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間歐屋【方言：牛棚】，常萬兒【以前】就是草房子，鎮(zhèn)暫【現(xiàn)在】弄不來黃稗草了，我想著圈歐【?！苛?，木那用柏樹枝繕繕，只要不漏雨不就行了。哎，也透美，繕繕也中。主要不是沒錢么，就喂了倆歐【牛】，年跟前，那倆牤歐蛋【公牛犢】才買，弄了一萬多塊錢……”

欒川縣廟子鎮(zhèn)呂順溝的最深處，56歲的盧建設(shè)大哥剛從山坡上撿了一些木柴回來，看到家里來了人，熱情的張羅著，非要燒水打雞蛋茶。

呂順村后面的山溝，就叫呂順溝，原來也有不少人家，欒盧高速要在村子正中開鑿隧道，不少人家于是搬離了這片山谷。我們得知在山谷的最深處，還住著母子兩個：56歲的盧大哥一直單身，幫著父母給兩個弟弟安頓成了家，自己卻錯過了年齡，如今在山谷最深處養(yǎng)牛。

乍一聽，還以為是盧大哥在溝里弄了個小型的養(yǎng)牛場，走近了以后才發(fā)現(xiàn)，小路其實(shí)就是小河溝的護(hù)堰，連摩托車也進(jìn)不來。

“要說咱這兒距離底下鎮(zhèn)子也不遠(yuǎn)，買啥東西也方便，我吃吃行黑飯【晚飯】，騎車子下去，沿【將近】8點(diǎn)都能回來。就是這一段路不老好么，從水泥路頭到我家，會有一里路？沒量過，反正沒水吃那時候，我去水泥路頭那坑里面跳水，半天能跑18個來回么?！?/p>

坐在自家院子里，盧大哥以為我們是高速公路項(xiàng)目部的人過來勘察水源，遞上一根煙，隨意聊了起來。

“俺這兒以前也通美嘞，這幾年不是光打呼雷不下雨，旱那時候，半溝都沒有水。我得跑到底下公路頭那兒，哪兒不是有三家人，你來估計就看見了，他們那兒有個蓄水窖。平時嘍，我都去里邊石龕那兒擔(dān)水吃。哎呀，俺這兒水老臟，外頭來那人，光看看就吃不下去飯了，俺們經(jīng)常吃，倒也也沒啥?！?/p>

盧大哥挑水的地方，就是這樣一處露天的小水坑，坑底的落葉已經(jīng)清理了出去，水坑的邊上，還落著很多樹葉，正在腐爛。

盧大哥的父親曾經(jīng)在房子附近挖了一口水井，看樣子已經(jīng)干枯好多年了。問盧大哥石龕里的水喝起來有沒有異味，大哥笑了：“有么，一股子漚樹葉子味兒。那咱住到這兒了，那有啥辦法？”

盧大哥告訴作者：在他年輕的時候，山村里說媳婦就已經(jīng)很困難，父親不在了以后，自己是大哥，就幫著弟弟們先成家，于是自己耽誤了。到現(xiàn)在，已經(jīng)習(xí)慣了一個人，放放牛，順便采一些山貨、藥材，回家給老娘做做飯，日子過得也很踏實(shí)。

山谷深處一共有十幾間房子，這是盧大哥和老娘住的院子，隔壁的院子是兩個弟弟的，平時都在外地打工，已經(jīng)在山下新蓋了房子。左側(cè)的墻根還有一間古樸的雞窩，盧大哥告訴作者：老母親前幾年患了腦梗塞，走路不太穩(wěn)當(dāng)，弟弟們都出去打工了，自己在家伺候老母親，養(yǎng)幾只雞，雞蛋給老母親補(bǔ)充營養(yǎng)。

對于陌生人來陪他說話，盧大哥很高興，翻箱倒柜尋找自己收拾的好東西，說要給我們帶走。拒絕了他拿出來的綠仁大豆【下一篇講關(guān)于綠仁大豆的故事】，又從窗臺拿過來幾個木靈芝，說：“咱山里沒啥好東西，這是我上坡放牛采的靈芝，你拿回去泡茶喝，人家說這東西挺好的，也沒打藥，都是坡上野生的。我還采了一點(diǎn)鹿茸，曬干收拾著，前兩天給高速路那朋友了，不好意思，家里沒有了，今年再遇著了，給你也留點(diǎn)兒……”

詢問大哥準(zhǔn)備什么時候出山，盧大哥憨厚地笑了笑說：“我不打算下山了，上級說哩是叫我搬到新村里去，自己蓋房子，給點(diǎn)補(bǔ)貼。我不想下去，一個人在這兒也怪美，我怕人多，嫌聒噪?！?/p>

山上樹林長起來以后，放牛也沒有什么草料了，盧大哥是全村唯一一個種小麥的農(nóng)戶：“主要是要草。咱這兒地老陰，不打糧食，還有野豬糟蹋，我種點(diǎn)麥子了，不用去別處買草。你都不知道到秋天背玉谷桿可費(fèi)事了，我都是用自行車先推到公路頭，再一捆一捆背回來，通費(fèi)事哩……”

盧大哥算過賬，每年養(yǎng)兩頭牛，買了之后平均到每天，日收入大概是30來塊錢。大哥說不跟別人比，自家有吃的有穿的就行了。

準(zhǔn)備離開的時候，盧大娘從山底下回來了，她說自己去串門子了。根據(jù)路程，大娘最近的一戶鄰居，也在1公里左右。

“我成天得放牛，上坡，她沒啥事了，就去底下那嬸兒家里串門子。年前老二回來了，非叫她下去過年，住到初二，不吭氣就跑回來了，老三家還沒去住。她也是不想去人多那地方。”盧大哥介紹說。

“再過倆月，坡上樹葉子長出來再來啊，咱這兒夏天可涼快了，行黑【晚上】不蓋被子還冷得慌，那里溝坡上有果樹，我?guī)銈兩掀抡印?/p>

趁著盧大哥又到自己的香菇棚里找香菇了，我們趕緊離開。在山里，尤其是一些交通不便的村落，就算車上帶有適合他們的物品，第一次見面也沒法帶給他們，而他們，總是先問是否口渴、有沒有吃飯，走的時候，還總拉扯著讓帶走一些珍貴的農(nóng)副產(chǎn)品。

盡管社會在發(fā)展，在金錢至上觀念沖擊下，人情變得單薄了很多，在農(nóng)村，不僅保留了這份單純的淳樸，也能不時收獲真善美的感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