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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國國家電視臺播映《一個世紀(jì)的作家系列》中的紀(jì)約姆·阿波里奈爾專集，最后朗誦了阿氏名篇《米拉波橋》(LePontMirabeau)這顆法蘭西靈泉的漱玉，將人引向塞納河上的米拉波橋。 而今，米拉波橋已非昔日流浪漢的棲身之地，觀光者可靜聽導(dǎo)游敘述上世紀(jì)初的一段詩界軼聞。 1907年，畢加索對摯友阿波里奈爾說：“我給你找來了一個未婚妻?！卑⒉ɡ锬螤栍纱私Y(jié)識女畫家瑪麗·羅朗珊，立即墜入愛河，二人常在米拉波橋流連忘返，有詩為證：
當(dāng)初執(zhí)手相顧的時刻， 雙臂搭成的虹橋下， 去去逝水 逐不盡頻頻秋波。
詩人一片癡情，揮筆吹捧瑪麗·羅朗珊的色粉畫，使之一時聲名鵲起。其實，無論從相貌還是秉性上，他都很難真討女人歡心。5年拍拖，瑪麗·羅朗珊棄他而去，重演了阿波里奈爾原先經(jīng)受的一場悲戚鬧劇。10年前，他游歷德國時，一相情愿地愛上了英國女子安妮·普萊頓，幾乎到了瘋狂的程度，竟將女子約到萊茵河岸一懸崖頂上以死相逼，非娶伊為妻不可。安妮在脅迫下暫時應(yīng)承，隨即尋機逃往英國。求婚人并不氣餒，反而窮追不舍，兩度奔往倫敦乞愛，直至對方遠(yuǎn)遁美國避難方才望洋興嘆。 情場失戀，詩壇得意。阿波里奈爾從其不幸際遇中汲取靈感，寫出《安妮組詩》(lecycled’Annie)，即傳世之作《飲酒集》(Alcools)的上篇。半個世紀(jì)后，人們找到在大洋彼岸成婚定居的安妮·普萊頓，她對自己靠阿波里奈爾流芳世界文苑居然一無所知。 至于瑪麗·羅朗珊，阿波里奈爾被她狠心拋棄后，竟再次詩興勃發(fā)，譜寫了《瑪麗組詩》(lecycledeMarie)，成為《飲酒集》的下篇，其中流傳最廣的正是《米拉波橋》。借此詩之名，塞納河上一座不甚顯眼的橋乘勢成了游人游覽巴黎的一處勝景，年年歲歲供遠(yuǎn)來的文人騷客一番憑吊。 《米拉波橋》暗含《瑪麗》一詩的主導(dǎo)動機，曰：“江河恰似吾辛酸，不息不竭的水源?！彼前⒉ɡ锬螤栐诂旣惻昧肀Ш螅f情難以忘卻，獨自步上“藍(lán)橋”，悵望流波，低吟的一首哀歌。
光陰荏苒， 一去不復(fù)返， 愛情從此失落， 恰似這橋下的塞納河。
此詩成為名篇，被人久誦不衰，全在它寓詩于景，托景抒情，似怨如訴，亦不失典雅。作者采用象征修辭格，以河川流淌喻歲月漸消，給人逝波如斯之動感，從而憶及自己失去的戀人。離恨幽幽，落花流水，思之惘然！霎時間，他又故態(tài)復(fù)萌，氣宇重現(xiàn)，仰盼星河欲曙天。 終于，這位深于詩情的失戀者頓悟春水東流，光陰易逝，而人生依然，實屬無可奈何，因之嘆息：
夜來孤鐘空鳴， 忘川上歲月蹉跎。
《米拉波橋》旋律和諧，陰陽韻交迭，節(jié)奏奇特，是一首音樂感極強的詩歌珠璣。從開始的逝水，經(jīng)追憶秋波，情愛失落，又回歸塞納河，全詩如行云流水般暢達(dá)，首尾銜接，回環(huán)不已，給讀者以余味無窮的至上美感。 現(xiàn)今，阿波里奈爾在全球可謂赫赫有名，可他生時卻是個十足的倒霉鬼，一度涉嫌盧浮宮珍寶盜竊案被逮捕入獄；后為求得法國國籍，又于1914年志愿赴一戰(zhàn)疆場充當(dāng)炮灰，頭部中彈片留下后遺癥，1918年忽染流感殞命。碰巧的是，此君形單影只的靈車通過巴黎街巷之日，法國群眾正在歡慶一戰(zhàn)禍?zhǔn)椎禄释老屡_，萬人齊聲高呼：“打倒紀(jì)約姆！”不知跟德國皇帝法文名字偶合的逝者在天之靈聽了作何感想。 像他的生平一樣，紀(jì)約姆·阿波里奈爾死得頗有些荒唐。他留下的《米拉波橋》手稿，1988年以7萬法郎在巴黎成交拍賣。
最后，讓我們再讀讀阿波里奈爾的《米拉波橋》。
米拉波橋
米拉波橋下流著塞納河， 宛若我們愛的逝波。 舊情已成追憶， 猶記那痛定的歡樂。 夜來孤鐘空鳴， 忘川上歲月蹉跎。 當(dāng)初執(zhí)手相顧的時刻， 雙臂搭成的虹橋下， 去去逝水 逐不盡頻頻秋波。 夜來孤鐘空鳴， 忘川上歲月蹉跎。 愛情似流水， 一流而過， 生活這般緩慢， 而希望卻如此火熱。 夜來孤鐘空鳴， 忘川上歲月蹉跎。 光陰荏苒， 一去不復(fù)返， 愛情從此失落， 恰似這橋下的塞納河。 夜來孤鐘空鳴， 忘川上歲月蹉跎。 (沈大力)
來源：中國作家網(wǎng)>文學(xué)報刊社>文藝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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