麥田的世界

作者 崔新志

常常在夢里出現(xiàn)的只是一方麥田，這一方麥田，是大塊田野中不起眼的一小部分。說不上肥沃也說不上貧瘠，可它卻是我生命里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它是我童年時的一片樂園。假日里，春風中，我都會?著籃子沖進麥田找薺菜或者密密蒿。魯西南是冬小麥區(qū)，經(jīng)過了一冬的蟄伏，麥苗開始挺直身子，一行行一株株都似乎在翹首以待。此時，春風是有的，不過嬌弱無力，春雨輕輕扣打著冬眠者的門扉，于是冰封的門流淚了，一滴，一滴……去歲走了的燕子重又把家搬了回來，就在這春風春雨中為她的小家忙碌著。

麥子在生長，它們并非悄無聲息，如果站在地壟間仔細聽，似乎聽得見拔節(jié)的聲音。我常常呆立著，忘了野菜們的存在。大人們忙碌著麥田的活計，顧不上什么美妙的音樂，他們注意到的只是該鋤草了該澆水了該施肥了，我認為大人們沒有情趣，每當我沉浸自己對于自然的遐想時，頭上就免不了挨一巴掌：不干活發(fā)什么呆？這時候就趕快去挖野菜，再慢一點屁股就挨踹了。

在我看來， 野生的植物，一類是討厭的野草，總是在田間晃動著身影，薅了還有，薅了還有，難怪古代詩人會寫出“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的詩句。人們精心管理的莊稼似乎總也比不上那些野草，一撒手就會枯萎，所以鄉(xiāng)親們每天都待在地里和野草“戰(zhàn)斗”。還有一類野生的植物是野菜，密密蒿、水蘿卜棵、苦苦菜……一季又一季的生長著，哪怕沒有人關(guān)注喝彩，它們一樣的長葉開花。我把野菜挖回家之后，很多都是用來喂牲口的，配上一些麩皮就是它們的一頓美餐。

走出童年，這一方麥田又成了我的公園。當然麥子依舊沒心沒肺的長著，它們腳踩著與上一輩同一塊地甚至同一壟，一茬茬被收獲，一茬茬重生著，依靠集體的力量與野草競爭，跟蟲害較量……這時候，野菜們大可不必擔心我的到來，我來時心潮澎湃，走時心如止水，麥田是最忠實的傾聽者，而我的到來也只是為了把壞心情系到麥穗上或者埋到泥土里。

麥田最浪漫的時候就是麥子剛剛抽穗，隨意在麥叢間坐下來就只剩一個腦袋露在外面，我可以感受到風的輕柔，可以嗅到濃濃的麥香，這時候我可以把自己想象成一株麥苗，和兄弟姐妹們站成一排，在麥浪間起伏，涌上地埂涌出地塊，然后轟的激起另一塊麥田的騷動，起伏著，起伏著，涌向天邊……

當烈日把麥穗染成金黃色的時候，麥田開始安靜下來，等候著沉甸甸的收獲。以前是手工忙碌，先在地頭整理出打麥場，以后的一段時間就在這個麥場上翻曬打場。童年時我只負責送飯，長大了便成了麥場干活的主力，一整套流程下來累得筋疲力盡，除了一個勁兒的喝水，再香的飯菜也食之無味。再后來先進的收割機解放了我的體力，看吧，收割機在田里走上一遍，宛如理發(fā)師一樣把麥子干脆利落收到布袋里，三下五除二麥收結(jié)束了。

麥收過后的土地就像剛從理發(fā)店走出來的滿頭胡茬的顧客，放眼望去整個田野矮了三分，同時清爽了不少。湊著這段時間的忙碌，田邊地頭的野草一個勁兒的瘋長，儼然成了螞蟻螳螂之類的原始森林。有一年雨水太多了，大路邊溝渠里的水漫到地邊，趟水走過來，一步一個泥窩，等泥窩的水清下來，竟然能抓到好幾條魚呢。

這一方麥田不種麥子的時候自然稱不上麥田，可以叫玉米地，也可以叫棉花地，還可以叫花生地，顧名思義是依據(jù)所種的莊稼起的名字。不過平常叫順嘴了，往往張口就是“這一方麥田啊……”鄉(xiāng)鄰都是勤勞的，似乎總也沒有空閑的時候，雖說麥子顆粒歸倉了，可是還要到地里去，就是真的啥活也沒了，就在地頭的一棵樹下歇涼，無聊極了就看看螞蟻上樹，反正就是不能待在家里，那樣是會成為眾矢之的。 我是拿一本書下地的，到了地里從地頭到地尾走一趟，然后坐下來開始沉浸到書中的情節(jié)里了。

我始終覺得這一方麥田承載了太多的東西，無論是物質(zhì)上的還是精神上的，都讓我刻骨銘心。后來我到外地打拼，每年總要抽出時間回到這方土地上，泥土的芬芳稀釋了滿身的疲憊，于是我又一次滿血復活，重新踏上生活的征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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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崔新志 網(wǎng)名菏澤新志、九肥，山東省散文學會會員，菏澤市作家協(xié)會會員，中國詩歌網(wǎng)認證詩人。從中學起開始文學創(chuàng)作，先后在省市級教學論文大賽中獲獎，并在省市級報刊雜志及電臺上發(fā)表各類文學作品百余篇，先后發(fā)表長篇小說《浮夢萍花》等網(wǎng)文數(shù)十萬字。另有多篇作品入選各類文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