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那一年去欒川開會回來,公家到站上給俺買了兩張票,到果園,賣票員查票呢,非說我沒有買票。俺村私跟那個人就說:他要是沒買票,這一車人都不會買票,他這人可是一點便宜都不占。賣票員不信,給站上要要電【打電話】,就是公家買了,才算完。咱這人,一輩子不好占便宜,當(dāng)過二年教師,一輩子會計,給惹【ra,方言:人家】交賬那時候,連一分錢都沒有差……” 河南省欒川縣新南村橋廟溝深處,80歲的魏大爺點上一根煙,慢悠悠地說:“我今年都80了,她也是80了,鎮(zhèn)大【這么大】一個村,就剩下俺老倆跟俺這個孫子在家了?!?/p> 新南村屬于移民搬遷村,原來住在各條山溝深處的村民,大都集中到了村子中心的社區(qū)里了,魏大爺家是這條山溝最深處唯一的一戶人家。 “這一回照老年金那相,也不知道咋弄哩,這都又快到時候了呀!” “你說啥?” “老年金,老年金那相。那不是仨月照一回,娃子沒在家,咋弄哩?” “那,木那咋弄?咱走著去大隊?老是遠呀……” 隔著院墻,就聽見老兩口吵架一般大聲吆喝著。 看見門口有人,大爺打著招呼:“來吧,回來院里坐?!?/p> 大娘卻打量了好一陣子,說:“木你是?我咋不認得哩?” 經(jīng)過大娘孫子的介紹,老人就要起身給我們讓凳子?!鞍硞z都80了,該死著的人了,耳朵背,眼花,飯也不會做了,都是俺孫子在家伺候俺哩?!?/p> “這房子,哎呀,這房子蓋通【很】多年了,4、50年要有了,我這房子是尋嘞好匠人蓋的,蠻共才花了80塊錢。那時候那錢頂事兒,要是擱鎮(zhèn)暫【現(xiàn)在】,80塊錢,8千塊也不中?!闭f起來魏大爺?shù)姆孔?,大爺有些沾沾自喜?/p> “你咋不說你那時候在生產(chǎn)隊當(dāng)會計,好些人都來給你干活呢?要不是你當(dāng)官,誰能看起你?” “哎,不能那樣說,別人家蓋房子,我也沒少出力了。白至生產(chǎn)隊干活,行黑趁著月亮打土墻,你擱哪哩?” “我擱哪嘞?我擱家引娃子哩,一大群娃子,你是管過一個?出去門,你是幺【yuo,方言:一個】好人,進來門,家里啥你管過?……” 說著說著,老兩口又拌起了嘴,面對咄咄逼人的老伴兒,魏大爺訕訕一笑也不反駁。 “那時候沒啥吃,白天生產(chǎn)隊干活,行黑【晚上】經(jīng)常還得開會,恁暫【那時候】木是哪兒有路?都是河灘那石頭,有月亮了趁著月亮明兒,沒月亮了打一個手電燈,咯噔馬朔【方言:形容路很難走】去開會,回來都到后半夜了,家里頭就是沒咋管過?!?/p> 土墻上放著十幾個蜂窩,魏大爺說:“常萬兒【以前】是我管,鎮(zhèn)暫【現(xiàn)在】不中了,不會上梯子了,俺娃子回來嘍,他管。也沒多少,就光到冬天了割割糖,平常也不管它。年絲年【去年】總共才弄了60來斤糖,洛陽那個人一宗都拿走了,惹【ra】說咱人實在,不造假,今年這都又定住了……” 魏大爺養(yǎng)蜂十幾年,最好的時候一窩蜂能割40斤蜂蜜,隨著山坡上樹苗茂盛,野草和灌木幾乎沒有生存的空間,近些年一度出現(xiàn)蜂群出現(xiàn)無花可采的現(xiàn)象。十幾箱蜜蜂,每年才割不到100斤蜂蜜。 “我賣老便宜,我才70塊錢一斤,底下景區(qū)那兒,人家都賣90、一百多,我想著人家一宗給咱要完了,不管咋說得便宜一點。有哩人給我說:那你不會喂點白糖,喂點白糖蜂糖不就多了。我說那不中,咱不干那事兒。養(yǎng)蜂是白財,有了咱花倆,就沒有你不是照常過?人不敢凈學(xué)那歪良心?!?/p> 老人的孫子告訴作者:平時山里人很少,老倆走路也都需要拄拐棍,基本上不怎么出門,平時就在家里邊,曬太陽、說閑話。魏大爺知道很多當(dāng)?shù)氐拿耖g傳說,老兩口也會相互揭一揭對方的短處,拌拌嘴嘲笑一下,卻很少真正生氣。 都說少年夫妻老來伴,行走山村見過太多孤零零留守大山的老人,魏大爺和大娘都是80歲,還能時常拌嘴說笑話,也算得上神仙眷侶。走的時候,老倆都送出大門外,高聲喊著:“再來嘍,還來家耍??!” 給他們打印了一張照片,大娘高興地指著自己:“哎呦,瞎老婆兒,頭發(fā)都白完了,一臉苦楚紋,咋恁不好看哩。嘿嘿,這老漢兒,嘴撅著,還沒我好看哩……”
我是記錄伊河沿岸農(nóng)村生活的行者老韓,我們會用兩年左右的時間,沿著伊河,記錄每一個村子里的人和故事,感謝您把伊河老鄉(xiāng)的故事分享出去,或者向我們提供更多線索。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