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作者：楊俊桃

月色朦朧的呼和浩特醫(yī)學(xué)院病房，步履蹣跚的老爸輕輕地把自己的病服蓋在我身上，老人家手顫微微地摸了一下我的頭說：“小心感冒！”

一股清流忽涌而出，我假裝翻身把頭轉(zhuǎn)到另一邊，可憐的老爸不顧自己的身體狀況，關(guān)心的是在身邊陪伴他的女兒，可憐天下父母心??！

累了一天的我再無睡意，久遠(yuǎn)的回憶像長河一樣流淌出來。

老爸的母親在他七個月大的時候因產(chǎn)后原因早早離世了，當(dāng)時才十九歲的奶奶丟下世上唯一的兒子含淚離世。一個貌美如花的女子來不及享受夫愛兒親的日子就這樣結(jié)束了生命，她今生來世好像只是為了完成自己的使命——給我們送來一個可愛的老爸。生命真是個神奇的東西！

我爸的姥姥、父親以及爺爺開始為他尋找奶娘，在離我們村二里地的白道梁村找到一家善良的多子人家，奶娘特別喜歡我爸，待他像親生兒子一樣?？上М?dāng)時家家戶戶吃不飽飯，奶娘奶水越來越少，只好把我爸送回家，讓我爸姥姥熬點稀飯強(qiáng)撐著撫養(yǎng)長大。

就在我爸九歲那年的夏天，他爺爺家來了好多人，蒸饃燒肉做豆腐熱鬧非凡，他好奇大人們這是干嘛？這么多好吃的只有過年才能吃到，他趁大人不注意偷了些好吃的揣兜里去街邊準(zhǔn)備吃，就在他心里美滋滋地掏出來肉的時候，一位同村的小姑娘梳著兩根烏黑亮麗的小辮，一蹦一跳來到他面前。她閃著烏黑锃亮的眼睛笑瞇瞇地說：“咱倆一起玩過家家吧！”我爸高興地說：“可以啊，今天我家不知道干嘛，做了很多好吃的，咱們一起吃。”說話間兩人玩起了過家家。

老爸面前出現(xiàn)的女孩子就是我的老媽，姥姥家是從卓資縣東河鄉(xiāng)頂記溝搬來的，在我爸家當(dāng)長工的姥爺看見我爸家有地，就把只有十歲的媽許給了九歲的爸，換了十畝地，而兩個天真無邪的孩子卻在外面玩過家家，根本不知道父母親已經(jīng)安排好了他們此生的婚姻，一對小可愛玩得熱火朝天，搶著吃肉和饃……

媽媽的命運更是凄慘，姥爺年輕時候誤入歧途，染上了鴉片，得到三個銀元就把我的姥姥賣給了別人，當(dāng)時只有十五歲的大姨用一小平車糧換走做了童養(yǎng)媳，二姨才三歲，姥姥肚里正懷著我的媽媽，狠心的老爺一咬牙就賣了三個女人，自己顧著自己吸毒去了。

孤苦無助的姥姥被一位姓常的姥爺買走，暫時住到了頂記溝，這位姥爺也是貧困之人，一下子添了兩口人，感覺吃的糧食真的是不好弄，開始嫌棄我三歲的二姨，可憐我的姥姥整天以淚洗面，三十多歲的人頭發(fā)都白了！

童養(yǎng)出去的大姨也備受婆家欺負(fù)，可我大姨從小就有主意，決定去找她的媽媽，半夜三更溜出來一口氣跑到頂記溝，找到了可憐的母親，母女三人抱頭痛哭，哭這凄慘的人生，哭這人間無情，但是哭罷擦干眼淚還得活下去。時值姥姥生我母親的日子到了，手腳勤快的大姨開始為我姥姥的生產(chǎn)做準(zhǔn)備！

當(dāng)天晚上月黑風(fēng)高，苦命的媽媽呱呱墜地，大姨麻利地幫姥姥接生，姥姥撐著虛弱的身體爬起來看了一眼嬰兒，長嘆一口氣：“把她扔了吧……”

三天后，姥姥奶水下來了，奶頭漲得通紅，后悔不要三女兒了，大姨會意一笑，心想你自己也舍不得扔女兒，轉(zhuǎn)身飛奔到院里的牛圈，牛槽內(nèi)的媽媽身上裹著一件爛皮祆，正嗷嗷待哺，大姨興奮地抱起我媽，跑步送給了姥姥，姥姥抱緊我媽哭著哭著就笑了，媽媽幸福地依偎在姥姥懷里甜甜地睡了！

這樣子支撐著的一家人實在衣食憂愁，這個姥爺帶著姥姥及三個女兒背井離鄉(xiāng)去了我們毫欠村，當(dāng)了長工，苦難的日子里又生下我的舅舅，舅舅十二歲的時候，常姥爺因病去世，又拋下了可憐的娘三個。

我大姨知道消息又去后草地找回原來的姥爺，他已痛改前非剁掉一個手指以表悔意。

善良的姥姥為了孩子們，念他是女兒們的親生父親，原諒了他當(dāng)初的無情，收留他，給了他一個溫暖的家。我媽和大姨二姨得到了姥爺遲到的父愛！

就是這樣一對苦命的孩子懵懵懂懂走在了一起。老爸十八歲，老媽十九歲，兩人結(jié)了婚，當(dāng)時爸爸還在察右中旗一所中學(xué)讀書，學(xué)習(xí)非常好，可必須聽從家長的安排，盡快完婚！

大半年后的一天，老爸正在教室朗讀課文，姥爺騎著一頭大青驢來到學(xué)校，進(jìn)門便說了一句：“你媳婦生下孩子了，你還在這嗚嗚哇哇念啥經(jīng)！”一句話羞得我爸滿臉通紅，站起身來跟著姥爺飛奔出了教室，同學(xué)們一片嘩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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該文作者是內(nèi)蒙古察右中旗人，現(xiàn)居山西朔州市，酷愛文學(xué)。

【本期幕后】

策劃：敏敏

編輯：楚楚

校對：圖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