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  墳

郭繼春||黑龍江

深夜，電閃雷鳴，之后傾盆大雨砸下。

他跟隨女兒到市里后，雖然和老家相距七八十公里，但由于一直忙生意和看外孫女，已經(jīng)差不多近十年沒回老家了。再也無法入睡，索性一骨碌爬起來，剛把煙點上，手機響了，是外生打來的，讓他連夜回老家一趟，他說話很神秘和小心。他問怎么了？出什么事兒了嗎？外生說，電話里說不清楚，你現(xiàn)在就動身，千萬不要告訴別人了。俗話說，娘親舅大，外生很看重這個舅舅。

他沒有驚動睡夢中的妻子女兒，獨自出了家門。

外生很快發(fā)了個位置圖給你，并一再叮囑他，下雨，注意安全，導(dǎo)航開車過來。

由于下雨路滑，七十多公里他跑了兩個多小時，車到村前，導(dǎo)航告訴他右轉(zhuǎn)，300米后左轉(zhuǎn)，導(dǎo)航提示，他正行駛在一條無名路上。

汽車前行，雨還在下，車窗雨刷不惜力地?fù)荛_雨簾，他借助強光，目不轉(zhuǎn)睛地盯著泥濘不堪的道路，與其說是路，莫不如說就是苞米地中間的彎曲小道，車輪不時會碾壓著道邊半人高的苞米桿。從位置圖上顯示，他還需要在苞米地里前行2公里。此時，內(nèi)心有些疑惑，這深更半夜的，外生叫他這個舅舅到荒郊野外究竟干什么？難道是有什么意外？外生為人正直，做事低調(diào)，最近市里將他空降到鎮(zhèn)里任紀(jì)委書記，難免得罪某些人，他甚至想到了綁架。    

終于，導(dǎo)航告訴他，己經(jīng)到達(dá)目的地附近。四面漆黑，只有車燈雪亮。這時，他從撥動的雨刷間，看清前方竟是一片墓碑林立的墳地。汗毛眼緊縮，一身雞皮突起，他慢慢把車停下來，不敢息火，也不敢鳴笛，這是一座座墳?zāi)?，墓碑上的名字和里面睡著了的人似曾相識又陌生，不敢驚擾。他瞪大眼睛四周尋視。迷茫中，一道亮光從一座墓穴朝車移動，雨傘下有人說話。

“是舅舅吧？”確認(rèn)是外生，他才怯怯地打開車門出來。

“舅舅。”外生撲通跪在泥水里。

“怎么回事？”他嚇了一跳，急問。

“母親去世了?！蓖馍f。

“啊，你，為什么不提前告訴我一聲？”他說。姐姐大他十歲，從懂事就幫媽媽承擔(dān)家務(wù)和農(nóng)活，結(jié)婚身體多病，膝下兩兒一女。

“不敢告訴呀，哥哥和妹妹都不讓火化，我做不通她們的工作，又不能打架斗嘴，和家人撕破臉兒，眼睜睜看著他們把母親偷偷土葬了?！蓖馍f。  

“那你深更半夜跪在這兒有什么用呀？”他問。

“我向母親懺悔，請求母親原諒?！蓖馍f。

“你想咋辦?”他問。

“起墳?！蓖馍f。  

“啊，起墳？”他說，疑惑不解。

“舅舅，母親土葬后，死亡證明，消戶口都讓我辦，這不是明顯讓我犯錯誤嗎！今天，我只要舅舅來為我證明，外生在大是大非面前不糊涂，就行了。我也相信，母親在天有靈一定會原諒兒子的。”

外生又一次跪倒墳前，磕三個頭，之后站起身，一揮手說：“起墳?！焙诤鹾醯陌椎兀蝗汇@出來十幾個穿雨衣的人，拎著鐵鍬摸黑干起活來。外生小聲叮囑大家，爭取天亮前把人火化骨灰送回來入棺，墓地恢復(fù)原樣。 

他被外生的舉動驚呆了。

插圖/網(wǎng)絡(lu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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