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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朗讀者:趙朋) 自從娘走了以后,他天天睡不好覺。晚上上了床,就在床上折餅子。迷迷乎乎睡著了,就是接二連三的做夢。那夢做的,睜著眼睛做過的沒做過的想過的沒想過的聽過沒聽過的看過沒看過的,全做。早上讓鬧表鬧醒,眼是睜開了,仍是半夢半醒。頭疼,做夢累的。 一條大蛇,出奇的大,見頭不見尾,胖乎乎的,沒有狂蟒之災(zāi)故事里蛇的兇象。仔細(xì)看去,卻是蛇身人面。面相是女媧。女媧跟伏羲都是人面蛇身,是創(chuàng)世之神。創(chuàng)世之神女媧用水活黃土捏出小人兒,小人兒黃皮膚黑眼睛黑頭發(fā)就是我們的先祖。那女媧長得有些像娘,慈眉善目。他知道自己是在做夢,這是啥夢啊。夢里娘說,蛇是我們的保家仙。 雨后的唐山空氣清新得往肺里鉆。唐山山多水多林多蛇也多,連天上的云彩都像極了一條條白色的蛇纏在一起,像極了創(chuàng)世之神女媧跟伏羲交尾的場景,溫柔而又多情。 車前面是一位白發(fā)蒼蒼的老婦人,頭上的白發(fā)能跟天上的云揉在一起。云像發(fā),發(fā)像云。老婦人拉著一個小推車,小推車上面是撿來的廢品。看著老婦人頭上的白云,怎么看怎么像自己的娘。 小的時候他見娘也撿過廢品,只是沒有像老婦人手里拉著的那小推車,是去倒工業(yè)垃圾的垃圾場撿那廢鐵塊、鐵條、鐵絲、鑼絲,撿個三五斤、賣上個三五毛,就給他和他的弟兄們買上幾個做作業(yè)的本子抑或三兩根鉛筆。那時候作業(yè)本8分錢一個,鉛筆2分錢一支。拿的動的時候,還要抱回幾塊破木頭,生火使。 他的車慢下來,降下車窗玻璃,并行著問那老婦人:“大娘您老這是捧啥去?。俊?/p> “賣破爛兒。”老婦人頭也不回地回答。別看頭上的白發(fā)能跟天上的云揉在一起,耳不聾。從那利落的腳步看,眼也好使喚。 “這一小車兒能賣多少錢吶?” “沒準(zhǔn)兒。有時候兒多,有時候兒少?!崩蠇D人嗓門兒豁亮。 “去收廢品的地兒,得走多長時間啊?” “一個多鐘頭兒?!?/p> “那還挺遠(yuǎn)的吶。我送你老去吧!” 小時候,他娘去撿廢品也要走上個個把鐘頭。周六日的時候他跟娘去過。一開始他娘不讓他跟著去,說看看書寫寫作業(yè)吧,撿那破爛兒的地兒也挺臟的,還耽誤時間。第一次他便尾巴似的偷偷地跟在娘的身后。到了工業(yè)垃圾場被娘發(fā)現(xiàn)后,讓娘好生數(shù)落了一頓。但從娘的面部表情看,數(shù)落歸數(shù)落,娘還是挺開心的。那天,娘倆撿的廢品也多,賣了一塊多錢。破天荒,娘給他買了一棵5分錢的奶油冰塊兒。曬著太陽,流著汗水,吃那奶油冰塊兒,從沒有過的香,從沒有過的甜。就是后來、大后來花幾塊幾十塊錢吃的那冰塊那外國名兒的冰激凌,味也不對。 他笑了笑。此時,已是淚眼模糊。 娘撿廢品什么時候用上小推車了。 他停下車,大步徑直走到老婦人前面,接過老婦人手里的小推車,連車帶廢品搬進車的后備廂,又扶著老婦人坐上了副駕駛的位置。老婦人笑了,連丟了牙齒的嘴巴那笑的模樣都跟娘一樣一樣的。老婦人笑著仍是嗓門兒豁亮地說:“你這孩子真是有點怪,這天底下開車的,誰愿意幫賣破爛兒的老娘子啊?!?/p> 說是說,老婦人意料之外有著被親兒子寵的小興奮。 “我娘曾經(jīng)就是個撿過破爛兒的老娘子?!闭f到“曾經(jīng)”的時候,他的語氣停了停,可以讓人聽到追思的味道。 “是去礦上的垃圾場吧,那時候也就那嘎達(dá)有點破爛兒。” “是啊,那時候連地上的樹葉都搶著掃,回去生火。” “往前,直里走,拐彎兒?!崩蠇D人說:“你娘屬啥的,身體挺好吧。” “屬狗的。她已經(jīng)走了?!?/p> “這就對了。當(dāng)孩子的都這樣兒?!崩蠇D人抺了抺嘴角,仍是笑著說:“我這一輩子跟我媽脾氣不對付,我媽在的時候我倆吵啊吵啊,后來她有病了,跟我吵不了了。等我媽走了,沒人跟我吵了……” “那咋就對了呢?” “你肯定是想你娘了唄。這當(dāng)孩子的,受娘寵的和娘吵的,不管是啥樣的,娘走了就只剩下想了。受娘寵的和娘吵的越多,想的念的就會越多。其實,我的日子夠過兒,只是一閑下來就想我媽,干別的也不由著自己,一來二去的就開始拾破爛兒,這活兒活分,想撿了就去,不想撿了就待著,還練了胳膊腿兒。慢慢的這撿破爛兒就成習(xí)慣了。往右拐,快到了。” —— 未完待續(xù) —— 河邊柳,用生命與你一起頑強和追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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