間里嚎啕大哭。 感覺不是在哭她死了,而是在哭死這件事情,怎么能發(fā)生在我身邊,發(fā)生在我的親人身上,盡管我一直都和她不怎么親,但是那種悲傷,還是四面八方的把我包圍。 第二天一早,我就買了車票,回老家參加她的葬禮。 這次沒有直達(dá)定邊,而是大巴車到安邊就趕快下了,這樣離家近點,速度快點。但我又害怕看到一幕,滿目白縞,哭聲一片,在我最熟悉的院子,為她送行,送她永永遠(yuǎn)遠(yuǎn)的離開,永遠(yuǎn)。 我是和堂弟一同踏入家門的。 在踏入家門之前,我在心里盤算了好久,應(yīng)該用那種表情,如果一進(jìn)大門,就大聲痛哭,誰看著都有點假,可是一點眼淚都不掉,又顯得寡默絕情。 這可真讓我為難,為難到我的眼淚吧嗒吧嗒的掉。 沒有和任何人打招呼,直接到領(lǐng)取縞布的地方,自報家門,大兒子家的小女兒,然后領(lǐng)了一個帽子,還不會戴,讓一個大嬸幫我戴上去。 就聽到后面?zhèn)鱽硇跣踹哆兜穆曇簦号叮@個就是老大家的小女子啊,在西安啊上學(xué)啊上班啊什么的。 這些人參加葬禮都不嚴(yán)肅,不嚴(yán)肅也裝的嚴(yán)肅些啊,畢竟你坐在炕上,我奶奶就躺在你炕邊的地上呢。 我看了一眼我姑她們,坐在靈旁,進(jìn)來一個燒紙的,就放大音量哭幾聲,進(jìn)來一個燒紙的,就放大音量哭幾聲。 葬禮要舉行三天,她們一定會哭的很累很痛,但是這是她們最后的孝道。 當(dāng)時,二姐和嫂子正在懷孕。我們那邊的風(fēng)俗是,孕婦不能見死人的棺槨,所以她們是不能到靈旁,只能在家待著,聽著外面人聲嘈雜,哀聲動天。 于是,我也躲在家里。如果你沒有勇氣直面時,逃避是最好的辦法。等一切過去了,或許就真的過去了。 葬禮的三天,我看的最多的人是我的父親。他一掉眼淚,我就跟著掉,他一大聲哭,我就跟著大聲哭。 在最后一天的晚上,有一個領(lǐng)羊。整個晚上要請陰陽法師,孝子們要不斷的繞圈磕頭。 夏天的陜北也很冷,我穿著大外套,跪在水泥地上,膝蓋生生的疼,幾個小時幾個小時的過去,一次又一次的磕頭。 要繞著幾百米的院子,像匍匐磕長頭那樣。當(dāng)時我跟在三爸的旁邊,三爸說,磕那么頭干嘛,就是個形式,那么較真干嘛。反正人都死了,再磕也活不了。 我豁然覺得三爸說的對,就跟著他偷奸耍滑,他多走幾步再磕,我也多走幾步再磕。心想奶奶生前是最疼愛三爸的,她地下有知也不希望三爸那么辛苦的磕那么多頭,而我作為孫女,估計她也沒得計較了。 但遠(yuǎn)遠(yuǎn)望我爸時,他又一個不差的磕完,一個比一個認(rèn)真,一個比一個莊重。 我忽然就哭了,哭的很悲傷很悲傷。 晚上十二點多,他們讓我寫第二天早晨的追悼詞。我追著媽媽問,關(guān)于奶奶的很多事情,一切事情。那些我聽了很多遍很多遍的事情,又一次又一次的追問。 我才更深刻的感知到,這個死去的女人,我的奶奶,她的一生是苦難的一生。 而她的苦難,是很多因素造成的,沒人能夠破解。 當(dāng)她迎著苦難,戰(zhàn)勝生活時,不管她身上有多少苛刻,狠毒,無情等,她都是一個不折不扣的強(qiáng)人,她都足以活的精彩而光榮。 而她的一生,盡管沒有誰能夠知道,也沒有多少人想知道,都是值得去記錄的。 那么明天,繼續(x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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