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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晃到了2020年末。年終該做的盤點、結算、考核也接踵而至。前幾日，部門主任將年終績效考核表發(fā)到我們手中，讓各自理一理自己這一年的“收成”。與去年相比，今年個人總營收，有提高。尤其是游戲業(yè)務帶來的業(yè)績增長，很搶眼，是比哼哧哼哧做書的編輯，創(chuàng)利更多。忙碌了一年，收成不錯，內心確有安慰?？杉幢闳绱?，我仍然提出了“不情之請”：來年，不要做游戲！同事說，在業(yè)績報表如此亮眼的情況下，你選擇放棄。這算是一種激流勇退吧。當然，這算不得什么激流勇退，畢竟不是宏圖偉業(yè)。勉強在部門內算是創(chuàng)利“香餑餑”。舍得放棄“香餑餑”，不是因為我有高風亮節(jié)。這一年，為了接更多的活，做更多的利潤，我們將自己埋首于游戲中：與各種各樣的人費勁費力地溝通，忍受各種文檔不走心（錯別字圈出來一次兩次仍不改，修改好了的內容下次返回依然原封不動錯著），拿著手機不間斷的測試，甚至夜間也得試試能不能“防沉迷”，忍不住向合作方發(fā)火，然后又自責。白天黑夜輪轉著，我們在耗竭著自己，淪為“工具人”。除了經濟效益，這項業(yè)務，不產生工作價值和成就感，我們不會因為自己一年申報了近百款游戲，而更加賞識自己或者成為更優(yōu)秀的出版人。再者，因我的物質欲望不高，消費需求也不旺盛，從不參加互聯網購物節(jié)，也不提前消費，基本都是按需購物，也收斂了自己的攀比心，不羨慕人家的豪車、別墅、名媛生活……所以有底氣放棄，這項并不會給個人成長帶來任何好處的創(chuàng)利業(yè)務。
看到這里，或許積極有為的人士，會批評我：太佛系，不上進。若是人人都像你一樣，社會怎么發(fā)展，經濟怎么進步，內需如何拉動？搞不好，就得像日本一樣，淪為“低欲望社會”。可是，就是因為當下太看重經濟發(fā)展，鋪天蓋地的宣傳消費，導致普羅大眾，因為沒有足夠的經濟積累，而越來越感到不安，甚至經濟收入還不錯的個體，也有十足的不安全感。今日剛巧看到一篇公眾號文章，標題為“年入百萬的焦慮”。作者說，身邊有好些人年入百萬，仍然很沒有安全感。每天不停辛苦工作，努力往前奔，停下來就會擔憂：若收入下降該怎樣穩(wěn)住“高質量”的生活？每個月的房貸、車貸如何還？孩子的精英教育怎么持續(xù)？老人的養(yǎng)老問題如何解決？要回答這些問題，我們可以先考慮一個類似的問題。不久前，看了著名企業(yè)家俞敏洪和馮侖對談的視頻，有一個主題是：窮人該不該生孩子？馮侖的觀點是窮人該生孩子。而且還舉了自己的親身經歷。1991年，他在海南創(chuàng)業(yè)，創(chuàng)業(yè)初期，發(fā)展不順利，甚至連員工工資都發(fā)不出，根本看不到希望；而她老婆卻懷孕了，猶豫后他們夫婦選擇將孩子生下。馮侖說，當時他們的物質條件太差了，比普通工薪階層還差很多，是正兒八經的窮人，按理不具備生孩子、養(yǎng)孩子的條件，但還是生了，他說，窮有窮的養(yǎng)法。同理，窮有窮的活法。不是鼓勵大家窮，而是不要讓自己過于負重前行，不然，焦慮感會淹沒了對生活的熱情，產生更大的不安全感。
心理學家弗洛姆在《論不服從》中對于消費與安全感做了很精妙的一段闡述。“商家會啟動一種強有力的誘導機制以達到兩個目的：一是不斷培養(yǎng)消費者對新商品的嗜好；二是將這些嗜好引向產業(yè)中利潤最高的領域。資本在消費品產業(yè)的大規(guī)模投入以及幾家巨頭企業(yè)間的激烈競爭注定不能聽憑消費行為自由發(fā)揮，商家也不會給消費者買多少和買什么的自由選擇機會，必須不斷刺激消費者的食欲，并使得消費者的口味在商家的操控、調節(jié)、預測之中。人只剩“消費者”這個身份，一味地希望消耗更多“更好”的東西。我們越消費，就越空虛。我們接受了更多教育，但思維判斷力和信念力卻每況愈下。我們越來越信仰宗教，同時又越來越依賴物質。普通人最終失去了安全感，他們孤獨、壓抑，雖然吃穿不愁，卻無快樂可言。生命對人并無意義；人朦朧地覺得生命的意義無法從那個唯一的“消費者”身份中去找尋。人很難忍受既不快樂又無意義的生活，但事實是這個體系給人提供了無數逃避的途徑——從電視節(jié)目到鎮(zhèn)定劑——讓其忘卻正在失去生命中越來越寶貴的東西。人們飽食終日、無所用心、人性消泯、精神頹廢。我們制造出像人的機器，又制造出像機器的人?！?/span>
雖然以上描述，只是弗洛姆在20世紀80年代寫就的，描述的是當時的美國人和美國社會的狀態(tài)。但是，這段話放在21世紀的中國和中國人身上，也不違和。經濟發(fā)展到一定階段，就得考慮人的生活質量。無論是社會、企業(yè)還是個人，都不應該將人淪為為自己、為企業(yè)、為社會掙錢的機器。社會、企業(yè)、個人，要看見個體作為人的特質，人不能像是赫胥黎《美麗新世界》中所描述的那樣，生來就是為了工作、消費、滿足欲望的，人還得發(fā)揮作為人的靈性，有時間領略美、欣賞美、去發(fā)現、去嘗試、去創(chuàng)造。心理學家弗洛姆，最后也提出，人只有充分意識到自己的處境，意識到自己的患難，從而形成一種生活的新視野——實現人類的自由、尊嚴、創(chuàng)造、理性、公正、團結，才能將我們自己從幾乎肯定的衰敗、喪失和自由或毀滅中拯救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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