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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時(shí)候讀杜甫的詩:“黃四娘家花滿蹊,千朵萬朵壓枝低。留連戲蝶時(shí)時(shí)舞,自在嬌鶯恰恰啼。”詩中的這個(gè)“恰恰”多有意思,生動(dòng)鮮活,惟妙惟肖,有音律之美。 這里的“恰恰”是形容黃鶯的鳴叫聲,見蝴蝶在花叢中蹁躚起舞,枝頭的黃鶯忍不住唱起歌來。春天的氣息一瞬間撲來,鶯歌燕舞,花開陌上,內(nèi)心充滿無限的喜悅。 真正的好文字也是恰好。古人這樣說:人品做到極處,無有他異,只是本然。文章做到極處,無有他奇,只是恰好。 “恰好”在文字里,有說不出的微妙。好文字不會(huì)寫得太滿,也不會(huì)將話說盡。它是一種從容不迫,是花開陌上遲遲歸,幾分詩意,幾分留白,幾分回味。 比如沈先生的《邊城》,結(jié)尾出奇的好:“可是到了冬天,那個(gè)坍塌了的白塔,又重新修好了。那個(gè)在月下唱歌,使翠翠在睡夢里,為歌聲把靈魂輕輕浮起的年青人,還不曾回到茶峒來——這個(gè)人也許永遠(yuǎn)不回來了,也許‘明天’回來!” 小說寫到此處,戛然而止。讓人心中不免有一絲淡淡的哀傷。可是,正是這種結(jié)尾,看似平淡清麗,又恰到好處,余韻悠長,給人極大的想象空間,彌漫著一種生命的美麗和悲涼。 其實(shí),恰好的愛情也是。因?yàn)?,無論文字還是愛情,再嫻熟的技巧都抵不過脈脈真情。 讀朱生豪寫給妻子宋清如的情書:“要是我們倆人一同在雨聲里做夢,那意境是如何不同,或者一同在雨聲里失眠,那也是何等有味”。 恰好的愛情,原來是一起在春雨滴答聲里入夢;或者一起在雨聲里失眠,聽雨歌樓上,紅燭昏羅帳。這是一代翻譯家朱生豪寫給妻子的書信,真是才子文章,綺麗浪漫,有無盡的情思。 這樣的夫妻如朱生豪和宋清如,沈從文和張兆和,錢鐘書和楊絳。他們像黑夜里茫茫大海上兩盞燈火,相遇的時(shí)刻,一瞬間照亮了彼此的靈魂和人生。 相關(guān)閱讀:廣闊的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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